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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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梦瞧见她面色异常,不由问道:“怎么了?”
苏秋雨偷偷收起手中的针,看着枕头旁的一处。yousiwenxue
沈梦转头一望,才发现一只方方的碧色玉佩正在那躺着。
他一愣,这玉佩他一直搁在枕头底下,哪知没注意竟从里面露了出来。
他伸手拿过那玉来,随口道:“怎么?有兴趣?”
沈梦将那玉在手中颠来倒去,得意地笑道:“不想你倒是有些眼光,这方形的玉确实少见。”
近了,苏秋雨看得更清,就着昏黑,瞧见那玉四四方方碧绿之色,表面光洁,没有任何纹饰。
她不由心下剧震,藏在袖中的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九师兄的腰侧便常年配带这样一块独特的方形玉。
她曾好奇地问过他为何他的玉是方的?
九师兄眼睑未抬,不过淡淡言:“君子如玉,端方为正。”
她那时听了好生敬佩。
世人都说他皎皎君子,端方□□,妙手仁术,实乃大医精诚。
都是狗屁!
爹爹还常夸他胸有韬略,有大才。
全都是放屁!
他不过是个心狠手辣无情无义的混账!
苏秋雨心头激荡,双目酸涩难言。
见到玉便如见了九师兄一般,他的面目清浅如画,面上不苟言笑,他总是白衣胜雪,淡淡地和所有的人保持距离。
什么神医高洁,不过是个有洁癖的怪胎!
正想着,苏秋雨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摸,方要触到的时候立时反应过来,忙缩了回去。
她恨不得立即抓住这沈梦的脖颈质问,这玉哪里来的!原来的主人哪里去了!
她拼命地忍,指甲嵌进掌心,才抑制住这颤抖蔓延到全身,蔓延到四肢百骸。
好不容易努力镇定下来,才从嗓音里挤出几个字:“这玉您是哪里来的?”
沈梦瞧出面前人的异样,面上露出不悦来。
“什么哪里来的?咱家喊你来可不是瞧玉的。”
说着就要收走。
苏秋雨一急,扯住他的手道:“奴婢能看看吗?”
哪知沈梦一把将那玉塞到怀里,嬉笑着道:“若是想要仔细瞧这玉,伺候好了咱家,未尝不可。”
苏秋雨一窒。
五年前,她家中忽遭横祸,父母惨死,而她被龙虎卫所擒,世人皆道她只有死路一条。
她自己也是如此认为。
龙虎卫声名显著,世人胆寒,其名字可止小儿夜啼。
自成立以来,其手下绝无幸存之人。
可她活了下来,从龙虎卫手中逃脱。
救她出来的计策便是九师兄所谋。
只是自立下计策之后,他却再不顾其他师兄们的死活,自己孤身离开,进了京师,入了紫禁城。
自此如泥牛入海,音讯全无。
这五年来,她多方打探,四处找寻,也未找到他的半点线索。
甚至连他在宫中存在过的半丝痕迹也未寻到。
她无数次怀疑,九师兄根本从未入过宫。
可是今日居然在此瞧见了这块玉!这样奇特的,她只在九师兄处见过的玉。
一定是他的玉!
有了这么大的线索,她一时激动地发疯,脑袋轰轰作响,眼冒金光。
这沈梦是杀不得!
定要从他口中得到这玉的消息!
知道了这玉的来源,必然就能知道九师兄如今的下落。
只是如今?。。
还未等她想完,沈梦已是嬉笑着要揽过她来。
哪知突然外面传来支呀一声,小太监小祥子在外头着急叫道:“沈公公!”
这声音将沈梦着实吓了一跳,转头怒道:“猪油蒙了心的混账崽子,你瞎了狗眼了!瞎鬼嚎什么!”
小祥子立时委屈巴巴道:“沈公公,是李公公来了。”
“李公公,什么李公公!”沈梦没好气地道,“不要来烦老子!”
小祥子哆哆嗦嗦地却不退走,而是扑通跪地道:“是文元殿的李公公。”
沈梦双腿一软,险些从床边摔下去。
微红的脸瞬间惨白一片。
他再顾不得一旁的苏秋雨,立时弓腰搭背,飞一般地跑出去了。
沈梦方到外间,瞧见他屋里的小祥子着急地跪在门口。
而一个眼生的小太监拧了只惨白的灯笼,低眉顺眼地站着。
灯笼照出的一圈光影里,果然站着四十来岁的太监,他穿着深红色的锦缎宫装,只在腰间系了根白带,身材匀称,手中的拂尘更是白的像雪。
只是许是常年伺候人的缘故,腰背有些微躬。
听见声音,他转过头来,面皮白净,双目在光影下一片漆黑。
果然是文元殿大太监总管李群越!
沈梦心头大惊,额头的汗扑地滚落而下,一下子扑跪在地,膝行几步直到对方脚面旁,才磕头道:“哎呀,李爷爷怎么亲自来了?奴婢竟未出门迎接,实在是该打。”
说着竟自伸手在脸上左右开弓狠狠扇了两掌,肥胖的脸上堆满了谄笑。
“奴婢斗胆问太子殿下安。”
李群越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瞧了眼脚边这人道:“太子殿下安。”
说着伸出脚来,将鞋面上肥球一般的人一脚轻踢开道:“沈总管起吧。”
沈梦微微擦了擦额角的汗,才起身躬身笑道:“您称奴婢小梦子就是了,可担不得沈总管三字啊。”
李群越不置可否地道:“方才听你似乎在忙?恩,这些天你这广储司确实辛苦了。”
沈梦躬身行礼道:“哪里哪里,这都是奴婢们应该做的,岂敢说担半个辛苦?李爷爷这么晚亲自来可是有什么吩咐?您只管吩咐奴婢,奴婢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定为您办到。”
李群越道:“不必如此,只是你这里可有新进的上好的犀角?”
“有,有,”沈梦忙道,“奴婢这就让人取来。这点小事哪还让李爷爷您亲自来这一趟?您只需派人吩咐一声,奴婢亲自给您送去。”
“恩,”李群越点头道,“速速取来,我还要回去伺候太子殿下。”
沈梦忙吩咐小祥子去取,余光却一眼扫到桌案上的酒盏,吓得背上的汗顺着脊背如溪一般往下淌。
方才真是一时激动大意了。
如今国丧未过,他饮酒若是被发现,那便是死路一条!
哪知屋内的苏秋雨却悄悄走了出来,默默地站在了桌案酒盏旁,挡住了李群越的视线。
沈梦提着的一口气这才放下一点,忙自一旁拿来茶壶给李群越斟茶道:“如今国丧,奴婢这里只有白水,李爷爷莫要嫌弃。”
李群越点了点头,却并不吃茶,目光一扫,瞧见了桌案旁站着的宫女。
那宫女一身缟素,安安静静地站着,埋着头看不见面目,却隐隐可见莹白的皮肤。
不知为何,瞧着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怪道常言说,人要俏,一身孝。
沈梦一惊,这才发现自己一紧张竟将苏秋雨这小妮子忘记了!
他怕这小妮子乱说,忙提前解释道:“这是司衣库的绣娘,一手的好绣活,此次负责几位贵主的衣裳,奴婢特命她来吩咐一番。”
李群越点了点头,突又想起什么似得道:“绣活不错?”
“数一数二,”沈梦连连称赞道。
此时那取犀角的小祥子已取了东西来了。
跟着李群越的那个拧灯的小太监忙接了过来。
惨白灯笼的光在屋内晃晃悠悠。
李群越起身要走,方走到门口又顿了顿。
沈梦忙道:“李爷爷还有什么吩咐?”
李群越越过他,瞧向身后的苏秋雨,目光闪动,还一会方道:“你叫什么?”
沈梦一愣道:“奴婢姓沈,单名一个梦字。”
李群越看着一旁的苏秋雨。
苏秋雨微抬起头,才知他问的是自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沈梦急忙推她道:“你愣着做什么!李爷爷问话,还不快回话。”
苏秋雨微低了头道:“奴婢苏秋雨。”
“苏秋雨?”李群越琢磨了一番,又道,“江南来的?”
苏秋雨微摇头道:“不是,奴婢自小漂泊无依,并不知原是何处人氏,后来幸得山西一商户收留,有幸入宫。”
李群越微点头道:“既绣活不错,便跟我去一趟。”
外头下了小雪,天色已经微黑。
紫禁城四四方方的天空,洋洋扫扫白雪从天空飘洒下来。
三人贴着墙根,一言不发地行在长长的宫巷里。
那拧灯小太监提这灯笼在前引路,苏秋雨便跟在最后。
她一路迷迷蒙蒙地跟着,心中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这李群越一直未说让她跟着去的缘由,她便也未问。
只是方才听来,这李群越是文元殿伺候太子殿下的。
此次他莫名其妙带着自己,难道是要带着自己拜见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