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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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丧刚一月,宫中白色尽除,哀色不再。fangzexs
新帝不日即将荣登大宝,普天同庆。
天愈发的冷起来。
广储司要筹备太子殿下的登基大典,更是忙得昏天黑地。
这番忙碌下来,苏秋雨觉得大概自己的眼睛离瞎也没多远了。
她原本眼睛便不大好,遇上个头疼脑热,常常视线不清。
这些日子针线用得多,每日晚间歇下来的时候便已有些模模糊糊的。
说来也是运气不好。
司衣库一辈子最忙的也就这两件事了,这天下最大的两件事偏都让她给赶上了。
云娥日日与她抱怨:“若是我们晚两月再来就好了。听辛者库的姐妹说,最近那里可清闲了。”
苏秋雨顶着两只巨大的黑眼圈无奈地叹气:“大概这便是命,我们走到哪哪里就是辛者库。”
两人乌黑的眼眶面面相觑,再说不出话来。
这日午后,又开始落雪。
寂静忙碌的殿门外却传来响声。
有宫人惊叫道:“沈总管您怎么来了?”
众人一惊,果然瞧见一个肥硕的身影四平八稳的跨进了殿门。
如今已除孝,沈梦穿着一身深青色鹤样锦服,正是广储司首领大太监的衣裳。
凝霜姑姑低垂着眉眼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沈梦生的高大,走起路来一点不受肥胖的身体影响。
只可怜了一旁给他撑伞的小太监,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身量还未长起来,只能高举着手,小跑步地跟着。
沈梦径直进了殿来,四下随意望了望。
绣房里衣裳布料堆积如山。
他随意取过手边做了一半的衣裳,双目微眯道:“你说的便是这个?”
凝霜上前低首道:“正是,沈总管您请看,这布料似乎与官中要求的不太一样。”
沈梦捻了捻,心中闪过阴狠的笑意。
他与内务府的罗公公不睦已久,如今可总算找到了对方的把柄。
若是能趁机将他一举拿下,岂不是更好!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做的不错。”
凝霜行礼道:“沈公公您谬赞了,这些都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本分。”
“哎呀!”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叫声。
凝霜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抬头呵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沈总管在此,这般没规矩!”
众人朝着声音来源瞧去,这才发现一个女子身形纤细,居然踉跄地站在了屋檐外头。
正是苏秋雨!
她原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的阴影里,不想突然被人从背后狠狠推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苏秋雨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回头来一眼瞧见海棠隐在人群里,满脸洋洋得意。
果然是她!
沈梦方要训斥,不想微一抬头就愣住了。
屋外小雪,院中种着红梅,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面白若雪,红唇如梅,满面来不及收回的惊慌。
一身普通的蓝色冬装掐着细嫩腰肢,丝毫不嫌臃肿。
这模样也就罢了,宫中从不缺貌美的女子,只是那女子一双大大的眸子里似乎有些忪怔,如烟似雾,在雪中瞧来迷蒙一片。
好似水墨雪景,当真是画中江南一般,引人入胜。
沈梦竟有些看得痴了,肥胖的脸上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
直到身旁的凝霜轻声提醒,他才回过神来。
佯装淡定地道:“这是谁?咱家怎么似乎从未见过?”
凝霜一瞧这模样便心下了然,沈梦虽是无根之人,却最是好色,尤其爱这各色形态的美人。
她微一抬手便道:“两月前沈总管您开恩,整个广储司在宫内招应,不拘一格。此女子原在辛者库当差,奴婢瞧着她一手绣活确实不错,便招来了这司衣库。”
沈梦早不知她在说什么,他不自觉地走上前去。
行到廊下,向着台阶下的人伸出手来。
目光却肆无忌惮地上下扫过苏秋雨纤细的腰身曲线,又扫过她胸前微鼓的衣裳,最后落在那比之白雪都毫不逊色的脸颊上。
苏秋雨感受到他黏腻的目光,心下发呕,面上却不显,忙低了头福身一礼道:“见过沈公公。”
随着她微微一福,低下头便露出雪白纤细的颈子。
沈梦被她惹得心头干渴,恨不得立刻狠狠掐住那细颈,叫她再呼吸不得,只能红着眼睛讨饶!
他舔了舔唇,收回手来道:“听闻你是辛者库来的?之前该不会是刷马桶的吧?”
苏秋雨道:“奴婢原先是浣衣房的。”
“恩,浣衣房,这手瞧着倒还算细嫩。”
说着居然再未进一步,却径自走了。
苏秋雨瞧着他背着手,臃肿的身体慢慢挪腾地出了宫门。
留下雪地上一片深厚的脚印。
海棠未曾想到沈总管居然放过了苏秋雨,不由面色一变,下意识看向凝霜。
凝霜却脸色如常,毫无波澜。
她在司衣库多年,对沈梦太过了解。如今这模样,说明他是真的瞧上了。
苏秋雨掸了掸身上的落雪,回来继续干活。
一旁海棠目中满是幸灾乐祸,嘴角讽刺道:“瞧你生的好皮肉,看来如今是派上好用场了。”
苏秋雨抬头淡淡地道:“海棠姐姐生得美,又在这呆得最久,想必极有经验。”
“你!”海棠一怒,果然这苏秋雨如今拿乔起来,居然都敢和她顶嘴了!遂狠狠咬牙道:“你莫要得意,待会有你哭的时候。”
“哦,难道海棠姐姐以前都是哭的?要不教教妹妹,如何才能笑着?”
海棠一张脸青白交加。
这司衣库在宫中是个好差事,又体面,又不用整日伺候主子提心吊胆。
她好不容易想着法子的进来了,哪知这司衣库里,却有一个恐怖的存在。
便是沈梦。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出不去了。
那种折磨,哭着喊着也是无用,她受一次就连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
她只得想着法子地拉拢凝霜姑姑,每日里的月钱几乎全孝敬了他二人。
这才保住自己。
此刻被苏秋雨揭了伤疤,她恼怒了瞬间突然反应过来,转而笑道:“我今晚好心给你留个门。”
她居然在笑?海棠在笑?
那笑意让人心里渗得慌。云娥不安地拉了拉苏秋雨的衣摆小声道:“这海棠莫非当真受刺激,有些脑袋不好了?”
不知不觉天色将晚,暮色四起,宫里宫外皆起了浓雾。
阴冷的寒风混着雪在绣房四处乱窜,不放过每一个缝隙。
不知何处的宫巷里传来呜呜的声音。
众人坐了一日,早就冻得浑身如冰块一般,连手都有些不听使唤。
远处响起细细的叮铃铃响铃声。
众人一喜,丢了手中的活便全跑了。
苏秋雨手头的绣活还未完,凝霜姑姑特意来叮嘱,今日务必要做完。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感到身旁似乎有一片阴影落在头顶。
心头一惊,回头便瞧见一个肥硕的身体紧挨着自己站着。
正是沈梦!
不知他何时来了此处,又是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自己身后。
苏秋雨四下一望,绣房里早已空无一人,只一盏半黄半白的灯笼搁在架子上。
屋里有些黑,沈梦整张脸都隐在黑暗里,连面目都瞧不清楚。
苏秋雨却清晰地感觉到他眯缝般的眼睛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嘴角似乎还噙着似笑非笑。
殿门早已紧闭,她却感到一阵寒风不知从何处吹了进来,顺着裤脚一路向上,爬遍全身,让人忍不住抖了抖。
“冷了吧。”
沈梦嬉笑着伸出手来,一把想要握住她的手。
苏秋雨忙转了手避让开来,一时心头急跳。
“夜已寒重,沈总管怎会在此?”
沈梦嘿嘿笑了一声,声音里满是令人作呕的味道:“咱家听闻你一双手灵巧的很。能从辛者库爬到广储司,这手艺只怕非一般人能比。”
他说着手艺,只是这两字却又听起来格外怪异。
苏秋雨低着头,却突然感到一只冰凉如干柴一般的手突然贴上了自己的下颚,微一用力就迫使了她抬头。
正正撞击了那双细小的眼睛。
此刻那双眼睛里满是嘲弄,带着猎人看着猎物的残忍。
苏秋雨被他迫着抬头,不由面色一白。
沈梦早已被指尖传来的滑腻触感给迷了神。
好一会才啧啧叹道:“白日里瞧着尚算清新可人,可这灯下瞧来,倒更是肤色如雪,入手细腻。便是这双有些浅淡的眼睛,都愈发迷人。”
“沈。。沈总管您您要做什么?”
“呵呵,”沈梦笑道,“咱家还能做什么?你既脱了辛者库那苦海入了我广储司的门,我身为广储司总管,总要好生提点提点你。那石坡子居然舍得放你这样的人出来,当真是菩萨心肠。”
他口中的石坡子是辛者库的总管太监。
苏秋雨知道,他说这样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若是不从,这广储司是莫要再呆下去了。
可沈梦是广储司总管,在紫禁城里都是数得上号的人物,在这广储司里更是只手遮天,翻云覆雨。
这广储司九库中人无不仰其鼻息,看其脸色。
她一个小小的绣女,方来两个月,如何能对付他?
若是今日得罪了他,自己也休想再呆下去。
可她好不容易挤破了头才从辛者库来此,如何能随意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