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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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霜入了绸缎庄,转身却见苏秋雨呆子一般站在门口一动不动,遂沉下脸来,遣了海棠道:“去将她叫进来,如此站在道上,成何体统!”
海棠一路离她远远的,此刻畏畏缩缩地上前,隔了几步叫道:“喂,姑姑叫你进来!”
苏秋雨早就被脑中轰鸣声包裹,再听不见外界的声音。chunmeiwx
近了,近了,是的近了。
其余几个宫人也来拉她,她脚下如生了钉,双手下意识扒着门框。
“不!不!不要!”
立刻,马上,只需要再一眼,就一眼,她马上就要看见了!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用力挣脱开众人,几人险些被她甩倒在地,场面一度混乱。
好在那黑马已走到近前,马上人的面容已经清晰可见,只是瞧着好生怪异。
苏秋雨一愣,这才发现那人面上戴着一面乳白色的狐形面具。
那人戴着面具,手中一根金鞭随意甩着,慢慢地骑马走近。
从几人身旁经过时,便是如此大的动静,路人纷纷驻足,却也未引得他半分目光。
隔着面具,甚至感觉到他的目光未曾落到任何一处,彷佛穿过人群,不知游移到了何处。
苏秋雨喉咙口干的彷佛多日未曾饮水,连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她不想放弃,心下一狠便想要上前一步拦下此人。
既然遇着了,便该叫他拿下面具,看看他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人。
她如此冥顽模样,见个男子就如失心疯一般,实在是大失体统,凝霜怒从心起,再忍无可忍,一跨步上前,抬起巴掌就要甩在苏秋雨的面上。
“哎呀!果然是凝霜姑姑,可总算将您给等来了。”
凝霜一惊,手下不由得一顿。
这才发现身旁已经出现一个中年男子,满面笑意,热情地上前作揖。
“方才屋角的小雀突然叫得欢,老奴一抬头就瞧见外头明艳照人,这才赶忙出来看看,果然是有贵客来了。”
他仿若没瞧见现场的状况,只是满脸堆笑,将凝霜等几人往店里引见。
那店家引了众人,又转过头来朝她笑道:“这位小姑姑,外头天寒地冻将人都有些冻坏了,快进来烤烤火吧。”
苏秋雨被他一声叫,一时惊醒过来。
她如梦方醒,忙赔罪道:“姑姑恕罪,奴婢长这么大也未曾见得如此繁华,一时看得呆住了。”
凝霜冷笑一声,还待再教训她,可路边已经引了许多人围观驻足,掌柜的又在其中热情招呼,只得忍下气道:“进去再说!”
若不是这女子还有些用处,即刻便要扔回辛者库去。
此刻店内的几名伙计,已点头哈腰,殷勤地上前来招呼烤火吃茶。
苏秋雨愣愣地跟着众人入了绸缎庄。
踏入门槛前回头一望,那马上的人恰好也随意地回过头来。
两人隔着面具和帏帽,面面相觑。
是陌生的眼神。
苏秋雨刚激烈跳动的心不自觉往下沉了沉,心头的希望已破灭了一大半。
柳朝暮,从来不是这样的眼神。
他虽然高傲,却从不淡漠。
那目中永远有肆意飞扬,有阳光和煦。
赵玄亦不过看了一瞬,余光里瞧见一人衣衫飞舞,驻立在路边。
只是他认得这人的装扮,是宫中广储司出来采买的宫人。
如今他难得在外自由晃荡,并不想与宫中的人有半分牵扯。
遂便转回头去,信马由疆地行了一会,瞧见街头不远处的桥头人山人海的围着,里头似乎有人在玩戏法。只是人群层层叠叠,他便是骑着高头大马野实在所见甚少。
只听到一浪盖过一浪的惊呼声。
似乎很是出彩。
赵玄亦对戏法并未有甚兴趣,只是既然出来了,便看一看也就罢了。
左右他今日随性而出,也没其他安排。
坐在马上四处一望,酒楼的阁楼里,有一绝佳的位置,正巧看着楼下的表演。
索性弃了马,走进隔壁的一间酒楼。
苏秋雨神思恍惚地跟着众人进了绸缎庄。
立时浓烈的新绸缎味道涌入鼻端。
这才惊觉这绸缎庄外头的门面已经甚大,林林种种的绸缎布匹,五彩斑斓,小山一般地堆着。许多散客在挑拣布料,以备新年的衣裳。
掌柜的哈着腰,却不带她们去瞧这些东西,
而是带着众人走到隔壁的暖间,一掀帘子说了声“姑姑们请。”
没想到帘子后头别有洞天,竟更有一番天地。
一处绸缎庄竟是一处庄园一般。
苏秋雨第一次来此,心神虽为方才的事恍惚,但还是为眼前的景象所震。
这后头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许多穿着明艳,长相清秀的少女,捧着衣裳布匹等来往穿梭。
瞧见她们一行人,皆俯身行礼,进退有度。
掌柜微笑着,带着众人一一去往不同的屋子里。
不管是寸布寸金的千烟罗纱,还是有钱也难买的尺素锦,在这里具是成堆的放着,与最便宜的生麻布无甚区别。
这是何等豪阔的店家。
掌柜的躬身带众人略看了一圈之后,便带着几人往主厅让座。
一股热浪夹着清新的花香扑面而来。
主厅里不见炭盆,却暖意融融,想是烧了地龙,四处角落里摆着开着正艳的各色花盆。
竟是比宫中花房还要品种多样。
立时有清秀的丫鬟为众人端上茶来。
掌柜的站在一旁,俯身行礼道:“凝霜姑姑,这些时日连连大雪,封了好些路,我们东家一路紧赶慢赶,到底是阻在了路上,今日未能回来亲自接待您,还望请您千万海涵。”
凝霜姑姑微抿了一口热茶道:“无碍,宋掌柜你也是老人了,宫中的差事也是常接,这些年很是妥帖,从无差错,你们东家即便不在,我对你们盛通绸缎庄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哪里哪里,这些年还要多托了凝霜姑姑的福,我们才能如此安稳地做着朝廷的差事。”
“如今正是节下,我家东家为表歉意,特特命老奴为众位姑姑准备些微薄之礼,还望众位姑姑们莫要嫌弃。”
苏秋雨这才看见每个人身旁的桌案上都放着一个深紫色的小木盒。
那盒子雕刻精美,木色深沉,乃是上好的楠木。
她跟着众人一起,微微掀开那小木盒,发现其中躺着一颗鸽子蛋一般大小的珍珠。
那珍珠色泽细润,通体浑圆,竟是上好的东海玉珠。
在广储司里,这样一颗玉珠抵得上她们一年的月钱!
不知凝霜姑姑那里是什么,但给她们这些小宫女竟出手如此豪阔。
苏秋雨忍不住看向宋掌柜。
这宋掌柜竟然不过三十来岁,一身裁剪合体的墨绿色锦锻,举手投足极是规矩有礼,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态度谦卑,却又不谄媚。
连个店铺掌柜都有如此气质,可想这东家非富即贵。
更何况能做皇商,在京师有这么大的店铺排场,这背景只怕非常人所想。
凝霜姑姑面上未动声色,只是苏秋雨还是瞧见她在椅子上微微动了动身体,想是极满意。
众人收了东西,便拿着单子去各库房中查验早已备好的东西。
不知不觉日上中天。
宋掌柜微笑来请道:“老奴在厅中摆了饭食,众姑姑若是不嫌粗陋,便将就用一点吧。老奴就不在此打扰各位,先告退了。”
凝霜欣然点头。
苏秋雨见到他口中的粗陋的饭食忍不住倒吸口气。
若是这样的饭叫粗陋,只怕她平日里吃的该是猪食了。
她方拿起筷子扒拉了一口,却见外头急匆匆行来一个小太监。
正是小祥子。
他对着凝霜微一行礼道:“凝霜姑姑,沈总管唤秋雨姑娘前去问几句话。”
饭桌上的几人具都刷地转过头来。
苏秋雨执箸的手一顿,万没想到沈梦这时候会找上自己。
凝霜头也不抬,面色瞧不清楚,只是点了点头道:“既是沈总管传唤,你速去吧。”
苏秋雨只得起身,跟着小祥子出店去。
方出了店门,苏秋雨哎哟一声道:“劳烦公公且等一等,奴婢去去就来。”
她这模样不用问也知是要做什么,小祥子只是道:“那你快点。”
苏秋雨折回店里,穿过前院,瞧见宋掌柜站在廊边,正在逗廊柱下笼子里挂着的鸟。
瞧见她来,眉目不动,嘴唇微弯笑道:“小姑姑可有什么需要老奴效劳的?”
苏秋雨自袖子取出一张纸来道:“正是。”
顺着御街往南行了一段便拐向了东,却有一条小河,河上石桥另一头底下,挤着密密麻麻的人。
听声音是在围看杂耍。
很是热闹。
苏秋雨两人方要上桥,天空突然下了小雪,细细密密。
路上行人还未觉,都还慢条斯理地走着。
小祥子看了看天,不由跺脚道:“这怎么说,早儿出宫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这怎么不过午时就又下雪了?”
说着一拍腿道:“哎哟,坏了,我未料到今日有雪,不曾备伞,我这就去与沈总管买柄伞去,你且站在这里等我,不许乱跑。”
苏秋雨的目光已被远处的杂耍吸引,点了点头道:“公公你且放心去吧。”
。
一丝雪自窗户缝落了进来。
轻轻地落在了赵玄亦的桌上,转瞬即化。
他起身推开窗,发现不知何时竟下起雪来。
雪中的圣京城,格外朦胧。
一股寒风夹着雪粒子顺着窗户飘了进来,令他忍不住抖了一抖。
侍立一旁的王忠信忙道:“太子殿下,当心着了风寒。”
赵玄亦点了点头,方要关窗。
余光里却突然瞧见楼下桥头站着一女子。
那女子穿着正是宫人的服饰,带着帏帽,帏帽上的白纱及膝。
桥的那头人声济济,欢呼不断,而桥的这头,她孤身一人站着。
身形消瘦,衣衫翩跹,帏帽上的白纱飞舞。
一阵风雪过,吹开了白纱,竟自露出一洁白如玉的侧颜来。
隐约竟见嘴角含笑上扬。
还未细瞧,那帏纱复又落下,侧颜不过转瞬即逝。
赵玄亦心中咯噔一声,手中的酒盏陡然落了,撒了一桌的酒。
他感到心脏突然咚咚响起,下意识地盯着那身影移不开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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