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辜负他的意志
鱼幺文
安金州怒气冲冲地回到公会总部, 正准备找涂山麝和尤海川算账，却忽然接到了陆熙杭的来电。
安金州接起电话烦躁地说：“我这边还没林回的消息！你等等！”
“林回在我这里。”
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陆熙杭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低沉。安金州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陆熙杭说的是什么, 不可置信地问道：“他在你那里？他怎么会在你那里？”
陆熙杭坐在床边, 看着床上被捆成一个球还在挣扎着的林回，微微叹口气：“我他妈怎么知道。”
陆熙杭还想有个人来给自己解释呢, 他想了这么久的人突然说要杀他, 而且还真对他动手了……现在只要自己靠近，林回就好像疯魔了似的, 情绪非常激动。
他知道林回情况不对劲，但是只被他追着砍这一点，就足够让陆熙杭难过了。
其实一开始, 陆熙杭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在武力值上输给林回，他见过他打人的架势, 觉得自己应当能够应付。但是陆熙杭却不知道，以往他只是见过林回打人, 没见过他杀人, 现在他是想杀了他, 自然与以前有克制时的武力值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他疯了似的, 抡着一把短刀追杀他，刀刀往他要害上刺，陆熙杭甚至怀疑林回以前是不是做过杀手。
陆熙杭怕伤到林回，只能尽力躲避，也没办法对他动手，所以最后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制住了，陆熙杭还受了伤。
陆熙杭皱眉道：“你现在马上联系尤海川, 让他过来一趟，林回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都说老而成精，尤海川毕竟是条上了年纪的人鱼了，对于鲛族的某些事情，他应该再清楚不过，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人能知道林回身上发生的事情，那应该就是他了。
挂掉电话之后，陆熙杭皱着眉轻轻撩开林回脸上凌乱的发丝，忽然看到他耳朵后面冒出来一些闪着蓝绿色荧光的鳞片，心中的猜测又确定了几分——世上的人鱼只剩寥寥几条，甚至有可能只剩林回和尤海川两个人了，要找到一条跟林回的鳞片一样颜色的人鱼更加困难，所以他确信，面前这个人就是林回了。
可是他为什么仿佛不认识自己似的……
陆熙杭坐在床边，轻轻将林回抱在怀里，他如今被绑着无法动弹，只能用眼神凶狠地盯着他。陆熙杭却注意到他颈项上青筋爆起，似乎十分痛苦。他心疼地抚上林回的脸：“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知道林回忽然出现之后，安金州以及尤海川等人便立刻从公会赶来了，毕竟是他们找了这么久的人，众人也都想知道这几天林回去哪里了。
但是一行人进了别墅之后，安金州首先注意到的却是陆熙杭受伤流血的手臂，他也没包扎，就随便用条毛巾按着伤口，血将毛巾都染红了。
安金州皱了皱眉头，何璐已经立刻走上去：“怎么受伤了？家里有药箱没有？”
陆熙杭没想到一下子会来这么多人，尤其连涂山麝这个只会捣乱的家伙都跟来了，他十分不满。涂山麝接触到陆熙杭的视线，倒是很坦然，急忙往尤海川身边靠了靠：“我是跟川川来的。”
他这句话说完，一同收到尤海川和陆熙杭两把眼刀，顿时安静了，陆熙杭这才回答何璐的问题：“没关系，我做过简单的止血处理，先让尤前辈过来看看林回。”
“不行，一定得包扎，你看你……”
安金州怕何璐这样唠叨惹怒陆熙杭，急忙指了指厨房：“药箱在橱柜上，你快去吧。”尤海川则绕过众人来到床边。
陆熙杭给尤海川让开位子，林回见他离开了自己的视线，眼睛便跟着他的方向转动，似乎一刻都不能看不见他似的，陆熙杭心里五味陈杂，如果林回是因为喜欢自己表现出这种依赖，他大概会高兴，但是他却十分明白，林回此时完全是因为想杀他才表现得这么“黏人”，他这是怕自己的目标人物跑了……
尤海川捏着林回的下颌让他转过头，看到了他颈后出现的鳞片，然后又看了陆熙杭一眼：“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安金州心想，这条老人鱼可真够胆大的，他刚才就想问陆熙杭的伤，可是又不敢开口，陆熙杭让他看林回他不好好看，倒是关心起他身上的伤了……哦，这人鱼不会是把自己的话当真，真的要跟陆熙杭谈个恋爱什么的吧？现在可以收回吗，林回都回来了，怎么轮得到尤海川。
果然陆熙杭皱了皱眉头：“这不重要，我想知道林回到底怎么了。”
尤海川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是关心你？我问你这个问题，只想知道你身上的伤是不是林回伤的。”
安金州下意识开口：“什么？林回伤了羲？！”
陆熙杭听到这里却松了口气：“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知道林回发生什么事了？”
尤海川面无表情地瞥了安金州一眼，又看向陆熙杭：“你把他如何回来的，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原原本本告诉我，这样我才能判断。”
“他今晚突然回来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回来的，还没等我问出口，他就说要杀了我，然后跟我动手。人也像变了个人似的……一些重要的事也不记得。”
——比如自己的真名叫“羲”这件事。
何璐正翻着药箱里面的绷带给陆熙杭包扎，听到这里下意识抬头看了陆熙杭一眼，安金州对她使了个眼色，她才没说什么，低下头继续包扎伤口。
陆熙杭垂目盯着林回，轻轻握住他的手，感觉他指尖冰凉，心里越发担忧：“他到底怎么回事？”
尤海川看了周围的人一眼，面有难色，他凑到陆熙杭耳边小声问他：“你有没有检查过，林回最近可有……行过房事？”
陆熙杭的表情一下子就冷下来了，他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更何况，这种事他怎么知道！林回失踪了这么久，还能维持人类的形态，他也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么久不见，刚见面就要杀他，还有可能找了别人……陆熙杭怎么敢往这方面去想，他怕控制不住自己被妒火烧死。
尤海川哼道：“我问的是正经事。”
陆熙杭沉默地盯着他许久，终究咬牙切齿地回答：“我不知道。”
涂山麝听不到尤海川说的话，只是见他跟陆熙杭靠得那么近，好像很亲密，十分不爽：“你们干嘛说悄悄话，有什么事直接说出来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搞什么密谋。”
陆熙杭被吵得越发恼火：“为什么问这种问题？”
尤海川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你先别急，虽然我也不敢确定，但是目前看来，我想他十有是中了一种名叫天涯海角的毒。”
涂山麝继续找存在感，“噗”地一声笑出声：“什么天涯海角，这么文艺……”
不过他这存在感找得不是时候，这声笑惹恼了在场的几个人，陆熙杭直接推开何璐，走过去一把抓起他就从窗户扔了出去。
安金州见他如此粗暴，先在心里微微寒了一下，想着自己虽然毒舌，但是好歹会察言观色，知道什么时机该闭嘴，不然也要像涂山麝这样的下场了。
“尤前辈继续说。”
尤海川似乎很欣赏陆熙杭的做法，接下去道：“这种毒也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听爷爷讲过的，我没见过，但是对它的药效印象深刻。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场大战爆发了……那是一场很残酷的大战，鲛族也参战了。虽然只是作为辅助战力参战，却也倾了全族之力。鲛族在水里是无人能敌的霸主，一上到陆地就丧失战斗力，只能任人摆布，为了对抗外敌，有很厉害的族人制成了一种名为天涯海角的毒，只要将这种毒注入身体，人鱼就会变成陆地上的战士。”
陆熙杭下意识握紧林回的手，尤海川也跟着他看向林回：“说是毒，其实最初是被当成药使用的，可以帮鲛族抵御外敌的药，挫之欲勇，行之欲健。使用这种药之后，可以最大限度地压制鲛族的水中的形态，让鲛族在陆上行动，就算不……那个，也能维持人形。”
尤海川毕竟是个长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词还是有些拘谨。
陆熙杭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忽然想起之前林回被凌云霄绑架时留下了一管药剂，便对安金州招了招手：“把之前交给你的那管药剂拿过来给尤前辈看。”
陆熙杭将林回被绑架过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尤海川听了，然后道：“我找人研究过这种东西，但是没有研究出来，也分析不出它的成分，后来见林回好像并没有受什么影响，还以为没事……”
陆熙杭越说越自责起来，他不知道那时他的身体就已经出问题了，早知道就带他去做一次彻底的体检……这样或许会好一点。
尤海川摇了摇头：“你也不用想那么多，如果那药真的是天涯海角，查也查不出来。这种药归根结底是为了激发鲛族的潜能开发出来的，为了不伤害族人的身体，在没有启动药效之前，它就会悄无声息地潜伏在身体里，达成目的之后，这种药也会消失殆尽，不会伤害身体。”
他说到这里，神色复杂地看了陆熙杭一眼：“但是，这种药的药效一旦被开启，服用药物的鲛族就会变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有判断力，失去恐惧感，只听凭一人差遣，勇往直前。此药能够让鲛族战士保持一致的行动力，让它们变成兵器，正如它的名字一般，就算追杀敌人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杀死他们。听说当年鲛族也靠这种药在战场上获得了极大的优势，但是这是这种药的厉害之处，也是可怕之处，这种药没有解药，只能有完成任务才能让它变得无效。当年爷爷跟我讲时，便是告诉我，天涯海角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完美，后来大战结束，有一些没来得及完成任务的族人，却因为它的副作用……唉，所以族长就令让人将药全部销毁了，宁愿全族隐居避世，也不再使用这种药，没想到今天竟然又见到它。”
陆熙杭立刻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什么副作用？”
尤海川沉声道：“它会让鲛族一直处于亢奋状态，不死不休。”
陆熙杭下意识看向床上的林回，见他如同失去神智一般的模样，心里已经确定了七八分，他肯定是中了那种叫天涯海角的毒了，而且……
“看他的样子，想来是把你当成敌人了。”
尤海川说完，陆熙杭并没有任何反应，前者微微叹了口气，从床边站起来：“林回消失了那么久，想来也是感觉到
了，担心自己伤害到你，才逃得远远的。”
陆熙杭握紧林回的手沉默许久，头也不回地说：“你们先出去吧。”
安金州与何璐也不知道怎么办得好，他们根本没听说过这种药。
安金州想了想，拉着何璐快步走出门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你派人出去找凌云霄，弄死丫的。”
何璐眉头紧皱：“你没听尤前辈说嘛，这药无解。”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尤海川最后离开房间，他站在门口看到陆熙杭俯身将林回抱了起来，将脸贴在他的额头，待他还是像恋人一般亲昵。
尤海川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他活了这么久，看什么都更加通透，虽然本来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见到这副场景却也忍不住多说两句：“陆熙杭，如果控制林回行动的是你们的仇人，那他不回来见你是对的。你一定知道，他爱你像你爱他一样多，宁愿选择承受生离的痛苦也不愿见你，就是为了不伤害你。你不要辜负他的意志。”
陆熙杭没有回头：“多谢前辈提点，我知道怎么做。”
他不忍心伤害自己，那他难道忍心让林回这样吃苦吗？
作者有话要说： 啊呜，我没有虐哦，我马上就要跑完主线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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