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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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夫人很早就发现了，自己这个大女儿很聪明，好像生而知之，总有些奇思妙想。mqiweishuwu
若是个男儿，有这样的聪慧，大可打造一个神童名号，以便日后中正制选官。
但若是女儿，太过聪慧的名声却不好，容易为名声所累。
这世上的男人，看不起粗鄙的女人，却更羡慕忌惮太过聪慧的女人。
因此，崔夫人会不动声色的帮助自己女儿实现她那些奇妙的想法，却又控制着不让这些传得人尽皆知。
一个小小的聪慧名声，足以做个世家才女，像一滴水融进湖泊般，不引人瞩目，也不惹人猜忌。
……
自那日从前院回来后，琴音总感觉女郎好像有什么心事，可每次她试探地问女郎时，女郎总是说无事。
怎么会无事呢？
女郎以往看书时，神情总是专注的，可这几日看书时却总会看着看着就不自觉的出神，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有些忧心，和书语那丫头说起这件事，那丫头只没心没肺地说：“女郎说没事，那就是没事，想那么多干甚！”
想到这，琴音不由忧愁地叹气，但手里的针线活有条不紊地做着。
琴音的针线手艺可是崔夫人身边手艺最好的崔阿奶亲手教导的，不管是裁制衣裳，还是绣个简单的帕子，端庄大方又灵气十足。
谢芝自知，自己身上的殊异之处太多，且有个成人芯子，到底与一般孩童不一样，并不习惯于乳母的照顾管教。
早先便找借口，让崔夫人把她身边的乳母放回家去照顾乳母自己的孩子家庭。
因此三人主仆感情也较寻常主仆更要好，不过身边的很多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了。
像三人的贴身衣物及手帕这些，大多都由琴音带着书语做的，不过材质和花纹样式上有些分别。
谢芝能感觉到琴音对她的担心，也看到了书语藏在没心没肺下面的对她的全然信任。
但那日母亲对她说的话经常回响在她耳边，令她心神不宁。
她一直在想:她做错了吗？
做一条咸鱼不好吗？她在现代忙忙碌碌好几载，钱倒是也挣了不少，可最后除了当遗产留给父母养老，自己也没落到好。
可是，扪心自问，如果像寻常世家女郎一样，十二三岁时和一个门当户对的小郎君定亲，十六七岁便嫁入另一个家族，然后一生相夫教子。
这样的生活，她愿意吗？
在自己还未发育成熟之际，去孕育另一个生命，先不说这其中的风险。
单就说，她能接受自己的丈夫妻妾成群，也许外面还有那么几位红颜或蓝颜知己吗？
不能！
谢芝逐渐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毕竟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孕育出的灵魂，她的灵魂有幸长在红旗下生在春风里。
无数先辈努力奋斗，为她们这些后代奠定了优良的成长环境，丰富的物质与精神生活，谢芝有着更自由的灵魂！
这样的她她不甘心规规矩矩地被养到十几岁，然后被嫁给一个不知品性，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世家子。
此后数十年相夫教子，料理家务，处理丈夫后院里那些妾室庶子们无聊的是是非非。
是，谢芝是想做个咸鱼。
但她想要的是做个悠闲自在的咸鱼，而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煎炒炸煮的咸鱼。
谢芝终于想明白了，不想再主动把自己缩在壳子里，逃避这个实在陌生的时代。
多么幸运，她能遇到崔夫人这样的母亲。犹如在千百片看似千篇一律的三叶草丛中，遇到了属于她的那一片四叶幸运草。
既然已经想通了，谢芝也不想让琴音她们继续为她担心。
她放下手中丝毫没有看进去的书，放声喊在屋外廊下做活儿的两人：“琴音书语，你们进屋来。”
琴音书语对视一眼，知道女郎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说，放下了手中针线就进去。
谢芝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二人，恍惚间仿佛看见当初三人刚见面时。
那时谢芝才三四岁，崔夫人对她说，为她准备了两个婢女照顾她，还可以陪她玩。
随后，喊了在外等候的两个小丫头进来。
这时候还不叫琴音书语的二人进屋来，眼睛也不敢四处看，只蒙头便拜：“奴拜见主母、大娘子！”
崔夫人：“这两个丫头是家里的家生子，早一年就开始教了，芝儿看看可和你眼缘？”
虽然已教了一年，但这年岁的小婢女也不能指望什么，除了能陪着谢芝玩，也就只能做些简单的事情而已。
不过谢芝也不大，很多时候都由崔夫人安排自己信任的人照顾，只是先让三人在一处熟悉熟悉。
谢芝看着这两个小丫头，也才七岁多八岁的年纪，眼睛里已经没有太多属于儿童的懵懂，满脸紧张的神色。
她其实知道，家生子，尤其是女孩，能在嫡子女身边当婢女已经是不错的出路了。
家里的奴仆时常在干活的间隙闲聊，她听他们说起过一些事，家长里短、外面的普通百姓生活、天灾人祸等。
这时候，普通百姓家的小女孩，四五岁便要照顾弟妹干家务了。哪怕如此，长到十二三岁就被嫁出去。
更多的女孩则是生下来便被丢弃或者溺死。
一想到这些，谢芝便意兴阑珊。
看着这两个女孩还算顺眼，她就点头应下了。
不过，想必不合适的人，崔夫人也不会让她们站在她面前。
至于名字，谢芝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看着崔夫人摆在一旁的琴，便为二人取名琴音书语，文雅又顺口。
此刻二人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一个活泼，一个沉稳，把她身边的事情料理得井井有条。
谢芝不由得有些抱歉：“之前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如今已经想明白了，这几日让你们担心了。”
“奴就说嘛，女郎肯定没事的，琴音你还不相信！”书语说着，用手肘拐了拐一旁的琴音。
琴音轻轻瞪了瞪书语，才笑着同谢芝说：“奴虽不知女郎这几日在想什么，总归能想明白就好了。”
“哎呀，不说那些了，女郎你可知道后院又有热闹了？”书语凑上前坐在榻前的小绣花凳上，挤眉弄眼，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问道。
后院？谢芝这几日还真没怎么关注她那些阿姨弟妹们。
“怎么了？”
“奴听负责后院洒扫的柳枝说呀，李娘子又和何娘子闹起来了！”
琴音听罢，道:“还以为是什么稀罕事呢，李娘子不是一向与何娘子处不来？”
谢芝倒没有说什么，眼神示意书语继续说。
“别的倒还没什么，这李娘子嘲笑何娘子把二女郎一个女孩当宝贝宠着，又说不知四郎能不能长大！”
听着听着，谢芝就渐渐地皱起了眉头。
李娘子这话，倒似是把她也骂进去了。当做宝贝怎么了？人家自己乐意。
还有四郎，这年头孩童夭折率这么高，她这么说就好像在诅咒什么一样。
如今家里几个孩子都能好生长到这么大，全依母亲掌家严，且照顾有方。
四郎若是有个什么好歹，那岂不是白费了母亲一番苦心？
她倒是不担心别人会怀疑崔夫人如何，端看如今谢家一派蒸蒸日上的形势，就没人会把这种事与崔夫人联系到一起。
简单的说就是三个字，犯不着。
“母亲如何处理的？”以目前对谢家的掌控，谢芝相信，这事情一发生，母亲肯定就知道了。
“主母把李娘子叫去一番训斥，又让她给何娘子道歉，还说若是再发生此类事，就不让她教养二郎君了。”书语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
琴音无奈地看着书语:“你这是什么表情？在外可不要露出来，容易给女郎惹非议。”
书语无所谓，她又不是不知道好歹，当然知道在外不能表现得如此明显，这不是没有外人嘛。
谢芝没理两人，她知道琴音书语在外一向有分寸，这就足够了。
她在考虑的是李娘子说的话，以及众人从这件事中透露出来的态度。
谢芝知道自己之前所想到底有多么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