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王萍脸得拉老长，嘴角向下一撇：“我不同意，孩子不能养在这儿！”
邵老太同样拉下脸，呵斥道：“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回去睡你们的觉！”
王萍不动，顶着婆婆不善的目光开口：“爸妈要替小伟带孩子本来是好，可也要考虑家里的情况吧？本来过得就紧，吃饭吃药都要钱，小梦上学也要钱，再加个孩子，这不是让孩子吃苦么。nianweige”
邵老太一听这话就知道大儿媳又觉得老人偏心眼了，她老毛病就是改不了，因此只白了她一眼：“这你不用操心，我们自己出钱，不花你们的。”
王萍就不想让邵宇轩留下。
养孩子当然是花老两口的钱，可钱都给孩子花了，给他们的不就少了吗？若是不够，说不得要他们两口子贴补，给张丽娟的儿子花钱？呸！
王萍扯了扯嘴角：“瞧您说的，我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哪能分得那么清，当年小桐在，我们买啥不是双份，现在小轩在这儿，还能把他落下啊。”
老邵头长长叹气：“你这个意思，是以后各过各的？”
邵老太马上接：“那就各过各的，不用你给小轩买东西，我们也不找你要，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邵雨桐暗道：大爷大娘可不是要各过各的，他们是要额外收钱。
她累乏，悄悄换了个姿势看戏，看大娘还有什么说辞。
王萍：“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关键今年家里事情多，年初爸喝药前后花了两千，大姐家有事拿了五百，前阵子仓房漏水，买料花了六七百，今年赚的都搭进去了，再多一口人，担子重。”
邵建业适时插入叹气，一副“为这个家付出太多”的困难模样。
“还有妈刚说到上学，是，孩子放这儿不影响小桐上学了，可小梦也上学，这个月一宿宿被吵得睡不好，我这当妈的心里不好受。”
邵雨桐挑挑眉。
看吧，意思是你们孩子放这里负担重影响大，得交点保护费和精神损失费。
“妈，你不替我们考虑，也替小梦考虑考虑，一样是孙女，不能差太多不是？”
“我知道，你们就觉得我偏心小伟。”邵老太气抖抖指着儿媳，“你说说，这么些年我们一起住，亏过小梦吗？”
他们老两口到底哪里没为大儿一家考虑了，值得儿媳颠三倒四地嚼咕，要是眼气人家有儿子，自己倒是生一个啊，生下来她一样给带，看她还说自己偏心不！
“总归是不方便。”王萍抿起嘴，胳膊肘捅捅老公，示意他说话。
邵建业跟着点头，“嗯”了一声。
见大哥大嫂这样，邵建伟也动了气，吵吵把火地嚷起来：“谁身上担子不重，当年结婚要房子，大哥说不方便搬，我出去借钱买的房，前年才还完饥荒，我说过啥没有？现在爸妈帮我带儿子，就成偏心我了？”
这事儿邵雨桐知道，当年她爸妈结婚，没新房，邵家虽然有三间房，可两间都是仓房住不了人，老邵头意思大儿子已婚，让他们起院子另过，老屋收拾收拾当新房。
结果邵建业哭穷，说自己没能耐，盖不起房子，媳妇怀孕了身上不利索，眼瞅再养个孩子负担更重，总之一句话：没钱，搬不了。
邵建伟憋了一口气，找人借了两万在市里买了房。
九零年初的两万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她老爹多年就气盛那么一回，借完钱就熄火了，于是张丽娟进门就帮丈夫还债，天天说自己倒霉，嫁过来没享过一天福，愁挣钱不说，嫂子又刻薄不好相处。
张丽娟觉得大嫂就是专门跟自己作对来的。
不让老人帮忙，不就是嫉妒自己生了儿子吗？再说养个小孩能花多少，花的是公婆的，又不是他们老大一家的，咋就不行了，她还非要把儿子留在这里不可！
张丽娟帮腔：“就是，我嫁进来这么多年才有了小轩，老人心疼，让我过来坐月子，又帮我带孩子，嫂子你为啥总不让呢？我知道嫂子平时看不上我，但现在是特殊情况，不看我也看在小轩的份上，怎么说他也是老邵家的孙子啊，咋就偏心了啊！”说完她捂脸，低低哭起来。
邵雨桐快困死了，怎么今天大家都累了，没听出来大娘的潜台词是要钱？
老生常谈扯到偏心眼和谁为这个家出力多，吵一个月都说不完，再这样说下去，这事儿要僵，万一奶奶为了证明不偏心，再把她弟送回来可怎么整？
唉，还是她来捅一下窗户纸，赶紧吵，早点吵完早点睡觉。
邵雨桐拍拍张丽娟的背顺气，带着哭腔安慰：“妈你别哭了，对身体不好，大娘也没说不让啊，咱给弟弟交生活费不就行了。”
啊？
一屋子的人齐齐看向邵雨桐。
邵老太最先品过味儿，抄起炕帚往大儿媳身上抽：“好啊，你这个败家娘们，连小叔子家的钱都惦记！”
王萍不防，扫帚结结实实抽在身上，她“嗷”的一声跳开，躲避邵老太接下来的动作。
邵老太哪里肯放过，追着大儿媳打，邵建业拦在中间劝：“妈，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说什么，你看你娶的这媳妇儿！”邵老太用扫帚指着大儿媳，呼哧带喘地说，“我们养小轩，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就是给钱也不给你，你成天算这个算那个，还惦记小叔子家的钱，说出去叫不叫人笑话！”
她知道两个儿媳不对付，一大家子住着，难免有磕磕碰碰处不来的，大儿媳小气归小气，也是为家里打算，没想到她变本加厉，惦记他们老两口兜里的三瓜俩枣儿的就算了，现在还惦记上别人了，像什么话！
王萍躲在老公背后，嘴上不依不饶：“我惦记什么啦，家里花钱项那么多，不算能行吗？不算着些过，大家都喝西北风去！”
大儿媳顶嘴，邵老太更加来气，挥舞扫帚：“我打死你这个败家老娘们！”
王萍尖叫躲藏。
东屋里乱成一团，叫骂声劝架声和邵宇轩的哭声交织，平时睡觉如死猪的邵雨梦都被吵醒了。
她冲过来一看，奶奶正打她妈，而小婶坐在炕上看戏，立刻指着她鼻子骂：“你是不是又欺负我妈了！”说着抬手要打在哄儿子的张丽娟。
邵雨桐就在旁边，眼疾手快地薅住堂姐衣领，将她扯离老妈身边：“别打我弟！”
邵雨梦可不管那些，她混乱中被扯到头发，痛得要命，扭过来扑打妹妹。
姐妹俩同岁，差不多高，只不过邵雨梦从小到大都苗条，灵巧，邵雨桐更壮些，仗着自己底盘稳，邵雨桐架住堂姐的攻势，没挨打，反给了她好几下。
邵雨梦打不过妹妹，气急败坏，挣开疯狂抡起胳膊捶打，嚷着要弄死邵雨桐。
邵雨桐继续架着堂姐装哭：“姐！别打了，我脚疼！”然后又掐了邵雨梦好几下。
反正自己从小没少挨掐，还她的！
邵建伟瞬间成了最忙的人，他挂着儿子，女儿在挨打，还要躲老娘扫帚的误伤，左闪右闪突围过来，分开女儿侄女，将妻儿护在身后。
场面混乱不堪，老邵头猛拍炕沿，怒喝：“都住手！大晚上闹成这样，邻居听了像什么话！”
话音刚落，就听窗外墙头传来邻居老林的声音：“邵叔，这是咋地了？”
在乡下住着，邻里间有动静瞒不过，老邵头只好出门招呼医生：“没事，今天都喝了点酒，撒酒疯呢，吵到大家休息，对不住，明天我老头子登门赔不是。”
老林往院内瞄了两眼，听屋里声音暂歇，便笑笑：“我寻思咋地了呢，没事就好，我回了，叔你也快进屋吧。”
“哎哎，回吧。”
老邵头回屋，看着一片狼籍的屋子犯愁。
他闷头卷烟丝，抽了一口，长长吁了声，然后转向大儿子一家：“你们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小轩这事儿没得说，就这么定了。”
王萍正要说话，老邵头制止她：“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要是觉得我们养小轩占你钱了，就趁早出去过，省得三天两头闹一场，我们年纪大了，经不住。”
谁知王萍被打出火来了，不肯顺着台阶下，赌气道：“单过就单过！”
单过？这咋行，起新屋不少钱呢！邵建业哎呀一声，扯扯媳妇儿的衣袖，示意她先别说了。
万一老头老太太跟着犯倔，天寒地冻的怎么他们盖新房。
王萍一见老大的脸色便知他怂了。
邵建业这辈子什么本事都没有，靠着爹妈妹妹过日子，如今老人心眼偏到天外了，她冲上去争，不说帮把劲儿，反而拖后腿！
王萍心里憋屈坏了，直拍着大腿哭，哭自己命苦，哭老公不争气，为了侄子让女儿跟着遭罪。
邵雨梦也跟着哭：“我不喜欢小弟，他太烦人了！”
眼见爹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生怕真让他们分家另过，邵建业跺跺脚，去拉媳妇闺女：“好了，别说了，回屋！”
王萍甩开他，指着鼻子骂道：“要回你自己回！胆小鬼，这个时候了一个屁不放，我这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不想出去过是吧，那你就在这儿呆着，我带着闺女回娘家！”说着扯起女儿回西屋，乒乒乓乓收拾东西打包。
邵老太隔空叫骂：“你要走就走，悄么声收拾，不用摔摔打打作给我们看，这一家子还得睡觉呢！”要走就走，她还不信，当婆婆的治不了儿媳了！
王萍敲锣打鼓似的连夜收拾完，天不亮就出门回娘家了。
邵雨桐经历一场混战，脚上还有伤，早累了，蒙头睡到大中午。
再醒来时邵老太已经弄好中饭，一家围坐在圆桌旁，独不见邵建业。
想必大爷这几天不好意思凑上来，又要去老丈人家里看眼色，有的受了。
邵雨桐抻个懒腰，张丽娟柔声招呼她：“闺女，快起来吃饭吧。”
昨晚的事压了嫂子一头，又因为女儿英勇护弟，张丽娟此时正畅快呢，看向女儿的眼神愈发柔和。
邵雨桐啃着包子，没有被老妈的短暂友善迷惑，她知道这只是阶段性胜利，在经济独立之前，她不能放松，得马上回学校稳住成绩，学习好还有一丝希望，成绩下降随时会被父母勒令退学。
他们可不跟孩子讲道理，也不讲九年义务制教育。
周一清晨，邵雨桐准时抵达学校。
环顾四周，见到熟悉又陌生的校园，她心潮澎湃。
终于回来了！
邵雨桐深呼吸，用凛冬清爽的冷空气按□□内的激动，拄着拐杖往教学楼走去。
有人擦身越过，书包撞到邵雨桐，她拐杖一滑，差点飞出去。
那人回头，故作惊奇：“是邵雨桐啊？我还以为你月考之后再回来上课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家庭小目标暂时达成，开启校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