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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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皇城内外张灯结彩，红绸花灯琳琅满目，喜庆至极。gaoyawx
各处宫殿宫道早已打扫干净，宫人们着彩色新衣，没有分到新衣的宫人也领到一块红布，系在腰间，便也算作新年新气象。
酉时三刻，早已收拾打扮好的宫中妃嫔领着皇子公主们前往宫宴。早早入宫等待的皇亲国戚，大臣官眷也陆续入场。
路上，贤妃给孟初雪细细介绍宫中人的情况，叮嘱各人的喜好禁忌。
“早先，本宫已禀明皇后娘娘，届时她会唤你，你不必紧张，只需敬一杯酒，说两句吉利话便好。”
“若是有眼盲心瞎，上前刁难的，也无需给他们什么好脸色。若是你自个处理不来的，便来唤本宫。”说到这，贤妃面露几分得意，“在宫内，绝大多事情本宫都是能给你做主的。”
孟初雪心头一暖，道了声是，又说：“多谢娘娘爱护，也请娘娘放心，初雪今后定会谨言慎行，不给娘娘惹事。”
贤妃并非这个意思，但她是个懂事的，也不好再劝说什么，闻言只点点头。
年宴场面隆重，案桌长长摆了十几米，外围设若干圆桌。
孟初雪远远望去，皇帝座位高居上首，朦朦胧只能看见个模糊影子。
四周宫人忙忙碌碌，冷膳、热膳摆好后，奏乐声起，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皇帝率先入座。
按照太监总管的口令，妃嫔们依次入座。
长案桌分了前后两排，贤妃等人坐在前排，孟初雪跟着几位公主坐在后排，两人离得有些远。
想到孟初雪主仆三人都是初次参加，贤妃派了绘春姑姑跟着她们，因此孟初雪是安心的，总归有人在旁教导着。
场地中央搭建了舞台，此时弦歌声起，乐坊的舞者翩然起舞。
孟初雪正看得入神呢，忽然身后一痛，低头一看，是一颗石子。再环顾四周，一下子便看见了七公主得意地笑。
见孟初雪直直看着她，七公主不仅不惧，反而挑衅地吐了吐舌头。
“我同你换个位置吧。”旁边响起一道温柔的女声，身着鹅黄色宫装的女子轻声道。
是淑妃所出的三公主。
淑妃同贤妃交好，方才在暖阁等候时几人聊了聊，互相认了脸。
“多谢三姐姐。”孟初雪没有拒绝，两人换了座，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同七公主闹出什么动静。
“不必客气……咳咳。”三公主说着又咳了几声，面上顿失血色。
孟初雪连忙给她倒水，“没事吧？”
“没事，老毛病了。”三公主侧身捂唇轻咳几声，裹紧了身上披风，藏在银鼠毛领里的小脸又苍白了几分。
三公主是早产儿，出生便带了这咳疾，体弱多病，畏寒怕风，殷红的口脂都掩盖不住她的憔悴。
美人清瘦羸弱，多年的病痛让她面上常驻愁云，一双无神的眼睛好似无波古井，看得人揪心。
孟初雪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高台之时有人在唤自己，一转头，对上皇后含笑的眼神。
孟初雪忙走上前，行礼，“儿臣见过父皇，母后。祝愿父皇龙体康健，母妃朱颜永驻。”
“祈愿来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愿大昭河清海晏，日益强盛。”
“好，说得好。”皇后笑意吟吟，“皇上，五公主这话吉利，您看赏赐些什么？”
“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瞧瞧。”
一道威严声音自头上传来，孟初雪缓缓抬头，从容地望向高位上的人，不卑不惧。
隔这么远，能看清什么，孟初雪在心里吐槽，她看上面的人都是看个影，上面看她自然也是如此。
皇帝确实没看清人脸，却不知为何，脑海中倒是清晰浮现出宜嫔的音容笑貌。
十四年了，皇帝忽然很是感概。
“皇上？”见皇帝久久不言，皇后在一旁轻声提醒。
飘飞的思绪回笼，皇帝一抬手，“有心了，赏！”
有关孟初雪的事情，帝后早已商议好了，宴会上来这一遭，不过是给众人看的。
孟初雪恭声谢恩，缓步走回座位。
旁人投来注视的目光，孟初雪大多没理会，只是王美人朝自己翻了个白眼，这让孟初雪多瞧了几眼。
母女两人都记恨上自己了，孟初雪觉得甚是搞笑，明明是她们欺人太甚，如今倒是满肚子怒火。
孟初雪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对着王美人点头致意。
这一举动惹得旁人纷纷向王美人看去，孟初雪瞧见她急忙变换表情，明明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微笑回应，就觉得很畅快。
就喜欢看你看我不爽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孟初雪挑眉，笑意更深。
“这下宫中众人都知晓你的身份了，日后可不敢再怠慢你了。”三公主为她高兴，凑到她耳边说道。
孟初雪抿唇笑了笑，不置可否，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是不惧的。
三公主执箸夹了一块清炖肥鸭，原本酥烂的鸭子此刻凉了，上面的油脂凝了薄薄一层，咬一口，满嘴油腻。
掩唇生生咽下后，三公主放了筷，端起茶盏静静喝着，企图清去满口的粘腻生冷。
天气寒冷，膳食局工作量也大，自然不可能样样现做。何况，这菜式先是皇上品尝，再到皇后，按照品阶一位位轮下来，端上大多数人桌上之时，早就凉了。
是以，年宴上美食虽多，不说能吃饱，就是能吃上热乎饭菜的人都屈指可数。
孟初雪和三公主都没有再动筷了，这年宴说得好听，实则真是受罪。
宴会上，歌舞不绝，耳边萦绕着推杯换盏，应酬往来声。
到了后半程，孟初雪寻了个由头走开，有绘春姑姑带着走，也不担心误入什么禁地。
行到莲池旁，四周一片寂静，孟初雪深吸一口气，远离了喧闹，此刻寒风吹上脸，都是凉爽的。
“公主，吃块点心吧，虽然味道稍欠，但总比饿着肚子好。”
孟初雪接过绘春姑姑递过来的梅花酥，刚送到唇边，惊觉有一道破空声，孟初雪侧身一躲，灵巧避开。
“你还敢躲？”
孟初雪抬眼看去，就见一个七公主紧绷着脸，双手叉腰，双眼愤怒得要冒火。
“我为什么不敢？”孟初雪吃一口梅花酥，得意道，“就躲，就躲，你来打我呀？”
对付小孩子，就是要幼稚一些，话说得越欠揍，他们越难受。
果不其然，七公主一听这话，张牙舞爪就要扑向孟初雪。
“你好凶啊，我好怕。”
孟初雪捏着嗓音说，面色平静，脚步却一点点往后移，一步一步，踏到临近悬空处时停下，眼见七公主纵身一扑，尖利指甲冲她脸上而来。
就是现在。
孟初雪一闪身，身后传来“扑通”一声落水声，混杂着哭声。
“可恶，你该死，等本公主上去了，就让你知道厉害！”
双手双脚使劲扑腾着，身子却越来越往下，七公主终于知道怕了，哭嚎着让人救她。
她特意拒绝了宫人的陪伴，暗自跟着孟初雪，现在连个救她的人都没有。
“呜呜呜救我，我要死了，快救我。”
“孟初雪，皇姐，求求你了，救救我。”
孟初雪站在岸边，静静地看着她，不为所动。
“我错了，我不该欺负你，救救我，我好冷呜呜呜。”
你很冷，她更冷。
孟初雪冷笑勾唇，一口一口吃着梅花酥，听着七公主哭泣声，不发一言。
估摸着时间，孟初雪缓缓启唇：“好呀。”
“那你快喊人啊，不对，你跳下了把我救上去，这样快一点。”七公主见孟初雪仍旧不动，声音变得异常尖锐，方才求人的态度瞬间消散。
“你站起来不就行了？”孟初雪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闻言，七公主冷静下来，不再胡乱挣扎，手脚配合着用力，居然真的站了起来，水位刚刚莫过她的膝盖。
“你等着，我要去告诉我母妃。”爬上岸后，七公主撂下一句话，气冲冲离开了。
“七公主真是骄纵过头了。”绘春姑姑摇了摇头，“殊不知，她浑身湿漉漉地就往宴上跑，众目睽睽之下，王美人只会痛斥她失了礼仪。”
“不管她了，绘春姑姑，等下我们做黄鸡粥吃这么样？”孟初雪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想必娘娘和小五也没吃多少。”
“那待会回到宴上，奴婢招呼婢女前去准备食材。”绘春姑姑笑道。
孟初雪回到宫宴上是已接近尾声，王美人和七公主的位置都空了。
“你回来了。”三公主招呼孟初雪坐下，“方才啊，小七一身湿衣服就急匆匆跑来，还喊叫着是你推了她，这般失态模样让父皇和母后好一顿训斥呢。”
“王美人才解了禁足，现在又要在宫中待一段时间了。”
孟初雪笑了笑，“待会来景春宫喝粥吗？我做黄鸡粥，你同你母妃一起来？”
多交些朋友是没错的，贤妃同孟初雪提过淑妃可以结交，三公主为人友善，孟初雪也乐意同她交往。
三公主没有立刻答应，只道：“我问一问我母妃。”
孟初雪点点头，宴会还在继续，她的心思早就飞远了。
软烂的米粒轻轻一抿便化开，鸡肉的浓香在舌尖绽放……
孟初雪猛然摇了摇头，不能再想了，要馋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