第30章 献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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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谢兴下衙后，申正一刻（四点十五分左右）准时回了府。mwangzaishuwu
自从天气越来越热，他也不爱和他那些同僚好友相约一起喝酒清谈了。
谢芝还疑惑呢，怎么最近天天都能见到谢兴回府用晚膳，休沐日也不怎么出门了。
晚膳依旧比较简单，只是比早膳多了一荤一素两样炒菜，但看着很有食欲，比大荤大肉的更能入口。
他们又不像是那些穷苦百姓，缺衣少食，因而日常生活节俭，身体缺少油水，不在乎腻不腻的，谢府最近的膳食基本都是这样的安排。
若是想吃别的，不管是出钱请厨房的人另外做，还是自己买了食材回去，只要记好账册，崔夫人也不会多管闲事。
晚膳过后，书房。
待谢芝把她再仔细考虑过的想法说出来，谢兴没有立时开口。
他垂眸深思了一会儿，屋内顿时陷入一片安静，只有两人手中的扇子不停。
谢芝端正站着，没有出声催促，只是静静等待。
少时，他抬起眼帘问谢芝：“这是你自己想的？你母亲知道吗？”
他没怀疑是崔夫人的主意，毕竟是这么多年的枕边人，他知道以她的出身，不会把那些庶民放在心里，想不到这样的主意。
谢芝从容回话：“回父亲，女儿见四郎中暑生病，想着四郎尚且可以请医家，外面的那些百姓却只能强忍病痛，故而产生了这个想法。
当时母亲也在一处，她也是知道的。”
看了谢芝一眼，他目露惊奇，转瞬又有些惋惜，心想：怎么就生成个女孩，若是男儿，必定是我谢家麒麟子。
又转念一想，女儿就女儿吧，这便是他们谢家的“芝兰玉树”了。
谢芝也看懂了他的惋惜，心里毫无波澜。
“这主意不错，你可想好由谁来施行了？”
哪怕天气热得不行，谢兴这会儿的心情还是很好，扇子也摇得轻快。
他原本还有些犯愁，若是朝廷真的下令多征粮税，又该如何。
他虽然不觉得那些庶民能把他如何，可若是闹起来，恐怕也让别人看了他的笑话，以此当做把柄。
对他的名声也不太好听，毕竟他这县令还不知要干多久才能继续往上升，
有了这么一番举措，或多或少，也能弥补些了。
“父亲公务繁忙，女儿与琪弟又年幼，不如由母亲出面，如何？”
谢芝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打量谢兴的表情，想看他对此是什么态度。
谢兴皱了皱眉，但仔细一想，发现还就只有夫人最合适。
他毕竟是掌管一县的县令，哪怕官小位卑，代表的也是朝廷、官府的颜面，不好出面主持。
但夫人一介妇人，整日里抛头露面……
见他有些犹豫，谢芝又补充：“还有谢管家，到时候可以在一旁帮忙。
我和琪弟虽然年幼，也能趁此机会在一边学着做些事，父亲若是担心，还可派衙役帮忙维护秩序。”
谢兴扇风的动作慢下来，仔细思量了起来。
他又想起别人在背后对自己的非议。
与自己交好的好友同僚自然知道自己的才华，但说自己靠夫人吃饭的人也不少。
不过这本就是他有意攀附的一门亲事，他也从来都对这些酸言酸语不以为意。
谢家自从来到辰县，虽然努力发家，但底子太薄，不依靠姻亲的扶持，他如何能当上县令，更遑论更进一步？
且他们不娶崔家的贵女是不想娶吗，不过是娶不上罢了。
既然心里拿定主意了，谢兴还是想着去问问夫人意思，若她愿意，这事就这么着了。
“这事情为父还要再仔细思量思量，我等会儿还要去看看四郎，你且先回去。”
谢芝也不心急，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就已经心满意足，至于事情最终能不能成，她也无法决定。
晚间，谢兴去看了看四郎，见一旁婢女给他扇着风，仔细照料着，这会儿他喝了药睡得正香，这才退出来。
他对何氏叮嘱道：“孩子年幼，你也多照料着些。”
何氏轻柔的哭泣着，也不说话。
发丝散落脸侧，颗颗泪珠晶莹，让她看起来娇弱易碎，直让人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仔细呵护。
何氏抬起泪盈于睫的眼眸，眼角眉梢都露着哀愁：“是奴不好，没照料好四郎，才让四郎遭了这一番罪。”
谢兴轻轻拥住她，细声安慰：“好了好了，四郎这孩子身子骨一向养得好，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虽说美人含泪，令人怜爱不已，可谢兴心里还装着谢芝给他出的主意，想要去找崔夫人商量，着实没多大心情一直哄着。
他耐着性子将人哄得不再哭了，又进了隔间去看了看四郎，退出来欲要离开。
何氏亦步亦趋：“郎君，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里呢？”
谢兴也没直说自己有事要找夫人商量，而是寥寥一句带过：“我还有事要忙，今晚就不歇在这里了，你早些歇息吧，警醒一些。”
说完就转身离去，只留何氏在身后哀怨地看着他的背影。
何氏身边颇受重用的婢女上前来扶着她，小声抱怨：“家主怎么这就走了，也不留下来陪着您，四郎都病了！”
她没做声，由着婢女扶着她进屋，只是脸上不知何时早已变得面无表情。
进了屋，那婢女还在那里说着，何氏轻蹙眉头，声音依旧是娇柔的：“好了，不要在那里说了，打些水来，我要洗脸。”
她知道府里的年轻奴婢们，许多都盼望着做他的妾，毕竟谢兴生得俊美，满腹才华，惹得众多女子青睐也不足为奇。
何氏虽然貌美，却身似浮萍，无依无靠，又本是为谢兴准备的陪嫁，身为他的妾室，自然也会对其心生爱慕依赖。
但她并不像那些目光浅显的女人一样，只想一心扒着家主不放手。
她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再是得宠又如何，难道还想生更多的孩子吗？
没瞧见身为一家主母的崔夫人生下大郎君后都想着法子避开么，女子生产本就艰难，说不定哪日就躲不过那一遭劫难，丢了性命。
且主母再是大度，恐怕也容不得生育太多子嗣的妾室，不必如何算计，只是医食上克扣一些，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不要指望家主会如何反应，这么些年了，她知道那人不是个儿女情长的，因此她只想好好养育儿女长大。
何氏在心里思量，她的性命虽然卑微，却也不想做个短命鬼。
主母是个大度的，只要她不去冒犯，也不会刻意刁难她，如今这日子，比她做奴婢的时候好过多了。
且说谢兴这边，出了内院，他也没直接去正房，而是去了书房。
书房的灯点起，烛火摇晃，将里面之人高大匀称的身影投映在窗上，没一会儿又被熄掉了。
谢兴手里拿着个木盒子从里面出来，这才转身去了正房。
听见谢兴到了门口，崔夫人还有些惊讶，她还以为他今晚要歇在何氏那里了，怎么突然来了正房？
一边上前迎接，一边在脑海里想了想这两日的事情，猜到应该是为了芝儿的主意而来。
虽是心里明白，可这夫妻之间，有时候也少不得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故作疑惑：“这么晚了，郎君怎么来了？”
谢兴牵住她的手，二人一同往里走：“新得了一支珠钗，我看那上面的珍珠圆润漂亮，想着你戴上必定好看，就特意拿过来了。”
说着，从怀子掏出一枚木盒，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珠钗给崔夫人看。
崔夫人拿眼望去，见这珠钗虽然工艺不如何精巧，但就如谢兴所说，那上面的珍珠确实还算圆润。
她捧场地称赞道：“这珠钗确实不错，郎君给妾身戴上瞧瞧好不好看。”
谢兴见她这样说，拿出簪子，在崔夫人头上比划过后，斜斜插进她的发髻之中。
莹润亮白的珍珠，乌黑柔顺的丽发，两相映衬，更是显得面前之人清丽脱俗。
谢兴欣赏着，脸上皆是满意的神色：“不错。”
崔夫人斜睨他一眼，莲步轻移，坐到梳妆台前。
谢兴站在她身后，望着镜中的美人，这才提起自己的目的：“你觉着，芝儿的主意如何？”
她扶了扶发髻，心道来了，面上却似是在认真端量着镜中的自己：“芝儿毕竟是我的女儿，她的主意我自然觉得不错。”
“我也觉得不错，可惜她只是个女儿家，若是男儿，又有这般聪慧，日后说不定能仕途通畅，光耀我谢家门楣。”
崔夫人的手顿了顿，好似不经意地问：“就算是个女儿，郎君难道就不用她的主意了？”
谢兴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给两人扇风去热：“夫人此话怎讲，自然是要用的，而且我打算请夫人你出面做此事。”
惊讶地转头看向谢兴，她开口：“郎君想让妾身出面？”
“怎么，夫人不愿意？”
“哪里又说了不愿意了，郎君既然把这件事交给妾身，妾身自然愿意。”
二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那就辛苦夫人操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芝兰玉树:东晋谢安称赞其侄子谢玄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