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神
鱼幺/文
“你今天又长大了一点。”
——是吗？
“嗯,已经比我手掌长一点了。”
林回用手臂扒着玻璃缸的一处缸壁，原本还很愉快地甩着尾巴听他说话，结果听到这种回答，他不高兴地撅撅嘴,一扭头跳进了水里。
听听这是人话吗？比他的手掌长一点……那才多大点,炒炒都不够摆一盘。
林回后来才知道,原来第一次陆熙杭喂给他的“棉花糖”就是灵力团——他坚持说自己是陆熙杭，就认为他是陆熙杭吧,林回也想不出来，这个世上除了陆熙杭,还有谁能对自己这么好，而且这种说法某一方面也符合林回的期望，他希望陆熙杭还活在世上——那些灵力团是用来给自己疗伤的。
林回觉得他没骗人，因为只经过了一晚上而已，他已经能看清楚一点东西了,隐隐绰绰的,虽然仅是些模糊的影子，但是确实比他之前看到所有一切都是黑色要好很多。或许一晚上过去,吃进去的“灵力”都被消化吸收干净，于是取得了这么喜人的效果。那之后林回就完全不抵抗陆熙杭的投喂了,每次吃灵力都把自己撑得小肚溜圆才肯罢休，到今天为止,他已经可以分辨出模糊的颜色差别了。只是喉咙还不太好,仍旧只能发出一些简单音节。
但是每次想到这一点,林回就觉得很神奇，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为什么会有灵力，还能直接吃……太神奇了,他们以前所在的那个世界可是连灵魂都没有，这直接出现“灵力”的概念……
莫非，他现在穿越了另一本书，是修真的世界？
能看清楚一些东西之后，林回发现陆熙杭是把他养在一个玻璃缸里，但是玻璃缸的环境是经过精心装点的，整体看起来特别像生态缸。
玻璃缸里面有很多各种各样的水草，水面上还种了一株小荷花，撒了一些小绿萍。因为他眼睛不好，陆熙杭没有往缸里放石头装饰，担心他摔着自己。只是把水草种得很茂密，方便林回找地方躲藏。
比如现在，他不高兴自己仍然是这么一点点大，就跑进水草里藏起来了，陆熙杭也找不到他。不过陆熙杭也不去掀水草，就在外面等着他，他敲了敲玻璃缸，轻声道：“不要着急，慢慢来。你每天吃这么多，很快就能完全康复的。”
林回兀自躺在草叶上生闷气，气了一会儿之后，又忍不住把脑袋从水草中间探出去看陆熙杭，发现他竟然没走。
陆熙杭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如果是以前自己不理他，他就会像只聒噪的蝉一样，一直在自己耳边念叨，今天若换了以前的他，早就扒开水草把他捉出来了，要不就变回真身来找他……但是现在的他，好像很有耐心，就这么趴在玻璃缸旁边干等着。
他现在已经能看清楚一些颜色，能感觉到，陆熙杭如今好像一直穿着白衣，总是有耀眼的光线从他背后射出来……
他真的是陆熙杭吗？
他没有告诉过自己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说是等他眼睛好了，能看清东西的时候再为他答疑解惑，这样的话更容易理解。
于是林回便盼着自己的眼睛快点好起来。
林回犹豫了许久，忽然往上一窜，从水草间窜了出来，游了几下，然后顶破水皮冒出头。林回侧坐在玻璃缸沿上，朝陆熙杭伸出一只手，示意他靠近。
两个人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陆熙杭也知道他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了，他想摸摸自己的脸。林回还是看不清楚，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确认他的容貌，但是每次摸到一半又觉得累，便不摸了。
但是陆熙杭还是很耐心地凑了过去。
林回这次摸到他的鼻梁，虽然还是很模糊的印象，但是只靠手感就能感觉得出来，陆熙杭的鼻梁十分高挺，如果能看到的话，一定是很帅的样子。然后他又摸到了他的额头，但是当林回摸到他额心的时候，却感到有一股热热的触感，他疑惑地按着那里抚摸了很久，都没摸出什么名堂。陆熙杭也没解释，林回只好放弃，手又往上移动，然后摸到了一支角。
林回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后十分开心地抓住了那支角——原来他一直是把角放在外面的？是龙角吧……只有陆熙杭有龙角。
林回心里有点高兴，努力伸着手在他角上摸摸索索，但是因为它太小了，摸起来有些费力，陆熙杭见林回伸着手努力往前探身体，几乎从缸上掉下来了，干脆用手托着他放在自己角上，让他摸个够。
林回忽然坐到高处，有些紧张，而且算上以前，他也是第一次坐在陆熙杭角上，内心油然生出一股十分微妙的感觉，不过此时最重要的还是摸他的角。因为看不清楚，林回便想反复确认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陆熙杭，找到一点点他是陆熙杭的痕迹，林回就觉得很开心。
但是他的角跟陆熙杭不一样了。
陆熙杭的角只有两个枝桠，像小鹿的角一样，因为他还是条幼龙呢，自然只有一小点点，但是面前这个人的角很大，不仅粗壮，而且很坚韧，更像成年的龙。
……陆熙杭成年了吗？
林回用两条胳膊抱着那个角上下摸了摸，默默在心里感慨——长大了啊。
林回看不见，却感觉被他坐在
角上的人呼吸声忽然紧了紧，林回疑惑地垂下头去，瞧他，却依旧看不清楚东西。怎么？对于羲来说，角不可以碰吗？
林回撇了一下嘴，把他的角抱得更紧了一点——哼，他偏要碰，陆熙杭都没不许他碰。
正当林回腹诽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陆熙杭转过头，紧接着一个人从门内走了进来。林回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影子，所以并不确定是否是真的有人走进来了，但是他马上听到了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那就证明他想得没错了。
“羲神，岳界出现了不正常的能量聚集，是否派人前去查看？”
林回正疑惑着，那个人已经走到了跟前，林回看不清楚，只觉得对方金灿灿的一片，身上好像穿的是金色的衣服……
陆熙杭稍稍沉默，然后开口道：“倒是与星盘显示的结果相类……可有人选。”
“依臣之见，鸾仙可堪此重任……咦？！”
那人还没说完话，忽然盯住了坐在陆熙杭角上面的林回，同时发出一声十分夸张的怒喝：“大胆小妖！竟敢玷污羲神！”
这个人声音特别大，又极有穿透力，林回被吓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似的紧紧抱住陆熙杭的角——小妖？谁？！哪？！这个世界竟然还要妖怪？！
“还不放手！从羲神尊贵的角上滚下来！”
林回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了，对方在骂的那只“小妖”正是自己，而“羲神”，指的就是陆熙杭。
……羲神？他什么时候成神了？！陆熙杭这么厉害吗？原来他不仅名字叫“羲”，名字后面甚至有个“神”字。
林回惊愕万分，呆呆地坐在陆熙杭角上不知道如何反应，陆熙杭忽然冷冰冰道：“鹤卿，你声音太大了。”
他此时说话的语气跟平时完全不同，十分高冷，十分镇静，听上去就像早已习惯了发号施令
对方急忙压低声音，随后指着陆熙杭角上盘着的一小坨：“是，臣的错。可是这……您的角是如此尊贵！怎么能让他人随意碰触！”
这个“鹤卿”听上去十分生气，好像是他自己的角被碰了似的，可是林回也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来历，只能无助地抱住陆熙杭的角，希望他不要愤怒过度冲上来把自己摔出去。
“本尊应允的。”
“什么？！”
“好了，这不关你的事，鹤卿。”
陆熙杭说完这句话，现场的气氛忽然冷了冷，林回听到一阵震惊的吸气声。随即，对方低声应了一声“是”。陆熙杭又道：“岳界大部分领土常年被冰雪覆盖，鸾仙虽然擅长跋涉，灵力却不适合。这等小事用不着讨论几天吧，鹤卿应当心中有数才对。”
打扮得金灿灿的“鹤卿”急忙应下，然后迅速离开了。林回听陆熙杭结结实实把人家训了一顿，言语间还自称“本尊”什么的，更加惊讶了，陆熙杭到底什么身份啊，怎么听起来这么牛逼……
林回犹豫了，因为他到现在也压根没弄明白陆熙杭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心里十分不安，他轻轻扯了扯陆熙杭的头发，后者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怎么了？”
林回没说话，继续扯他的头发，陆熙杭便伸手过来，将林回从头顶捧了下来，然后把他的专用圆珠笔塞进他手里。
——你的角很尊贵吗？尊贵到什么程度？
陆熙杭轻笑一声：“没有，是他们大惊小怪。”
——可是那个人听起来真的挺生气的。
林回写完这句话，只觉得自己的头顶被轻轻抚摸了两下：“不用管他，他是最喜欢大惊小怪的一个。”
林回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但是陆熙杭看起来很严肃啊，对那个什么“鹤卿”，也是一副发号施令的姿态，但是这些天跟自己在一起，他除了比以前沉默，比以前沉稳，好像也没有特别多的变化。
难道……区别对待？
林回自顾自发起呆来，眼前却忽然被送过来一大团模糊的“棉花糖”，陆熙杭的声音又响起了：“这是今天的份。”
自从知道“棉花糖”能治自己的伤，林回就很积极地配合治疗了，那些他感到疑惑的事情也可以等伤好了之后再刨根问底，目前最重要的是赶紧让眼睛复明。于是林回便顺势趴在“棉花糖”上咬了一口，咂咂嘴，不是很满意。
他心念微动，故意皱起眉头，在纸上写。
——又是薄荷？吃腻了。
“这……”
陆熙杭似乎没有料到，他沉吟片刻，道：“等一下。”
林回乖乖等着，没多久，陆熙杭便再次把棉花糖送到他嘴边，林回尝了尝，竟然变成了鲜虾味的。他嚼着口中的棉花糖，心情十分复杂，他刚刚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刁难陆熙杭，看他对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耐心，没想到，这位“羲神”竟然还是这么好说话。
跟他对待那位“鹤卿”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他是不是讨厌那个“鹤卿”啊？
林回心思百转千折，一边啃着鲜虾味的棉花糖，一边发呆，旁边的陆熙杭忽然咳嗽一声，似乎有什么为难的事想说，林回下意识停下咀嚼的动作，将脸转向他那边。
“我见你……这些天已经能在陆上待得久一点了，今夜……
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林回张大嘴巴，吓得棉花糖都掉了，他反应过来急忙将手交叉抱在胸前，满脸惊恐——这条龙想做什么？！
“……”
陆熙杭好久没说话，似乎很无语，他用指尖抵着林回的后脑勺，把他头发全揉乱了：“瞎想什么啊，你现在这个样子，本尊难道会对你做什么吗？”
——那干嘛要跟他一起睡啦！他翻个身就把自己压死了！
不过还挺有趣的，陆熙杭第一次对他用“本尊”这种自称，他不会恼羞成怒了吧？啊……奇怪，照陆熙杭的脸皮厚度，应该会愉快地承认下来，还要把他调戏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对。
面前这位……好像有点太清纯了吧，怎么角长大了，胆子却变小了，还这么假正经。
俗话说得好，此消彼长，陆熙杭变“正经”，林回就越发不正经起来，甚至想调戏他。他扒了扒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朝陆熙杭张开双手，做一个要抱抱的姿势。陆熙杭刚要把手指递过来，林回却像想起什么似的，把纸拿过来，写道。
——可是我跟你什么关系呀？就可以一起睡？
陆熙杭一时语塞，林回隐约看到他似乎在自己身前蹲下了，犹豫半晌道：“你不记得了吗？”
“唔……”
——夫妻？情侣？
“……差、差不多……在这里应当叫作道侣。”
林回听他语气，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羲脸红了吗？
“……没有。”
——啊，好可惜，能看见就好了。
“……”
林回写完扔下笔，美滋滋地抱着棉花糖啃起来。真的有点可惜啊，他这辈子还没见过陆熙杭脸红嘞……
作者有话要说：越长大越容易害羞羞？
吃得当然是灵力！你们！反省寄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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