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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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秋雨撑着伞,怂了怂肩膀道:“入便入了,有什么关系。gaoyawx”
“哎呀!”云娥叫道,“若是海棠真的成了贵主,那我们可就惨了!海棠那是什么人!一个多月前来司衣库的时候,我见到分给咱的寝室,居然只有三人同住,我还开心只当是这广储司果然不同。”
“哪知道这是因为无人愿意和海棠住一块,才轮到咱们啊!”
“这些日子我们受了她多少气?仗着凝霜姑姑的信重,什么好的都她挑走,累得脏的全留给咱。我性子急,又几次与她口角,刚才又将她头发扯乱,她若再得了势,那还得了。”
苏秋雨茫然地道:“她打你一巴掌,你扯她头发,怎么感觉吃亏的是你。”
云娥一窒,伸出手来敲打在苏秋雨的脸上道:“你没良心的到底与谁是一伙的?唉,就你这胆小又傻乎乎的,还非要来这广储司,若没有我护着你,只怕你早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苏秋雨扯了嘴来笑了笑。
拐了弯来了,两人的寝室依稀可见,云娥忍不住道:“咱们进宫也有些年头了,竟从未见过陛下和太子殿下。”感叹完又胳膊推了推一旁的苏秋雨道:“哎,你瞧起来一向无欲无求的,想见一见太子殿下吗?”
一直走着的苏秋雨突然停下脚来。
她怔怔地抬头,天上果然开始飘雪。
见一见?她自然想见的,曾经有段时间发了疯,每时每刻都在想着要怎么才能见到。
甚至做梦都梦到自己变成一只耗子,一只蚂蚁,也比自己强。
“听闻太子殿下不光身份尊贵,生得更是天人之姿,美貌在这世上无人能及。反正我是想见,总要瞧一瞧这天生之姿到底是个什么样。总不能等到年纪出了宫,别人问起来都不知这太子与陛下生得什么模样。”
天人之姿?
苏秋雨站在雪里,想着天人之姿这个词,无端端想到那个少年。
若说天人之姿,无人能及,这世上还有谁人能胜得过他?
云娥抬眼,黑漆漆的夜空里雪花飞舞,廊柱旁的女子肤色胜雪,眉眼如笼了层烟,一双眸子朝她看过来。
她的眸色一向比常人要淡,似乎是水晕染过的墨汁,浅浅的,却又迷人心智。
云娥忍不住倒抽口气,口中的话都咽了回去。
在辛者库初次见她的时候,便知她生得不错,可此刻这一脸迷茫的神色更让人心弦波动。
苏秋雨双目微眯,敛去了目中神色,轻声问道:“如今正是国丧,虽说皇家孝期以日代年,但尚未满月,她们就如此急吼吼地送上前去,未免过分着急。”
云娥难得听到苏秋雨居然也会思考问题,一时激动,冲上前去就忍不住抖擞她这几日打听来的八卦:“你是不知,这事说来话长,长话短说,这一切还要从凝霜姑姑掌司衣库说起。话说这凝霜姑姑能掌司衣库,那是背后有人。”
“有人?”
“对,听闻她与贵妃娘娘那里的掌事嬷嬷是同乡,一向得其照应,贵妃娘娘得宠,她自然也水涨船高,升了掌司。”
云娥幸灾乐祸道:“哪知如今陛下崩了,贵妃娘娘又没有子嗣,只能去皇庙里修行,跟着服侍的人自然也要去,一朝天子一朝臣,凝霜姑姑自然也就失了依仗了。”
苏秋雨睁开眼睛,圆圆的眸子瞧着云娥,不解道:“她勤勤恳恳,平日里行事谨慎小心,便是依仗没了,只要不犯错,这时候未必就会换了她。”
云娥道:“呵,若真如此,她也不至于这般着急。那是因为凝霜姑姑曾得罪了文元殿里掌服饰的大太监。”
文元殿的掌事大太监,服侍的乃是太子殿下,在宫中那是极有权有势的人物,多少人巴结都来不及,谁敢得罪?
云娥有些得意,转头四看,四下里落着雪,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
她还是不放心,还是拉着苏秋雨道:“进门说。”
苏秋雨抿了唇没有言语,轻轻推开寝室的门。
那门轴在雪夜里发出支呀的响声。
屋内虽然黑,但好在里面东西不多,她寻着记忆也便摸到了桌案上,拿起火折子来。
云娥已从角落里取了木材和碳,两人就着黑暗里折腾了半天,才将碳生了。
猩红的光照在面上,竟有些惊悚。
海棠还没回来,两人终于拥有了这个唯一的炭盆,具都围在旁边舍不得离开。
苏秋雨将身上被雪淋湿了的棉袄凑到上方烤着,又开心道:“好在这宫禁后日就可解了,我们就能点灯。这些日子,不给点灯,天又一直阴着,活又多的吓人,我的眼睛都要熬坏了。”
果然她圆圆的大眼睛里眸色看起来愈发迷离。
挂好衣裳,她又从柜角取了一个铁壶来,直接去门口捧了几捧雪装满,放在炭火上烧。
云娥瞧着她忙来忙去,却似乎不关心方才的八卦,她自己忍不住,又讲述起来:“打听了这许多天我也只知其中些微关节。”
虽在屋内,她还是压低声道:“听闻三四年前,凝霜姑姑刚掌了司衣库,去文元殿里领差。那时文元殿里掌衣大太监和她一番交代完之后突然腹痛,便先离开了,凝霜姑姑从偏殿出来,正巧瞧见案上衣物里有方旧帕子,已经脏了,遂拿回了司衣库。”
“一个旧帕子?”
“正是。听闻太子殿下极是宝贝那帕子,整日里随身带着。谁知那日喝多了酒,无意中打翻酒盏弄脏了衣裳,宫人们才替他换了下来。哪知却被凝霜姑姑无意中拿走了。”
“然后呢?”
“这可不得了了。太子殿下醉得迷迷糊糊地叫着要帕子,宫人们遍寻不着,以为是被弄丢了,殿下大怒,将那掌衣大太监险些打死。”
“好在那时有个小太监机灵,想起凝霜姑姑去过,遂飞奔了司衣库来终于寻到了,这才保住了那大太监的命。”
云娥道:“你说这梁子结的大不大?”
苏秋雨连连点头道:“生死之仇,结大发了!”
“只是这几年贵妃娘娘盛宠不衰,那大太监虽然恨却也不得不顾忌着,哪知突然靠山没了,凝霜姑姑可不着急了么?”
苏秋雨道:“可她为何挑上海棠啊?她脾气这么坏,就像只斗鸡。”
斗鸡?云娥忍不住咯咯笑,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好一会方停下来。
这才道:“海棠脾气虽差,可到底长得好,身世清白,手艺又是司衣库最好的,更关键的是,她对凝霜姑姑忠心耿耿!”
水壶里的雪水烧开了,咕嘟咕嘟地蒸腾起满屋的白气来。
苏秋雨撇着云娥笑道:“可我瞧云娥姐姐比她更合适呢!”
云娥被她说的面色一红,两人就打闹起来。
今日海棠不在,她们两人终于有了热水,一时开心地紧。
苏秋雨拧起壶来,与云娥就着热水洗漱了一番。
云娥嘴巴是个闲不住地,边洗边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你猜那帕子到底是谁的?居然让太子殿下这么在意?”
苏秋雨扬眉道:“管他谁的呢!你这样问,难道说不得是我的?”
云娥笑推她道:“你竟胡说,人家可是认真的,若那帕子真是你的,那你可不早飞了。”
云娥又道:“我听有传言说是皇后娘娘生前给的,也有传言说不过是自小用的习惯了。”
苏秋雨笑道:“我猜八成是他心上人给的吧。”
云娥噗嗤一笑:“你难道不知,传言太子殿下从不近女色,在这宫中,从未有哪个女子近得了他的身。便是宫宴上,也离那些世家贵女甚远,所以哪里来的心上人。”
苏秋雨在热水里搓了搓手,用一旁的帕子绞干了水,索性取过床边的针线来做。
又抬头不解地道:“既然传言都这样了,凝霜姑姑怎么还敢打主意?”
云娥道:“谁知道呢,死马当活马医呗!就算太子殿下没看上人,便是随口那么赞上一句,从此也便没人敢为难了。”
说完索性倚靠在床头,瞧苏秋雨动针线。
这屋里没有火烛,只有一点炭火微光,她的手仿若透明一般泛着红,手指灵巧地在一块白布上左右挪腾。
云娥没看一会,就感到双目酸涩,止不住地眼干流泪。
她边抹着眼角的眼泪,边不解地道:“秋雨,如今咱们已经成功来了这广储司了,你怎么还如此这般日夜苦练?”
苏秋雨手中的针线顿了顿,道:“勤能补拙嘛,我一向不太聪明,总归是要多练练,才不至于差得被撵出去。”
两人就着针线说了起来,不多时,便听门支呀一声大开,海棠站在门口,头脸之上全都是雪,厚厚得一层。
今日她一反常态,也没空讥讽两人,却是倒头就扑在了床上,小声啜泣起来。
云娥与苏秋雨面面相觑,具从对方的目光里看到了好奇。
看海棠的表现,想来今日这算盘是落了空,可她这伤心的模样,只怕这趟文元殿之行,没这么简单。
海棠捂着被子哭了一会,却感到浑身有些发冷,她抬头瞧见炭盆烧着,一把抓了过去。
一夜无话。
三人睡醒,不想还是雪天。
因着国丧,整个紫禁城里白幡招展,阴气沉沉,兼着三天两头下雪,每个人都某名地觉着心头沉甸甸的。
苏秋雨方去膳堂拿了块馒头,就见云娥自殿后跟了来。
她知道云娥在这八卦之事上,实在是有她自己的手段。
果然云娥面上瞧不出什么,眉眼之间却溢满了笑意,想是得了昨夜的消息。
不等苏秋雨问,她已迫不及待凑上前来道:“你猜怎么着?听闻海棠她们昨日去了文元殿,别说被瞧上了,听说还挨了好一顿训斥。”
对于这样的结果,苏秋雨有些意外。
云娥鬼鬼祟祟地道:“听闻她们昨日去文元殿交割衣服,方进门刚巧赶上太子殿下回殿,给撞了个正着。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不正如了她二人的意对不对?”
苏秋雨咬了口馒头乖巧地点了点头。
云娥啧啧叹道:“她们确实撞了个大运。只可惜听闻当时太子殿下见到她们手里的衣裳就皱了眉头,只是却没有当场发作,冷着脸抬脚往内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