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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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三月廿四
苏扶一行人达到京城时，京城里正热闹万分。yywenxuan
今日立夏，按照惯例，人皇文承帝会率文武百官到京城南郊举行迎夏仪式，君臣一律穿朱色礼服，配朱色玉佩，马匹、车旗都要朱红色，这是从周朝就传下来的仪式。
百姓们虽不能一同前去，但也有自己的活动，家家户户要煮好囫囵蛋1，用冷水浸上数分钟后再套上早已编制好的丝网袋，挂在小孩的脖颈上，以祈求孩子在夏季健康成长；挂蛋的孩子们还会三五成群地进行斗蛋的游戏。此外这一天还需要吃蛋，人们认为吃了蛋就能使心气精神不受亏损。
城门口早已挂起一台大木秤，秤钩悬挂一根凳子，百姓们接连坐到凳子上面秤人，司秤的人穿着喜庆，一边打着花秤一边说吉祥话，偶有大方点的，还会赏几个铜钱，讨个好彩头！此谓之立夏过秤可免疰夏。
浮玉对此最是好奇，带着众人都去过秤，只是顾修齐的脸色，实在是算不上好。入城之后，看着满大街的小孩都在玩斗蛋游戏，一片欢闹之声，他却感觉眼眶有些湿润。
小妹以往总是爱玩斗蛋，但是总是斗不过邻家那小子，每次都会找他来帮忙，邻家的书哥儿与小妹一般大，两人很是要好，但是每次那书哥儿都会输给他，小妹每到这个时候得意极了！阿娘身体若是好些，必会倚在门槛上看着他们欢笑打闹，若是热了，还会拿出冰好的绿豆汤，一碗下去，消暑解渴。
可是，书哥儿早已搬离小巷，他也没有小妹和阿娘了，这世间，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人，苟活着……
苏扶看着呆立在一旁的顾修齐，上前拍了拍他，“立夏过秤，去试试？”
苏扶似是明白他心中所想，“纵使她们人微言轻，可你记得，她们就不算白来这世上一遭，这世间留住人的，往往只是幸福的一霎那，为了那一霎那，你是愿意吃尽苦头的。”
亲人逝世之痛，非得身受才能感同。无论是天灾人祸还是寿终正寝，他们离开的那一霎那，意味着你将独自一人面临这个世界，与其争斗，无人在你受伤时灯下垂泪，无人在你疲倦时为你披衣安慰，你们过往的美好瞬间变成一把锋利的尖刃，狠狠地，刺向你最柔软的地方。可是，你要相信，他们始终会在另一个世界等你，不如带上他们的期愿，自己出去看看，待到相逢时，再去诉说不一样的风景。
顾修齐很快从回忆中走出来，他还有事情还未完成，不可能这时候去见阿娘和小妹，他感激的目光投向苏扶，苏扶只是示意他快去过秤。
“你准备怎么做？”
柴璟也走了过来，他最多也只能给顾修齐一副躯体，至于他将如何做，柴璟是不可能干涉的。
顾修齐的眼神坚定，“去南郊，告御状。”
南郊
文承帝今日心情大好，迎夏仪式顺利进行，宫中又来贵妃有喜一事，文承帝素来冷傲，往日疏离的凤目中也带了一丝笑意，鼻高挺而秀，唇薄如刀削。他即位不久，正值壮年，可身下子嗣少，如今后宫传来喜事，他自是有些欢喜，才登上帝王之座，重要的江山，而非子嗣。
众位大臣极会来事，看着文承帝满目春光，自得去奉承几句，当然，也有自视清高的大臣不愿去阿谀奉承，离帝王仪仗远远的。
众人潜伏在南郊回宫的必经之路上，虽有重重侍卫，但以苏扶的身手将顾修齐送进去不算难事，只是，
“你真的想好了吗？”他们这群人都是在江湖上行走，还从未与朝堂扯上关系，若是一旦扯上，谁也不能保证后续的发展会是什么样子，没人知道人皇是何性格，顾修齐可能会因此丢掉性命。
“想好了。”顾修齐的眼中闪出坚毅的光芒，他势必得为顾家，正名！
顾修齐伸手拉住苏扶，“苏姑娘，你别出手。”
苏扶的身形顿了顿，“你确定？”若是苏扶不动手，这形势对顾修齐来说是死局！
“苏姑娘，此番你已经帮助我许多了，顾家的仇我要自己报。”
但瞿如动了，他看着顾修齐，从未掩饰过自己妖的身份，“人皇大肆捕捉瞿如鸟，我得前去看看，若仪仗中有同类，我须得解救。”瞿如顿了顿，看向不远的人皇，继续道：“我并不能暴露身份，这一路都有鸟儿告知我得去皇宫。所以顾修齐，阿扶并不是帮你，她是在帮我！”
这也是瞿如答应来京城的原因。
苏扶点了点头，她不会过多参与顾家之事。这本就是顾家之事，她参与太多也确实不好，若是顾修齐有生命危险，她还是会出手的，她答应过李茉，要照顾好她哥哥。人皇是真龙天子，自然带有龙气，瞿如是妖，靠近就会暴露，他只能将自己的妖力完全封住，成为一个普通人，才有机会进入皇宫。
可完全封住妖力他就只会一些拳脚，万不可能从这成堆的侍卫丛中过去，势必也依靠苏扶的剑术。柴璟虽为仙，但也不敢以一身仙力靠近人皇，若是对龙气产生影响将直接影响天下百姓，是故他也不能出手，浮玉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在场的人中，只有苏扶可以动手！
因着瞿如出手救柴璟之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再无以前那般沉闷，好似多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也不会如以前一般争锋相对，苏扶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事，可她不会多问，这样的局面挺好的。
禁卫军是一条泾渭分明的线，隔绝了平民百姓，一行人不过才靠近一点点，就被禁卫军撵走，苏扶上前一步扶助被推搡的顾修齐，将他摇晃的身形稳住。她并未拔出曳影剑，而是手拿剑鞘挡在前面。
苏扶示意顾修齐大声叫冤，以吸引众朝臣的注意，不过顾修齐刚开口，禁卫军就拔出剑来，“圣驾可是尔等可扰的？”为首的是掌管禁卫军的首领，也是太后娘家的人——钱程。他长得身躯伟岸，黑发簇簇竖起，一双大眼在浓眉下闪闪发光，锦帽貂裘，只是脸色有些不好！
今日乃他当值，这可是太后亲自定下的人，他也准备今日大展身手，可今日居然有不要命的百姓前来胆敢扰乱陛下的雅兴，他必定不会让此人走到陛下面前！
钱程看着苏扶竟敢拿剑鞘挡住，一介平民竟敢拿剑对着他！这着实将钱程气得够呛，他此刻脑子里已无理智，只想着将这竟敢冒犯的女子打趴在地！身为女子，居然拿着男人才该用的剑，还妄图保护她身后的这群男人，真是异想天开！
许是钱程目光里的鄙夷太过明显，苏扶皱了皱眉，看来今日之事想要不动手解决倒是有些难了！瞧这人的模样便是看不起女子的，想要让他放自己这行人过去怕是不可能，罢了罢了，今日就让这人，长长见识吧！
“速速退去，若是再敢发出声音，惊扰陛下，就别怪我动手了！”尽管钱程面露不悦，但还是克制着自己能不动手就不要动手，他可不想给陛下留个不好的印象！今日可是夏至，这般重要的节日若是让陛下不喜，那他还有什么晋升之路呢！
苏扶并未移动脚步，“抱歉，实乃有冤案在身，不得不如此行事，还请通融一番！”苏扶将这事可是想得简单了，不管他们是不是有冤在身，钱程都不可能开这个口子，何况她还带着剑！若是开了这口子，钱程的项上人头可就保不住了！
见这群人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钱程也不愿多说废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他也顾不上许多，抽开剑指着苏扶，“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招！”
顾修齐哪见过这场面，一时间呆愣在原地，苏扶赶紧将他扯到自己身后去，抬手用剑鞘挡住这一击，其他的禁卫军看着钱程对苏扶一行人动手，也都纷纷围了过来，柴璟、瞿如虽都只敢用些拳脚功夫，但也加入战局之中，若是靠苏扶一人未免难度有些太大了！
钱程的出招招招狠厉，苏扶一直都没把曳影剑拉出剑鞘，曳影剑太锋利了，她不想误伤他人性命！钱程是个练家子，看苏扶抵挡自己的剑术竟还比较轻松，心中不敢在大意一点，倒是他看走眼了，这女子竟还真有几分实力！
钱程收了自己心中的那些小九九，他看了看四周，很是奇怪，明明那两人看着不会什么，却也能和禁卫军达成平手！钱程顿感压力，这些人今日怕不是故意过来闹事的！若是陛下出什么事，钱程打了个寒颤，依着太后的性子怕是得把他撕了！
想到此，他手中的剑又快了几分！可他无论如何快，苏扶就像是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破绽，然后抵挡住这番攻势！甚至苏扶的攻势也不弱，疾风骤雨一般，比他还要快上几分！
此处的动静早已被大臣及文承弟听见，文承帝眼中的笑意骤然消失，可是有什么乱臣贼子？不少大臣听见了喧闹声，大多都围在文承帝身边，美名曰保护皇上，实则不然，文承帝身边的侍卫最多，自然在他身边最安全。
文承帝冷漠地看着围绕在他身边的臣子，眸中闪过一丝不满，刑部侍郎林正朝着文承帝跪下，“陛下，臣愿去前方看看究竟发生何事！”
文承帝似笑非笑的看着众位大臣，应声允了，朝堂之上谁人不知这林正对陛下甚是忠诚。
文承帝尚是太子之时，科举舞弊之风甚行，林正因着自己文章被盗用后心生不满，击鼓鸣冤，却被之前的礼部尚书倒打一耙，关进牢狱狠狠折磨了一番，林正被放出来时已对这朝廷失望，随意撞向一辆马车，谁料那俩马车里是太子！他微服出访，救下林正，了解事情的始末之后，将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
后来礼部尚书被贬入狱，牵连出一大批官员来，太子完美解决此事，御史台也对其夸赞不已，此后，林正便成了文承帝的人。
林正走过去时，钱程正一剑贴着苏扶的脸颊擦过，钱程一开始还算正大光明，可见着自己逐渐落入下风，也就不管不顾的用起了阴招，一道细细的血线在苏扶脸上出现，鲜血顺着脸颊留下，林正看了一会，才道：“住手！”
听见林正的喝声，所有的禁卫军都停下来手上的动作，林正头戴官饰，身着朱色礼服，腰封上坠着也是一块朱色玉佩，那张脸乍一看清隽俊逸，眸中却是寒的瘆人，浑身散发着冷峻的气息，
“发生了何事？”
钱程对着林正拱手道：“林大人，这群人妄图擅自闯进来！恐是刺客！”
林正瞥了一眼钱程，并未完全相信他的话，太后乃后宫之人，这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林正又瞧了瞧苏扶，苏扶冷着脸任由他打量，那抹鲜红甚至为她添了一丝妖冶之感。
“帝王仪仗在此，尔等也敢乱闯？！”
听见此话，顾修齐上前一步跪下，“大人！草民有冤案在身，不得不出此下策！青州顾家惨遭知府毒手，全家枉死！”
林正神色莫辨，看着跪倒在地的青衫男子，他看了一会，这群人确实不像是刺客，与禁卫军动手，为首的女子竟连剑都没有拔出，他虽不懂功夫，但也能看出来这群人并不愿意对禁卫军下狠手，若是一般的刺客，只怕此刻应当倒了一片才是！也因着他自己的亲身经历，对于蒙冤的百姓也是愿意出手相助。
林正缓了缓，“你有何证据？”
顾修齐从怀中掏出纸卷，双手奉给林正，此物正是离开青州时青州百姓托瞿如转交给顾修齐的签名状。林侍郎接过纸卷，打开看了看，眉头紧锁，“此事可是真的？”
“大人，草民只是一介百姓，又怎么能逼迫整个青州百姓签字呢？”顾修齐脸上带着苦涩，
“既如此，那你跟着我走吧。”林正只叫了顾修齐，在他抬脚前，苏扶开口，“大人，我们也有要事面见陛下。”
林正看着苏扶，“阁下应当是门派中人，想来是不了解朝廷规矩，兵器不可近陛下身！”
苏扶没怎么犹豫，立刻将剑递给林正，“还请大人替民女保管一会。”曳影剑自有灵性，她是能拿回来的，当然不会介意这一小会的离开。
见此，林正也未再坚持，将苏扶一行人带往文承帝仪仗前，隔着仪仗数丈远，林正让他们先在此处等候，自己先上前走向文承帝。
瞿如和柴璟看着不远处的文承帝，奇怪，明明是人皇，应有龙气护体，怎么这人皇身上的龙气却如此稀薄，甚至几近没有，瞿如认真地扫过仪仗的每一处，他没发现瞿如鸟的气息，可人皇身上却有淡淡的同类气息。
民间传言人皇喜爱瞿如鸟，以至于身边随处可见，可面前的仪仗却没有，究竟是传言有误还是怎得。柴璟也皱了皱眉，紫微星居正位，人皇名副其实，可他的龙气去哪里了，若是这点稀薄的龙气消失之后，人皇怕是会有性命之忧，若人皇出事，凡间必定大乱！
“可有察觉不对？”苏扶低声开口，她虽感受不到龙气，但却隐隐觉得人皇有些虚弱之感。
“我们，怕是得想法子进宫！”瞿如压低了声音，“人皇身上有很淡的瞿如鸟的气息，但他的仪仗却不见同族，想来这其中必有什么谜团。”
柴璟也赞同的点了点头，他也倾向于去皇宫里走走，苏扶还在担忧由谁来说进宫之事，柴璟就揽下了，他不知从何处拿出折扇，勾唇道：“此番故作玄虚之事还得由我柴璟来！”
浮玉翻了好大一个白眼，这种事也就柴璟抢着做了！
那旁林正将纸卷呈交给文承帝，文承帝看后眸子闪烁不定，他问道：“可是真的？”
林正拱手，“臣估摸着八九不离十，不如陛下将他们唤过来？”
“林侍郎，这些人来历不明，你也敢朝陛下身边带，莫不是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说话的正是户部尚书裴璟，不过林正还未回话，裴璟就听见文承帝带着嘲讽回他道：“哦，原本朕还带了其他大臣啊，朕还以为这朝堂仅剩林爱卿了呢！”
听见此话的大臣们脸色各异，不少都涨红了脸，裴璟更是首当其冲，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煞是精彩！
作者有话要说：
1：鸡蛋带壳清煮，不能破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