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整个晚上，少女都紧紧的拉着他的衣摆不放，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就连洗澡的时候，也一定要隔着浴室的门，时不时不安的喊他一声：“真太郎？”
绿间便干脆靠在浴室的门外，一步也没有离开。当听见她的声音在呼唤他时，少年便给予回应，好让她安心。
阿婵很快就洗完了澡，她换好睡裙，从浴室里匆匆走出来的时候，一眼就能看见绿间靠在门外的墙壁上，这让她明显的松了口气。
“真太郎！”
少女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依赖的迎了上去，拉住了他的衣袖。但刚刚碰触到运动服，她就愣了一愣：“真太郎的衣服也湿了……”
刚刚给家里打完电话，说今天住在朋友家的绿间站直了身子。他闻言低下了头去，看向了自己被雨水浸湿了的衣袖，并不怎么在意道：“没关系。”
“但是……真太郎也要洗澡的吧……”少女却迟疑的咬了咬嘴唇，“因为是一个人住，家里也没有男孩子的衣服可以给真太郎换啊……”
她苦恼的犹豫了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低低的“啊”了一声。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真太郎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家有一件浴衣，也许你可以穿。”
“浴衣？”
“嗯……是青峰……他留下的。”
“这么说……”绿间顿了顿，“那个时候，他果然跟你住在一起了吗？”
阿婵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去拿给真太郎你。”
说完，少女转身便跑进了自己的房间——那离浴室不远。绿间听见了她打开衣柜的声音，翻找衣物的声音，然后没过一会儿，她便抱着一件藏蓝色的浴衣走了过来。
绿间沉默了一会儿，伸手将那件浴衣拿了过来。
他转身正准备走进浴室，阿婵却连忙又抓住了他的衣摆，幼鹿一般令人怜爱的望着他，“真太郎，我一个人待在走廊里害怕……”
“如果害怕的话，就去房间里。关上门，锁上也没有关系。”
“真太郎很快就会过来，对吧？”
绿间望着少女精致姣好的眉眼间那浓烈的焦虑和不安，听着她那因为孤寂，而几乎毫无顾忌的撒娇语句，忍不住叹了口气，用一种被打败了的语气说道：“……我很快就好。”
阿婵这才重新露出了笑脸，“那……真太郎可不可以等我回到房间里，再进去……？”
少女转身轻盈的跑进了她自己的房间，然后从门口探出半个身子，看向了站在浴室外面，凝望着她的少年。
绿间纵容着她道，“可以了吗？”
阿婵笑着点了点头，少年这才走进浴室，他关上了门，然后听见不远处，阿婵也随之关上了门。
如果没有人陪着，就立马将自己封闭起来。
已经害怕到这种程度了吗……
明明客厅和走廊，还有二楼都打开了灯……但是，就算有着光，那种空无一人的寂静和空旷，也许依然让人心底发慌吧。
那已经不是环境的问题了，还有着心理问题的因素。
那种……孤身一人，孤立无援，没有人可以依靠，没有人可以温暖，没有人可以保护她免受伤害的感觉，或许才是最可怕的。
想起少女那湿润的眼眸和几乎是哀求着他陪在身边的神色，绿间很快便洗完了澡。他换好了浴衣，将被雨水沾湿的衣物放进了洗衣机里，然后走下了楼去，检查大门的门锁。
——国中的时候，阿婵的家曾经被一个痴汉入侵过。那时候她出演的电视剧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她的美貌也吸引了很多狂热的粉丝。
那个入侵她住宅，并且跟踪她的人，把她吓得不轻。
不过还好，那天他入侵的时候，青峰正好送她回家，不然她孤身一人的话，不知道会遇见多么可怕的事情。
从那之后，阿婵就慢慢的淡出了演艺圈，青峰也一直陪着她一起上学放学，持续了很长时间。当时就有流言说，他们说不定是住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绿间下意识伸出了手，看向了自己的衣袖。
这件浴衣……是青峰留下来的啊……
那时候他穿着这件衣服，在这个家里，都做了些什么呢……
想着这些事情，绿间检查完了门锁，然后环顾了一圈客厅，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便关掉了灯光。
他走上楼梯，关掉了走廊的灯光，最后站定在阿婵的门外，迟疑了一下，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就好像门内的人一直都在等着它被敲响一样。
少女看见了绿间背后的黑暗，便立即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的，将他拉了进来，然后关上了门，反锁了起来。
“真太郎都不害怕……”
阿婵显得有些心有余悸的苍白着脸，拍了拍胸口，这才稍微安下心来。
隔绝了外面的黑暗，又有信任的人在身边陪伴，少女立刻显得轻松了许多。她转身走到了梳妆台前。见绿间站在门口没有动作，便转过身来，有些疑惑的朝他招了招手，“怎么了？真太郎？”
她笑了笑，从梳妆台上拿起了吹风机，对他说：“过来呀。”
在他洗澡的时候，阿婵已经差不多吹干了头发。少女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此刻又恢复了柔顺如丝绸的模样，映衬着少女那张白皙娇美的面容，显得格外清丽柔嫩。她穿着白色的吊带睡裙，毫无防备的站在绿间的面前，整个人就像是一朵洁白的铃兰，纤细又脆弱。
好像他只要伸出手去，就能轻易的从枝头将她摘下。
少年抿了抿嘴唇，用力的克制住了这样的想法，朝着她走了过去。
男孩子的头发比女孩子的要短，因此稍微吹一下，很快就干燥了起来。当绿间放下吹风机，回头一看，就看见了阿婵正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正望着他。
他忍不住顿了一下，“……果然很奇怪？”
阿婵愣了愣，似乎没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嗯？”
“这件衣服。跟我不合适吧。”
少女连忙摇了摇头，否定道：“怎么会！”
她笑了笑，“很好看。虽然跟青峰君穿着的感觉，有些不大一样……但是也很好看。”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随便胡说的，阿婵很具体的描述了起来：“真太郎的皮肤本来就很白皙对吧？这件衣服显得真太郎越加清秀起来了。而且真太郎的肩膀很宽，腿很长，所以撑起来非常好看的。”
“自从二年级那次情侣大赛后，我就觉得真太郎一定很适合和服，不过，除了那一次，就只有这次看见了呢。”
国二的时候，帝光举办过一次情侣大赛，但参赛的人很少，也许是因为赤司是学生会会长的缘故，要支持学校活动，总之，篮球部的正选就被扯了过去，参加凑数。
然而篮球部一军里就只有桃井和阿婵两个女生，最终就是赤司和黑子一组，赤司扮演小红帽，黑子扮演大灰狼，黄濑和青峰一组，黄濑扮演王子，青峰扮演灰姑娘，紫原和绿间一组，是传统的和式礼服，而绿间负责华丽的女式和服。
然后是桃井和阿婵一组，阿婵扮演魅魔，桃井扮演牧师。
……那对于篮球部大部分的男生来说，都是一次非常羞耻的回忆，因此绿间忍不住捂住了额头，咬牙道：“……请立刻，马上，忘掉那件事情。”
这样的反应让阿婵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拍了拍床，顺从了他的心意，转移了话题问道：“那么，真太郎习惯睡哪边呢？左边吗？还是右边呢？”
这句话里所透露出来的含义，让绿间猝不及防的愣了一下。他尴尬的干咳了一声，转过了脸去，涨红了耳尖的推了推眼镜道：“……我睡地上就好。”
阿婵却说：“睡在地上，和睡在床上，有什么区别呢？如果真太郎什么都不打算做的话？”
“但是，不管怎么说……”
“真太郎，我喜欢睡在右边，所以可不可以请你睡在左边？”
“……”
“绿间君？”
绿间真太郎无可奈何的闭了闭眼睛，重重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
他们关掉了台灯，房间里霎时便陷入了一阵黑暗。绿间察觉到少女显得有些不安的动了动身子，然后伸出手来，似乎想要试探他在哪里。他下意识的便将自己的手臂朝前放了一点，直到少女的指尖碰触到了他的皮肤，他才感觉到阿婵终于安心地平静了下来。
不过，没过多久，他们的眼睛便适应了黑暗。窗外仍然在风雨交加，暴雨砸在窗户玻璃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
一片黑暗中，绿间突然听见阿婵小声的问他：“……我可以靠过去吗……？真太郎？”
“……”
“背后……”阿婵细声细气的说道：“……总感觉，会有什么很可怕的东西，从背后靠过来……”
绿间叹了口气，他伸出手去，揽住了她的脊背，将她搂进了怀里。
“……这样呢。”
少女靠在他的胸口，终于发出了一声安心的低吟，她露出了笑容，拉住了他的衣袖，“谢谢，真太郎。”
“……没有什么好道谢的地方。”绿间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脊背，安抚道：“睡吧。”
少女这才乖乖的闭上了眼睛：“嗯。”
但没过多久，阿婵却又有些按捺不住般的，睁开了眼睛。
“真太郎？”
“我在。”
“我今天，还有话想跟你说……”
“什么？”
“我想说，真太郎穿着浴衣的样子……腰和臀的线条很漂亮……我说很合适的意思是，那让人很想抱上去。”
少年微微一愣。
“还有，真太郎今天出现在料理店门口，头发被雨打湿了的样子，湿漉漉的，显得有点可怜……让我觉得好怜惜。这个念头应该之前就告诉你的，可是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
“而且啊……真太郎洗完澡之后，头发蓬松的样子，也很可爱……用了跟我一样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后，气味也变了……变得……”
绿间的声音有点低哑的追问道：“……变得……？”
“……变得……就像是成为了我的东西一样，全身都是我的气息了。”
“……你是笨蛋吗？”
阿婵低低的笑了笑，“要是笨蛋就能拥有真太郎的话，当笨蛋也没有什么不好啊。如果我是笨蛋的话，真太郎就会嫌弃我了吗？”
这样暧昧的话语，让绿间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焦躁，但他很清楚此刻这些调情般的话语并不能当真，便忍耐的皱起了眉头，闭口不答。
他不说话，阿婵便改变了话题。她的声音温柔的低落了下去：“不过……不管怎么样，都谢谢真太郎今天送我回来，一直陪着我……”
“谢谢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完全消散在了空气里。绿间望着躺在自己臂弯中的少女，看见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安稳的睡了过去。
这让他微微的松了口气，也努力让自己进入了梦乡。
但也许是睡觉之前，听了太多明明其实很清楚少女只是孤单，没有别的意思，却又让他忍不住胡思乱想的话语，在睡梦中，绿间似乎梦见了阿婵睁开了眼睛，朝他伸出了手来，抱住了他，亲吻了他，然后……压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