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
今日祭典,乃国家祭祀,为国祈福,按理该在天坛,不过是出于皇帝和重阳子私心,才摆在了这皇城外头。来的人上至皇帝宗亲文武百官,下至贫民百姓,再隆重不过。
这种场合,守卫自然森严,百姓们被牢牢阻拦在最外一层,就是为了防止有刺客刺杀朝廷命官。
按照常理,根本不可能有人突破防守线。只是今日,先是有神迹显现,侍卫们都被惊住了,就放松了一些警戒,后又有那加急快讯,打得众人头晕眼花,就叫人给钻了空子。
反正不知道怎么的,那妇人就突破了警戒线,猛扑进了场中,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前,狠狠撞在了重阳子胸口,凄厉哀嚎:
“臭道士,你还我女儿命来!”
文武百官还来不及反应,一个官员已然站了出来:“兀那妇人,竟敢擅闯祭台?还不给拖下去?”
那妇人手指抓向重阳子面门,明明是个身材并不高大的普通妇人,却凭着一股狠劲儿,愣是在重阳子没反应过来前抓的他脸上血肉模糊,听到官员呵斥,妇人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什么祭台?他这祭祀若真有用,如何能叫庆阳城破了?”随后那是连扑带滚地一头栽倒在皇城脚下,捶着胸口大声嚎哭了起来,“皇上,你莫要叫那臭道士骗了啊,什么得道仙人,这重阳子分明就是个欺世盗名地骗子,硬生生说我女儿身上有妖邪,害了我女儿一条命!求皇上做主啊!”
事情实在发生地太快,众官员反应都来不及,就被这妇人劈里啪啦说了一通,申首辅直觉不好,忙给刑部官员打眼色,叫他出来说话。可还不等他们商议好,那边就听卫适高声道:
“你这妇人,可知重阳子道长乃是钦封国师,陛下钦点的高人,你说人家是江湖骗子,你可知你的指控若没有证据,可是要掉脑袋的!”
百姓们眼见着有大热闹瞧,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有说重阳子名声在外,不可能是骗子的,有说那妇人哭啼哀嚎不像骗人的,有说之前神迹的,更有说庆阳城被破的,吵吵嚷嚷,直叫这宫门口乱成了一锅粥!
申首辅眼见卫适开口,一颗心更是直直往下沉,第一时间对皇帝奏请:“陛下,军情紧急,莫不如,咱们先往宫内再议?”
李珂这会儿也懵呢,闻言刚要点头,却听得下面一声凄厉惨叫,险些没叫他咬着舌头。
“陛下!”那妇人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陛下,小妇人冤枉啊,陛下,小的女儿死得太惨,求您为小的做主啊!”她一边哭一边磕头,额头渗出了血,脸上沾上了泥,头发凌乱,衣服破烂,看着实在太惨,围观地百姓都有些不落忍。
“这到底。
”这到底是什么冤屈啊?这么惨?”
却突然,有个官员站出来大骂道:“你这民妇,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女儿被害,该去的是衙门,这里文武百官都在,是给你处理这鸡毛蒜皮小事地地方吗?”
此话一出,申首辅眼前一黑,险些没栽倒过去,偏上头皇帝还在点头,深以为然地模样,叫这位朝廷重臣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
果然,下一刻就听百姓中有人大叫起来:“当官的不就该为我们做主,她女儿被害,怎么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皇上,您不为您的子民做主吗?”
“陛下,这妇人如此可怜,求您为她做主啊!”
有了一个开头的,后面附和着无数,李珂有些手足无措,只是看着那群情汹涌的百姓,他再傻也知道,这时候是断不能拒绝的,否则,自己的威望可就要受损了。再看看下面,见申首辅无奈点头,他只好轻咳一声,说道:“既如此,朕便来问上一问,下方妇人,你缘何闯入祭台,又为何伤了国师啊?”
那妇人又是哭哭啼啼磕了几个头,这才一一说起了自己的经历:“皇上,民妇夫家姓郑,人称郑娘子,户籍河源城。小妇人命不好,早年丧夫,亏得族里帮衬,才养大了一双儿女,谁知道天不庇佑,早几年儿子又得了病,家里银钱花光也没治好人,留下我跟女儿相依为命。”
郑娘子一边说一边哭,惹得旁边百姓都跟着唏嘘不已,是个可怜人了。
“我女儿乖巧啊,打小就知道心疼我,体谅我辛苦,家里大小事帮着一起干,还说要给我招赘个女婿回来,传承我郑家得香火!”
这就很不错了,赘婿的花女儿家都吃亏,这女儿愿意招赘,旁边百姓登时便对她升起诸多好感。
下一刻,郑娘子猛地指了重阳子:“半年前,我女儿上山砍柴摔下来,伤口见邪,高烧不退,我担心着急,却碰到了这道士,说能救我女儿性命,拿了我家全部银两,却只给开了几道符纸,可怜我那女儿,喝下去便死了啊!”郑娘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个保存完好的布包,打开来,正是一张符纸。
重阳子从刚才起便对眼前情况摸不着头脑,挨了郑娘子好几下,此刻还胸口作痛,听得这些指控,当即变了颜色:“胡说,老道从来不曾见过你!”
谁知他才说完,外头百姓里就有个汉子高声大喊起来:“呸,你还敢说谎,你这骗子的脸,我化成为灰都认得,就是你骗了我婶子钱,耽误了我妹妹一条命。”
这两边各执
一词,百姓们看得是啧啧称奇,有相信的,有不相信的,到底是重阳子名望高,郑娘子又是没什么来历的,倒是更多人偏向了重阳子。
“会不会是诬告啊?”
哪知那郑娘子耳朵尖,听到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两眼锐利扫过人群,大喊道:“我就那么一个女儿了,还被害了性命,这会儿说我是诬告?”对着天空大喊一声:“苍天啊!”指着那重阳子,“老天有眼,劈死这骗子!”对着那皇城城门就一头撞了上去。
“哗!”
百姓们都是傻了眼,重阳子更是嘴里犯苦,这妇人要是死了,他可是浑身张嘴都说不清。
好再一个人影及时赶到,将将拦在了郑娘子跟前,把人救了下来,郑娘子倒在那侍卫怀里,悲伤痛哭:“你怎么不干脆叫我死了啊!”
百姓们这才松口气,看着重阳子的眼神都不怎么对了。
皇帝李珂这下不知道怎么办了,这案子到现在,太不利重阳子了,要不,回去说?
云贵妃却清醒,拉着皇帝:“此事无数百姓见证,若不能当场还重阳子国师一个公道,这后面可就说不清了。”
李珂一想,也是这个理,还要再问郑娘子,这时候,一直侍立在旁焦急等待的信使却突然喊道:“陛下,请先处理下官的事宜吧,庆阳城被破,□□,□□的皇陵被掘了!”
“……”
死一般的寂静,再接着,所有人都跳了起来,整块空间,彻底炸了!
祖坟被挖,在这以孝为先的时代里,简直就是把皇家的脸活活撕下来踩在地上。终此一朝,无论李珂在位能做出什么政绩,他在青史的名声也绝不会好了,不能保证祖宗安宁,他枉为人子!
李珂再顾不得什么郑娘子了,带着人急匆匆往大殿而去。这场祭祀就此终结。
看着皇帝离开的背影,重阳子还想说什么,但这会儿,没有人再理会他。
宗教在东方文明里,从来都是政治的附加物。当□□面发生剧变,谁还有心思理会宗教?
郑娘子的哭嚎还在继续,刑部把人带走了,同时带走的还有之前在一边搭腔的汉子。但重阳子的脸色出离的难看,他很清楚,今天这事,远远没有结束。
在刚刚祭祀完的当口,却出现了皇帝祖坟被挖的消息……
重阳子只觉口中腥甜,几乎要喷出血来,旁边人赶紧扶住他,重阳子摆手拒绝了,他视线穿过人群,死死看向了从高台上慢慢走下的卫逸。
是你?是你干的!
这不是疑惑,是肯定。重阳子计算从庆阳城到京城的距离,也就是说,从自己宣布要国祭的时候,这个人就已经开始在算计了。不知道怎么煽动的流民叛军,怎么怂恿他们挖开了皇帝祖坟,然后算准了时间,在祭祀典礼上,让人说出这个消息,彻底坏了他的国祭!
卫逸冷冷盯着他,嘴角扯开一丝凛冽杀气,重阳子打个哆嗦,从来坚固的道心,第一次有了动摇的感觉。
这个男人,太狠了!
不独他,所有有所猜测的人都在背后咋舌。倒是马将军这些人觉得皇帝活该。
“五年前卫老将军还被皇帝下令曝尸了呢,卫家祖坟不也被勒令迁走?现在这就是一报还一报。”
西北军上下都是这样的声音,可见皇权在西北的没落了。有那耳聪目明打听到这事的,心底都开始站位了。
还以为皇帝真能借此拉拢民心,扳回一局呢,现在被卫逸借着这事一弄,道门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皇帝之前还封了重阳子为国师,这现在,多打脸!
“皇上看起来,斗不过国公爷啊!”一些人心底思忖着,瞧着自家满门上下,暗自有了计较。
而孟霏这里,周然小心搜罗,终于弄到了一朵朝颜花。因为被摘下来有些时间了,小小的白花看起来有点焉了,放在桌子上,毫不起眼。
周然碰过后没有半点反应,红缨没事,青杏也没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孟霏,孟霏抿紧嘴唇,食指慢慢伸出,小心的,轻轻的,碰到了那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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