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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看这里,为了防盗见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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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怡秋也看到了椿芽。
她微微挑了挑眉毛,想不到会在这里碰面?多年未见,椿芽好像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容光焕发,精神十足。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椿芽今年四十八了,可看上去就像三十出头,一点也不显老。她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打个招呼?椿芽帮过她,也帮过景先,这份情意压在心里沉甸甸的,让她感到不自在。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让她感到不自在?也唯有椿芽了。
不过片刻,柳怡秋便恢复了平静。她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冲着椿芽微微一笑,说道:“书婷,来送人啊?”
“唔……”椿芽点了点头。
她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看样子,柳怡秋并未认出壮壮,如果她知道壮壮是她的儿子,还笑得出来吗?看这个架势,柳怡秋也是偷偷来送女儿的,那壮壮的一举一动都被她瞅见了吧?
要说,壮壮的五官长得像她,不过男孩子长开之后,就看不到小时候的影子了,即便壮壮跟她站在一起,猛一下也看不出是母子俩,柳怡秋没认出来也很正常。不过,以她的嗅觉很快就能查个水落石出吧?换做是她,如果看到女儿跟男同学结伴同行,也会一探究竟的。
椿芽知道她跟柳怡秋之间又有了交集,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如果有可能,她一辈子都不想跟这个人打交道。柳怡秋太聪明了,能力很强,也颇有手腕,不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她跟她没什么话说,也不想开口,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柳怡秋倒是镇定自若。她随着椿芽出了候车厅,就停下了脚步,伸手指着马路对面的小汽车,客气地问道:“书婷,要不要捎你一段?”
“唔,不用了……”椿芽笑着摇了摇头。这会儿她只想安静一下,把思绪好好地捋一捋。
“哦,那好吧,我就先回单位了……”柳怡秋说了声“再见”,就转身离开了。
椿芽看着她的背影,心绪十分复杂。
她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壮壮跟那个女孩子在一起,他们不合适,即便她不是柳怡秋的女儿,她也不想让壮壮去冒那个险。她教育出来的孩子她了解,都是老实人,思想也很端正,即便壮壮有点滑头,可骨子里还是跟她和明瑜一样,从来不会去伤害别人。她也不想别人去伤害壮壮,那是她的孩子,是她心头的一块肉,若是壮壮受伤了,她也会跟着心痛的。
椿芽上了公交车,晕晕乎乎地回了单位。
她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窗户发着呆。想给明瑜打个电话,到底忍住了。办公室里还有同事,被人听到了不好,她也不想拿公家电话去办私事。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椿芽骑车赶回了家。
齐明瑜已经做好了饭菜,正等着她。见她神色不对,就把手背放到了她的额前,试了试温度,还笑着说:“椿芽,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明瑜……”椿芽顾不上吃饭,就把壮壮的事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唉,这个娃娃……”齐明瑜也皱起了眉头,知道这个事有些难办。
他和椿芽都很开明,从来不干涉儿女们的事情,即便是果果那次,也是以劝说为主。当初如果不是周振国打了退堂鼓,只怕果果就被人家拐跑了。亏得周振国有野心,也看清了利害关系,否则还真不好说哪。壮壮这事也只能引导,不能强压,否则会适得其反。
齐明瑜考虑了一下,说道:“椿芽,不用担心,壮壮还小,学校里也不准谈恋爱……再说,他们专业管得很严,他又是军籍,不能跟老百姓一样……”
“明瑜,我就怕壮壮真得动了心,能让这个娃娃感兴趣的不多,可一旦钻进去了就很难褪出来……”
椿芽的担心不无道理。对于青春期的壮壮来说,就像一下子点燃了一颗火种,很快就燃烧起来了,想扑灭怕是不容易。再说,她也不想让壮壮伤心难过,更不想当一个伤害孩子的母亲。
“椿芽,你放心,人家那边也会想办法阻止的……”
齐明瑜知道崔书记是个坦荡的人,柳怡秋却很要强。以她的骄傲,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壮壮是他和椿芽的儿子,她咽不下这口气,虽然过去的事情早已经淡忘了,可稍一触及还是会反弹的。
“嗯,咱们这边也不能掉以轻心,我这就给壮壮写信,让他将来考研究生,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另外,再提点他一下,他是个军人,一举一动都要以身作则,不能违反校规校级……”
椿芽来了精神,就捧着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齐明瑜也跟着吃,他就喜欢椿芽这个样子,烦恼啊忧愁啊一会儿就过去了,总
给人一种鲜活的感觉,令他感到舒心。
正像椿芽预料的那样,柳怡秋很快就查明了。
那个男同学叫齐建民,小名叫壮壮,今年二十岁,是椿芽和齐明瑜的儿子。看到这个结果,她的火腾地一下就冒了上来,恨不得立刻就掐掉这棵芽芽。
那天,她偷偷去送女儿就觉得不对劲儿。
寒假回来,建临不是关着门打电话,就是趴在屋里写日记,还出去会过同学。她查过电话记录,有两条是匿名号码。这种号码别人看不懂,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有部队上或者安全部门才会有这种号码吧?当时,她就存了疑问,觉得女儿在瞒着她。
临走时,建临说不用送站,自己过去就行。她不放心,就偷偷跟了过去。果然,看到女儿和一个瘦瘦条条的男孩子有说有笑的,十分熟络。这是谁?怎么从未见过?女儿的同学,她大都认识,就警觉起来,还用微型照相机拍了张照片。
出来时,竟然碰到了椿芽?她有些惊讶,想不到会在那里碰面?当时,她的心绪有些纷乱也就没有多想。可回去后一查,却发现那个叫齐建民的大学生就是椿芽的儿子。这件事,她还未跟景先提起。她想,自己能处理好,反正得把女儿跟椿芽的儿子分开。
这些年,她一直关着椿芽那边的动静。她知道只要跟着椿芽的方向走,就没什么坏处。她听嫂子说,椿芽很重视孩子们的学习,还布置了大量的功课,她也揪着三个孩子学习,不断地督促着。尤其是七七年恢复高考,她算是蒙对了,因为提前做了准备,建业和建临都考上了,建晖今年参加高考,估计问题也不大。可借势归借势,真要结了亲家可真够憋气的,无论如何也要把这段感情消灭在萌芽状态。
柳怡秋打算趁着到京城开会,去学校一趟。她要跟女儿好好谈谈,这感情上的事啊绝不能放任不管,当然也不能强压着,得随机应变。她想,那两个学校离得不算近,见面不太容易,估计以通信为主,那就想办法把信件截下来,断了来往那感情不就淡了?实在不行,就请老朋友帮个忙。
一时间,柳怡秋想出了七八个招术。
她想,只要俩人见不了面,就不会有问题。等到暑假,她去接女儿,再也不让她单独行动了。
这段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柳怡秋不动声色,崔景先也不晓得,只有两个母亲忙乎了半天。椿芽恨不得让壮壮给她写一封保证书,保证上学期间思想绝不发叉。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不过,壮壮答应妈妈要考研究生,就像姐姐那样。
事后,椿芽倚着沙发捂着脑袋,夸张地说:“哎,真是儿大不由娘啊……”
齐明瑜忍不住笑了。当年,他是不是也让父母这么头疼过?这怕是青春岁月难迈的一道坎吧?
他想着父母,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南方。隔着一道闸口,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那边是资本主义,这边是社会主义,可椿芽说以后的界限就没那么分明了。对这个他不是很明白,可看到椿芽唉声叹气的样子,知道那不是他想看到的。可谁又能改变呢?一场变革就这么开始了。
就在这年春天,上面对经济政策做了调整,还提出了兴办经济特区的计划。香江那边与内地的经贸活动在不断增多,人员往来也越来越频繁,借着这个势头,回内地寻根探亲的也多了起来。
这天,椿芽正在办公室里,忽然接到了一封挂号信。
这是齐明轩寄来的。他在信里说,已经向青州市房管局提交了宅院返还申请,就等市里的批复了,二叔和二婶正在办理入境通行证,估计两个月后会有结果。椿芽知道事情有了眉目,心里一阵激动。她下班回到家,就跟明瑜说:“明瑜,爹和娘就快回来了……”
齐明瑜也一直盼着,关注着。可改革之初,阻力还是很大的,尤其是对外关系上十分敏感,审批流程也很复杂。椿芽说:“明瑜,不用担心,政策就快出台了……”
这一等,就到了六月。
果果在军区总院生下了一个男孩,母子平安。椿芽和明瑜都松了口气,这一阵子可把他们紧张坏了,如果不是杨树那边住不下,他们真想搬过去照顾女儿。好在杨树是个细心的,上下班都去接送,家务活儿一点也不让果果伸手,还哄着她说:“果果,你就好好养着吧……”为了长知识,还专门找了一本育儿手册,逐条逐句地琢磨着,不懂的地方就向岳父岳母请教,可认真了。
椿芽对杨树挺满意的,觉得当初没有看错他,是个体贴人的好孩子,也会过日子。尤其是对果果呵护备至,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果果感到很幸福,还偷偷跟妈妈说:“妈妈,选杨树算是选对了……”听到这个,她也很欣慰。
出了院,椿芽就让果果一家都住在这边,
好照顾她。杨树自然没有意见,自打孩子出生后,那家务活儿就多了起来,如果不是岳父岳母帮忙还真忙不过来呢。
徐大姐那边也没说啥。几个儿媳妇她都没怎么招呼过,单独照顾果果只怕那几个有意见,书婷同志愿意承担重任那刚刚好。她乐呵呵地跟儿子说:“老四,去了你岳母那边得勤快一点,她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可讲究了……”杨树答应了一声。家务活他早练出来了,一定能经受住考验的。
月子期间,椿芽和明瑜都要上班,杨树也不好请假,徐大姐就把家里的服务员派了过去,说:“小赵,这段时间你就负责招呼那边吧,每天早晨八点钟过去,下午五点半回来……”她知道书婷同志不喜欢外人打搅,不然就让服务员住过去了。
一转眼,孩子满月了。
杨副司令员掰着词典给孙子起了个名字叫杨睿晟,小名叫睿睿。椿芽觉得这个名气很大气,看来把起名权让出去还是对的,她和明瑜都不计较这个。只是当了姥姥和姥爷,这辈分一升,就觉得自己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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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劳作之后, 终于迎来了秋收。
跟周围的村落相比, 姜家湾这边多少打了点粮食。虽然是紧巴巴的,可总比啥都没有要强些吧?
姜茂山看着院里晾晒的高粱和玉米,核算了一遍又一遍。
一家人熬过这个冬天是没啥问题的,如果不是椿芽娘又怀了一个, 这日子凑合着就过下去了。可现在,得想法子吃点好的,给娘俩补补。还有老太太一把年纪了, 身体也不大好见天在床上躺着, 家里的事就靠椿芽自个儿担着。
想想闺女还不到十二,干起活来却像个小大人。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说得就是这个理儿吧?他心疼着, 可又没别的法子。家里就他一个壮劳力, 光地里的活儿就够他忙的了。老爷子今年六十六了,已是高龄。不让他下地,可他不依。可真要下了地,也不敢让他干重活儿,怕闪着了。
椿芽也知道日子很艰难,就一声不吭地咬牙扛着。她想,最困难的时候就要过去了, 等到明年春天就好了,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啥都强。
这天上午,天气有些阴沉。
椿芽扯着大林在后院里择菜,就听到村口的大钟“当当”地敲响了。她心里一惊, 这是出啥事了?冒不通地就敲起钟来?
姜茂山正在地里锄地,也听到了钟声。他扛着锄头急匆匆赶了过去,见村民们黑压压地聚在场地上,交头接耳,神色不安。
原来,刚才有赶车的回来报信说:“北边的张大杆子带着几股土匪来了,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沿途的好些村子都遭了殃,听说还死了人呢……咱姜家湾离官道不远,也是必经之地,乡亲们就赶紧收拾东西跑路吧!”
听到这个,村民们吓得浑身直哆嗦。
姜家族长站在土台子上,大声说道:“父老乡亲们,如果来得是小股的土匪,咱村里团结起来倒是不怕。可这大股的土匪有好几百人,骑着马赶着车,长枪短炮的,谁敢招惹啊?就连县保安大队都避着呢,咱要想活命就只能跑路了……”
其他几家大姓,也没啥意见。于是,就商量着去漫野地里躲一躲,如果城里有亲戚可以投靠的,就去投靠亲戚吧?
散了会,村民们一个二个都缩着脑袋往家赶。
姜茂山也赶紧跑回家,让椿芽收拾东西准备跑匪。姜徐氏挺着个大肚子,面带愁容。她已经七个多月了,再过俩月就要生了。可天气渐凉,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椿芽也是第一次经历跑匪,毫无经验可言。
以前听爷爷讲过,乡里为了躲避土匪侵扰,采取“跑匪”的法子。就是听到土匪经过时,赶紧去山上或林子里躲一躲,等到土匪走了再回到村里。可现在已是深秋时节,漫野地里露水湿重,闹不好就会生病。她还好,可爷爷奶奶年事已高,大林才两岁多,娘还怀着个娃娃,一家人是老得老小得小,可咋办?
可若是不跑,那就是等死。
椿芽不敢多想,就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来。还炒了一锅高粱炒面带着,说这个顶饿。又跟爹一起去后院里看了看,家里的那些贵重物件早就转移到了地窖里,窖口遮得严严实实的,外人根本就看不出来。粮食也藏了起来,这可都是命根子啊。
到了中午,村民们拖家带口地聚到了村口,准备离开。
姜茂山也赶着驴车过来了。那头草驴瘦嘎嘎的,一直没舍得卖掉,想不到这会儿派上了用场?姜徐氏坐在车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大林也倚在被窝里,好奇地打量着。姜长福和姜老太太跟在车后,椿芽也背着行李卷儿走在一旁。
在族人的带领下,村里人分成几路在漫野地里躲了起来。族长大人还派人去打探消息,时不时地报告一下土匪的动向。
这一躲不当紧,就是七天七夜。
这股子土匪很狡猾,路过村子之后又杀了个回马枪。亏得族长大人很有经验,说啥也不让村民们回去。说宁可在野地里喝西北风,也不能把命搭上了。
可这七天实在是太难熬了。吃没吃的,喝没喝的,因为走得匆忙都没带多少粮食。再说,在漫野地里白天不敢生火冒烟,怕惹来了土匪。半夜里即便弄点吃的,也是在背风处的土坑里,四下里都遮挡着,生怕那火光被人瞅见了。
姜茂山一家也不好过。亏得椿芽炒了一锅炒面带着,饿了就吞一口垫补一下。还有那半口袋玉米粒子,趁着天黑爆一爆,闻个香气儿。可即便如此,时间长了也撑不住了。尤其是姜老太太受了点风寒,咳嗽不止,气都喘不过来了。
到了第七天,村民们饿得头昏眼花,浑身无力。
就在这时传来了一个好消息,说是新四军独立团来了,土匪们一听就吓得跑了。村民们精神一振,立马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椿芽也是第一次听到独立团的番号,激动不已。
这是活跃在省界一带的抗日武装,是由游击支队发展起来的。虽然在姜家湾一带尚未出现过,可在后续的史料中却有着记载。
“独立团赶走了张大杆子……”
这是姜家湾的老百姓对新四军的最初认识。虽然从外面回来的客商也提到过,说是省界那边有一支抗日游击队,打起仗来很是厉害,还专门为老百姓说话。可谁都没有亲眼见识过,以为只是传说而已。这一下,独立团可是立了威了,要知道县保安大队有千把人,还有驻扎在那里,可对土匪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横行乡野。现在,有独立团给老百姓撑腰,那土匪就不敢轻易冒头了。
回到村里后,村民们念着独立团的好。只盼着这支队伍能再次出现,好灭了那股土匪的念想。
霜降之后,天气冷了起来。
姜家湾一带,虽然打了点粮食可日子依然不好过。这场饥荒持续得太久了,老人们熬不住就陆陆续续地走了,一些小娃娃也饿得皮包骨头,发育不良。
姜茂山家,靠着地窖里的那点粮食勉强维持着。
到了农历十月二十五,姜徐氏生下了一个男娃。椿芽又多了弟弟,爷爷给起了个名字叫二林。虽然二林生在饥荒年代,可哭声倒是挺嘹亮的。李神婆过来瞅了瞅,说:“这个娃娃是椿芽招来的,可要念着椿芽的好啊!”
姜茂山一向心疼闺女,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可姜长福却品出了意思。他跟茂山说过日后舍不得椿芽受苦,要给她招个上门女婿。可现在二林出生了,椿芽这事咋办?
村里跟椿芽一般大的小闺女,大多都说了人家。等到成年了,就要出嫁了。可椿芽呢,却不想出门子,说去人家家里当小媳妇就是个吃苦受累的命儿。那时娃娃们还小,一半是玩笑话,可真到了事上只怕就不能随着心意了。
椿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既为家里感到高兴,又有点担心。现在是民国时期,封建意识颇为浓厚,广大妇女儿童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像她这样的农家姑娘,出嫁了就是吃苦受累,要想不受委屈还是留在自己家里比较好。
她想,无论如何都得熬到解放,那时讲究婚姻自主,妇女翻身得了解放,她也有了更好的选择。
进入腊月之后,天气愈发冷了。
相比起去年,今年冬天可谓湿润。一连下了几场大雪,整个田野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干涸的大地被雪水滋润着,这也预示着来年会有一个好收成。
可远水解不了近渴,这场饥荒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冬天了。
姜家湾的村民们饿得是见啥吃啥,树皮、草根子只要是能挡饥的都塞进了肚子里。因为饥饿,体弱的大都躺倒了,一动也不想不动。那些当家的就去地里踅摸着,如果能翻出几块烂红薯,那就是得了宝了,如果能扒出一窝老鼠洞,更是烧了高香了。有些农户实在熬不下去了,就卖儿卖女想寻条活路。而大部分人家都在硬撑着,想熬过年节再说。
这个大年,是在寒冷和饥饿中度过的。立春之后,麦苗返青了,野菜发芽了,村民们终于熬过了这个漫长的冬天。
姜家的日子也很艰难,可还是挺了下来。椿芽松了口气,在这个年景里能活下来算是幸运的。他们家底子厚实尚且如此,那些底子薄的穷苦人家该咋活啊?
像曾祖父一家就跟着徐大户去了县里。爹给人家护院,娘和妹子给人家当起了佣人,好歹混口饭吃。她没跟曾祖父说过话,只是远远地见他赶着大车进村。曾祖父是个高大硬朗的小伙子,从他的五官轮廓可以隐隐地看出祖父的模样。
每次看到他就有一种亲切感,可惜她只是个小娃娃也帮不上什么忙。她想,只要平安就好,在这个乱世里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就是莫大的幸福。
阳春三月,天气渐暖。
姜保长带着家眷回到村里时,已是清明时节。
他背着手在村里晃悠了几圈,也颇为感慨。饥荒过后,好些村子都衰败了下来。尤其是黄泛区,几百里地无人烟成了常态。这种惨状没有亲历过的人是无法想象的,可日子还得
过下去,失去的还得想办法找补回来。算下来,整个村子就没几家不欠债的,得让他们尽快还上来。
姜二奶奶安顿下来之后,就托人去了茂山家。
这天下午,姜徐氏正抱着二林吃奶,就见村西头的邱嫂子进了门。一问,是来给保长家保媒的。她犹豫了片刻方说道:“她嫂子,您也知道早几年椿芽她爹想给她寻个上门女婿来着……”
“哎呦,那不都是老皇历了嘛?那时还没有大林和二林,就椿芽一棵独苗苗……现在家里有了顶梁柱了,那闺女哪有不出门子的?”
“这个……”姜徐氏一时不知说啥才好?
邱嫂子一见,就大声说道:“哎,我说椿芽她娘啊,您还犹豫个啥哪?就保长家那田产那生意,真是几辈子都花不完的。只要椿芽嫁过去了就是少奶奶啊,吃香的喝辣的,啥活儿都不用干,净等着享福呢……”
邱嫂子巴拉巴拉地说了一通,把保长家夸得是天花乱坠。姜徐氏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她想了想,说道:“她嫂子,我家椿芽还小着呢,就再等几年吧?您也瞧见了,家里是老得老小得小,就指望着椿芽呢!再说,二奶奶那边门槛高,咱也攀不起啊?”
“哎呦,看您说的,这事可是二奶奶亲自过问的,要我说啊您就点头应了吧?”邱婶子拍着大腿说道。
可姜徐氏知道闺女的心思,说啥也不敢答应。
她想,椿芽是个有主见的,得听听她的意思。于是推脱道:“她嫂子,您的心意咱领了,这事我可做不了主……要不等椿芽她爹回来,我再问问?”
“哎呦,椿芽她娘,您可得早做决定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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