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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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芒不算是个十分外向的人,他天然的那种略显忧郁的气质和文雅的外表也注定他不是那一个类型的人,但他同样也不是个非常内敛的人。
他并不内向,有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一样是有说有笑,看着便让人觉得很有精神。
但这么短短的一瞬间,阿黛尔觉得自己大概在他的面孔上看到了一番近乎于垂死挣扎般的巨大的情感变化。
他先是震惊,震惊之后在那种不可置信的茫然之后,他倏然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了然。反应过来之后,他便忍不住露出一点略带恐惧的愕然,但随后那细微的不合时宜的惊惧很快消散,转而又变为了一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无语和无奈,随即这份无奈很快又转为比较分明的忧虑,这种疑虑在最后化为了一个还是很震撼的脸色。
阿黛尔被他前所未有的丰富表情变化给镇住了。
她也意外于自己竟然能够基本读懂他一系列的神色转变和其中的理由。
最后,他震惊望向她的神色里,带着一点试探。
像是等待宣判死刑的囚徒,在法庭之中无奈地又带着最后一点希冀地期待一个奇迹。
而阿黛尔……
阿黛尔回了他一个淡淡的满是礼节性的微笑。
感谢天主。
除了她,大概没有其他人看懂了他复杂的情绪情感变化。
不然,他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实在是不符合绅士礼节,并且这种过度反应毫无疑问会给她和杜瓦尔先生都带来困扰。
“怎么了?”
“我们走吧,跟上了。”
阿黛尔带着莫嘉娜继续跟着往前走。
走在前列的阿尔芒先生明显有些心神不宁,他显然非常为自己的发现感到不安,更为不安的是,阿黛尔小姐的反应。
阿尔芒忍不住在心里偷偷揣测着自己尊敬的父亲和这位身份高贵的小姐是否真的发生了什么。
他不知两人是否有什么真意,但要说的话,若是两人互为情人,真的做了什么,他也没有什么可以置喙的——
他对自己父亲的感情生活没有任何介意的地方,而且他觉得这是十分正常的一件事情,成年人了自然要有自己的生活,像是过去那般父亲极为克己的生活才让他感到诧异。
但是,这不代表他能够瞬间接受这个情人的对象是裘拉第公爵小姐。
他虽然不是很明白情况,但也看得出来,裘拉第公爵似乎和自己的父亲关系非常友善,结果这个时候,自己亲爹翘了对方家里的墙角,把公爵家尊贵的尤其重点在于是未婚的唯一千金收了……
阿尔芒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切都看起来好像不太好了。
但不知为何,想到阿黛尔小姐的笑容,他又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
难不成自己的父亲才是这位出色的广受欢迎的小姐的“入幕之宾”之一吗?
这样一想,又好像可以理解了。
公爵小姐这样身份的人,有几个情人似乎也不值得意外。
她又是个出名有钱的贵族小姐,自然多得是男人想要靠上她。
可把自己的父亲想象成这样一个人物——
阿尔芒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心中高大威严的父亲似乎并不是那种为美色昏头的人,这样虔诚又守礼的人,也不像是会和几个男人一道做某位小姐的情夫的样子。
阿尔芒的眉头一点点皱起来了。
他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一个死胡同,而且是左右不通,前后都不能走的胡同,硬生生就给他在一走进之后,就锁在了里面。
他心中暗暗叫苦。
在他半天不吭声之后,杜瓦尔先生不得不提醒自己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的儿子感觉回神,去应付公爵先生的回话。
社交场合,哪有分心到这个地步,甚至忽视了客人说话的主人家的?
杜瓦尔心中略有些无语,但也不好当众训斥自己的儿子。
他若是知道阿尔芒心里在想的东西,只怕才是真的不会客气。
而阿黛尔若是知道,只怕会笑得直不起腰来。
想不到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阿尔芒先生,脑内小剧场这么活跃——
未免太能想了,完美避开正解。
落座以后,侍者陆续上茶点水果到包厢里。
再互相聊聊天,又和隔壁旁边几个包间里的人联络一下感情,交流交流日常,基本就到了剧目开始的时候。
这个座位也是布置得巧妙。
一般半开放式包间里的座位是扇形打开样式,或者是围绕圆茶桌坐着的,再不济也是前后排这样固定住的。
阿黛尔落座之后才发现,自己刚巧和杜瓦尔先生坐了个小对角。
公爵父亲似乎对阿尔芒有几分好奇,不时地向他问话或是考量一下他的工作和学业。
阿黛尔对此只做一无所知的样子,而人精的聪明先生也只是微笑,仿佛一点没有听出公爵先生的眼下之意。
但其实两边都清楚,虽然公爵先生到处考量着年轻人,为自己女儿的婚事打算,但首要应是她自己的意愿,这点上阿黛尔已经和父亲达成了共识,旁人即使不知道,也不至于认为
这个幸运儿会落到阿尔芒的头上。
实在是,阿尔芒不从事政治,也没有继承自己父亲事业的能力。
他能稳当做个律师就已经不错了,算是稳定的小贵族。
就像是波恩·巴利先生,在老巴利先生去世以后,也难以继续他父亲曾经的显耀,根本无法在政治上爬到曾经的那个高度。
这还是他在巴利家族倾尽已有资源,为未来的巴利家主打算的情况下,而杜瓦尔先生明显就没有这个意思,也不可能拿一个家族的力量去供养阿尔芒去从政。
杜瓦尔家的底蕴是远不及的。
他们唯一有的,就是眼下这个十分出色、非常能干、卓有远见的总税务官杜瓦尔先生,他也十分清楚,自己是家族里唯一出息有本事的。
阿尔芒没有那么丰厚的家族财产继承,没有显耀的贵族身份和家族底蕴,虽然杜瓦尔家在c城也有底蕴,但比起巴黎一个比一个有来头的贵族们,他们是薄弱的。
而他自己又不是什么潜力股,不像是科斯塔先生能够有本事自己挣得军功,比较起来,这个机会不会落到阿尔芒的头上。
尽管公爵父亲考量了他。
阿黛尔十分清楚这一点。
“开始了开始了。”
莫嘉娜明显今天心情很好,也很兴奋期待。
今天他们坐了个不太规整且弧度很大的圆弧形。
中心桌上,放了一束漂亮鲜艳的红玫瑰。
公爵先生坐在整个的最中心也是最前地方,更靠近舞台。
杜瓦尔先生位置稍稍后一点,算是表示对他的尊重。
阿黛尔则是在公爵父亲的另一侧,位置上稍微再落后杜瓦尔先生一点,旁边稍后一点是莫嘉娜,她相对的一侧则是阿尔芒。
两边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对称,但这样安排彼此说话倒是更为方便了。
音乐响起,众人都看得专注。
阿黛尔喝第一口茶就品出不对来,这里头加了一点蜂蜜,这古怪的口味知道的人不多不少,看向另一侧的杜瓦尔先生,对方回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容。
阿黛尔于是了然,笑纳他这份体贴的好意。
几段过去,掌声响彻。
显然反响很好,阿黛尔也觉得很棒。
大家都看得很专注,他们包间里除了几个先生们偶尔在说话论事,就是莫嘉娜和她在那里小声地议论着剧情。
不过到了接近剧情的地方,大家都不怎么说话了,谁也不愿错过男主角“野兽”和女主角“美女”激情碰撞的精彩剧情。
“您喜欢吗?”
阿尔芒转头,小声地问她,面上满是笑意。
“当然,非常喜欢。”
阿黛尔用手帕遮着嘴巴,点头应是,视线不移,专心看剧。
他便不再言语,仿佛同样在专心看歌剧。
舞台之上,剧情进展,女主入睡于华丽的床榻。
男女主角在女主的梦境中相遇,野兽到来。
台上的“野兽”对着梦中相遇的女主角“美女”呼喊歌唱:
“你愿意嫁给我吗?”
阿黛尔眼睛一眨不眨,密切关注剧情发展,却突然感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微微地侧过头去,杜瓦尔先生正用一种极其认真的眼神看着她,她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来,问询的神色过去。
野兽正对着他梦中的美人呼喊询问着第二遍“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的神色太过郑重又太过认真了。
阿黛尔心头一颤,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似乎是怕她没有领会,亦或者是想要更为正式地向她表达,他以一种极为缓慢的、绝对能够让她听懂的速度,无声地再度对她道:
“你愿意嫁给我吗?”
阿黛尔眼睛倏然瞪大,心神皆是颤动得厉害,眼眸微颤,一瞬间竟是有几分哽咽,差一点就控制不住面色要落下泪来。
背景音是野兽一段段的表白,还有女主角“美女”犹疑与挣扎的心声,两位舞台上的主角在那种惶恐的心情中不断升起的令人心颤的爱——
与这拘束在包厢之内,不为外人宣道,只有本人自知的激烈心绪一样的强烈而炽热。
两个人毫无疑问都走神了,耳畔的歌剧声音再影响不了他们。
此时早已经完完全全沉浸在了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够注意到的世界里。
阿黛尔隔了很久才压下了自己的情绪,让那些不受控制在自己的脑海里和眼前视野中不断炸开的烟花冷静下来,强迫理智去浇灭那些热烈的火焰,只不过烟花的美景与芳香的玫瑰一样留在了她的心间,那种甜蜜的滋味是掩不住的。
她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强迫自己去忽视自己过分滚烫的脸庞,她向着仍等待回答而温柔专注地注视着她的某位先生笑了。
美女与野兽,她倏然觉得这个背景再合适不过了。
她相信,这位先生在选择的时候,肯定做过有关的功课,知道这一版本的歌剧美女与野兽,用的是那更加贴近童话世界的博蒙夫人的版本,是如此温柔美好的告白,恰恰对上了她这个现代思想的“冒牌”小姐。
然而,她此时此刻,更想用
那最初的更为成人而野性的言语做出回答。
“我,愿意、和你、睡觉。”
在那个初版的故事里,女主角最终如此回答。
她最终选择陪伴在了野兽的身畔,及至其从野兽变回王子。
而阿黛尔,亦是给出了同样的答案。
看到她唇形的刹那,杜瓦尔差一点打翻手边的茶杯。
他瞪大了眼睛,惊愕之中狂喜交杂,同时还有难言的躁动与不安。
那种一瞬间的气血上涌,让他如同毛头小子一般,难以自制。
而将他撩拨至此的“美女”此时已经低下了头,若无其事地喝茶,然后重新将视线投向了下面的舞台。
若不是她脸颊还微显红晕,他几乎要一切都是他这个太久没有过感情和私人生活的中年男人做出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杜瓦尔连灌了几杯水,才靠着几声咳嗽勉强按捺下来,尽管心绪依然波动得厉害,但他还是最终控制住了自己。
某位狡猾的小姐于是侧着眼睛,偷着笑他,那种笑容里是让他欲罢不能的愉悦,仿佛她只是弯弯眉眼,就让他觉得心都软化了,不由自主地被感染,情难自禁地被牵动心绪。
便是这般如同的狡黠,连同她的作弄人,都让他觉得分外可爱,可爱到移不开视线,不注视着她便仿佛心都空落了一部分。
杜瓦尔忍不住流露出了几分真切的、幸福的笑容来。
他从未预料自己如此冲动,也从未想象过自己还有一天,会有这样的一面。
但他又是如此地——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要说:
18世纪,始于1740年,贵族妇人加布里埃尔-苏珊娜·维伦纽夫夫人根据自己喜欢的罗马诗人奥维德《变形记》中的故事,创作了一部长达2《美女与野兽》,这最初是为了沙龙朋友间的消遣而写的。(也有说,“野兽新郎”的雏形最早可以追溯至古罗马作家阿普列尤斯所著《金驴记》中的一则名为《丘比特与普赛克》的故事。)
维伦纽夫的奇幻浪漫故事篇幅很长。法语中belle不是一个名字(贝儿),而是一个代称,意为美女。故事中的女主角是富商家十二个孩子中的老幺,相貌出众,人称“美女”。富商的一批货物遭遇海难,祸不单行,家宅失火,一时间倾家荡产,众叛亲离,孤立无援的富商全家搬到乡下。美女十六岁那年,富商外出,美女的五个姐姐要求父亲带回珠宝华服作为礼物,只有美女体恤父亲,只要一朵玫瑰。
归途路上,富商在森林中迷路,误入城堡,被看不见的仆人好生招待,临走之前,富商摘下了城堡里的一朵玫瑰。正在此时,城堡的主人野兽出现,作为偷摘玫瑰的惩罚,野兽囚禁了富商。富商哀求野兽并讲述了自己的不幸,野兽为之动容,他答应放过富商,但要求美女替父受罚。
美女被富商送到了野兽的宫殿中,在这里,美女被饰以华服、飨以美食,她被奢侈品、书籍、器乐包围,唯一令她感到烦心的是,野兽夜夜向她求欢。
入夜之后,美女的梦境中会交替出现不具名的王子和仙女,王子对她表诉衷肠,祈求美女解放他,仙女则不断劝说美女不要以貌取人。两个月后,美女离开城堡回家探亲,临行前野兽告诉她,如果她不在指定的时间前回到城堡,野兽就会死。
美女的父亲和六个哥哥都主张她应该回到野兽身边,而美女十分不情愿。在到期的前一天,仙女再次出现在梦中劝说美女,美女借助魔戒的魔力回到城堡,但仍旧迟了,城堡繁华不再,野兽也没有在入夜后前来求欢。美女四下寻找,将奄奄一息的野兽带回城堡。野兽苏醒后,再次向美女提出请求,这一次,美女答应了。醒来之后,美女发现枕边躺着的不再是野兽,而是梦中的王子。
1750年代的法国作家珍妮-玛丽·里普林斯·博蒙夫人,改编了这个故事,维伦纽夫的受众主要是成年人,而博蒙的是童话读物,受众是孩子们,这版也是除迪士尼版本外最为人熟知的故事版本。
博蒙版本的《美女与野兽》删掉了关于王室婚姻门第观点的段落,对故事进行了简化和净化:
美女不再是隐藏的蓝血贵族,只是富商家三子三女中的幺女。(初版是门当户对的王子和公主,后面一版是王子和富商之女)
野兽从夜夜求欢改为夜夜求婚。(最关键的一处,野兽每晚问的:“你愿意跟我睡觉吗?”改成了“你愿意嫁给我吗?”前者是原始性欲,后者是天真幻想,这两种形式无论哪种,都有人为之着魔,信之传之。)
野兽变回人形之后便与美女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不再有半路杀出的恶婆婆。(初版,野兽变成王子后,他与美女的结合遭到了王子母亲的反对。王子的母亲军功卓著,是个强大的女性角色,但婆家放出的大招被美女的娘家势力稳稳地接住并予以加倍还击。美女梦境中频繁现身的仙女其实是美女亲妈的姐妹,美女的生身母亲在与美女的生身父亲结合后被仙境放逐,为了保住美女的性命,仙女阿姨将美女托付给了富商。美女的生身父亲是财富岛国的国王,与王子门当户对。故事讲到这里,王子才和公主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1771年,法国作家马蒙泰尔和法国作曲家格雷特里合作了《美女与野兽》歌剧版本《zemireetazor》。
ps:这个“睡觉”请理解成那个那个的动词(?)。
(以上资料来自网络,部分修改)
这段磨得有点久,所以晚了一点_(:3」∠)_
你们喜不喜欢、甜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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