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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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婆子满脑子都在想,要寻个什么样的机会把巧玉跟大少爷的事情给做成了。chuoyuexs巧玉倒也争气,三五不时就跟大少爷来趟偶遇,小手也摸了香包也送了,偏偏没了下文。
巧玉倒是整天乐乐呵呵的,拿出大少爷赏她的荷包给钱婆子看,荷包上绣着金线,捏着荷包的一角抖了抖,倒出来一大把金铸的铜钱。
钱婆子摸着金铜钱,又高兴又着急:“大少爷出手可真大方,他说没说什么时候纳了你?”
巧玉被催的有些烦了:“哎呀娘,你急什么呀?”
钱婆子叹气:“你别嫌娘烦,娘现在就你这么一个指望,阿菱那丫头现在翅膀硬,我都支使不动了。”
巧玉拿着荷包闻了闻上面的熏香:“她又怎么了?我看着挺正常的。”
钱婆子一哽,这从哪儿说起呢?以前她从外头回来,热汤热水都是备好的,点着的炭盆也把屋里烤得暖烘烘的。虽说不是什么费功夫的事,但有人做没人做却是天差地别,至少她亲生女儿是想不到这一茬的。
巧玉偶尔也觉得她娘没事找事,随口应付了一句:“至少每个月的月钱还是你领,钱到手了不就行了。”
到了发月钱的那一天,阿菱早早地去了冯妈妈那儿侯着,冯妈妈虽然不常住在厨房这边,却也布置出了一间屋子供她使用。
冯妈妈带着两个小丫鬟款款走进来,刚踏进门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屋子里暖和干净泛着股淡淡的甜香气,四处一看才发现阿菱已经泡好了热茶,旁边还摆着几样茶点。
阿菱微微福身:“冯妈妈好,我来领月钱。”
冯妈妈“嗯”了一声,四平八稳地坐下,两个小丫鬟捧着钱匣子在后面站好,见阿菱手里提着铜壶便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阿菱微微笑着:“花生酪,妈妈要是不想喝茶,我给您倒一杯。”
冯妈妈有些惊讶,她确实爱甜口:“好。”
花生酪味道不错,冯妈妈脸色也缓和了些,她打量了眼阿菱,从钱匣子里拿出几串铜钱,又让小丫鬟把其中的一串拆开,数出几十文:“你们母女三人的月钱就在这里了,巧玉有几回误工,按例扣了钱。”
比起钱婆子母女两人,刁钻的刁钻,偷懒的偷懒,阿菱一向是勤快懂事的,冯妈妈倒也没想着如何为难她。
钱数出来了,阿菱却不伸手,又是一福身:“该告知妈妈一声,往后我只领我一个人的月钱。”
冯妈妈眉毛一动:“哦?”
阿菱:“是。干娘劳累,不敢再叫她替我管钱。”
冯妈妈差点笑出声了,清清嗓子,又喝了一口花生酪才道:“你是个有心的。”
冯妈妈很痛快地就把她的月例银子给了她,又抓了一把从巧玉那里扣下的铜钱放到她手心:“这事儿我记下了,喏,多出来的拿去买花戴吧。好好的一个姑娘,也该打扮打扮。”
阿菱笑着收下了:“多谢妈妈。”
钱婆子也就晚了几步,听见冯妈妈说阿菱把钱领走了,脸往放下一放:“什么?”
冯妈妈拿茶盖刮着茶沫,身后的小丫鬟脆生生地重复了一遍:“阿菱那份月例她已经拿走了。”
钱婆子瞪眼:“冯妈妈,你这样可没道理。我是她干娘,怎么能让她自己拿走月例银子。”
冯妈妈毫不留情:“要是个十一二岁还没留头的小丫头,你替她管着钱还说得过去,阿菱今年都十七岁了吧,你这干娘未免也太刻薄了些。”
两个小丫鬟掩唇而笑,钱婆子面皮紫涨,气咻咻地去找阿菱。
阿菱从外面捧了个大红妆匣回来,大大方方地走到她跟前:“干娘找我?”
钱婆子眉毛一拧:“银子呢?”
阿菱举了举手里的妆匣:“这儿呢。”
钱婆子气都快喘不匀了:“花光了?”
阿菱自然地点点头:“我那妆匣还是十岁的时候您给我的旧匣子,一直想着置办个新的。”
说好听是妆匣,其实就是个扁长匣子,放把梳子几根头绳就塞满了。
钱婆子:“好,好,你越来越有主意了。”
阿菱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抱着妆匣往屋里走:“多谢干娘夸奖。”
钱?她宁可花光了,也绝不再交到她手里。冯妈妈那边乐得跟钱婆子对着干,她从那里讨钱,倒是方便了不少。
巧玉看亲娘气成那样,叉着腰数落了阿菱几句:“天天钻到钱眼里去了,怎么就不知道孝顺孝顺阿娘?白把你养到这么大,良心被狗吃了?”
阿菱把妆匣放在桌案上,头也不回:“你有空盯着我,不如多盯着大少爷,我这儿的三瓜两枣值什么?”
巧玉想到那个沉甸甸的荷包,居然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自己的大好前程就在眼前,跟个厨房的烧火丫头置什么气?
巧玉瞬间没了跟她吵架的心思,只哼了一声,心道往后有事可别求到我头上来。她坐回床上盯着自己身上的裙袄看个不停,下了几次水颜色就不够鲜亮了,花样好像也有些土气,该跟阿娘说再做两套新衣裳来穿。
阿菱揣着糖块去找小丫,张婶子就笑:“你啊,太惯着她了,手里有钱该攒一攒。”
阿菱笑一笑,正要说话的时候,一个穿金戴银白皙富态的老妈妈抬脚走进厨房,周遭静了一静,阿菱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
是老太太院里的薛妈妈。
薛妈妈生了张圆圆的脸,看上去颇为和气:“冯妈妈呢?”
冯妈妈听见动静从屋里走出来,两人相熟,见了面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薛妈妈走过去与冯妈妈耳语一番,冯妈妈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又平静下来,拍拍巴掌让厨房众人放下手中的活计:“北鹤先生突然来京,宅邸空空很是不便,老夫人打算从厨房调几个厨娘过去帮衬一二,你们谁愿意过去?”
北鹤先生出身于河中郑家,河中府文风鼎盛,郑家卧南书院更为其中翘楚,天下文人莫不心向往之。这位北鹤先生正是书院山长的小儿子,十六岁以才扬名帝都,先帝亲点他做中书舍人,没过两个月就因对同僚大打出手辞了官。又过二十年,今上招他为太子师,车马都到了河中郑家,人却跑没影了。
拒官不做也算美名,遇到这样的读书人,皇帝也没什么法子,私底下却很是刻薄了他几句,说其人乃郑家野鹤。这话不知被谁传了出来,时间久了,世人便都称呼他为北鹤先生。
北鹤先生闻言,当即作了一篇闲云野鹤赋呈至御前,而后便四处游历山水。无人知道北鹤先生的踪迹,只是他每到一地便有佳文传出,据说陛下睡前也常读他的文章。
尚书府的老夫人算起来是北鹤先生的表姐,得知北鹤忽然入京,身边还只有两个小童伺候,便张罗着把家里的下人送过去一些。
阿菱心念一动,往前走了一步:“冯妈妈,我愿意去。”
钱婆子正在气头上,巧玉又急着往大少爷跟前凑,这时候不如出去躲个清净。
冯妈妈点点头,她对阿菱的印象不错,再说这也并不是什么人人抢破头的好差事。又挑上两个年纪稍长的厨娘、一个跟阿菱差不多大的帮厨,拢共凑齐四个人,让她们赶紧收拾包袱跟着车马去郑家在京城的别院。
老夫人大手一挥收拾出两大车的东西,又打发三位少爷领着人马去拜访他们这位舅爷。沈明泽正兴兴头头地出门赴朋友的酒席,知道被派了差事还有些不高兴,看看两位弟弟觉得自己去不去也无所谓。
二太太瞪着他:“你昏头了!那是北鹤先生,郑家人虽不入仕,门生故吏遍布朝堂,要不是有老夫人的关系在,旁人就是把头磕破了也进不去他的门。”
大少奶奶也在旁边劝道:“周公子那边,我派人去说一声。”
沈明泽被催得没法子,无精打采地起身,忽然想起来什么,背着二太太从怀里掏出来一对金蝈蝈塞给大少奶奶:“帮我送去给周麒,前段时间弄死了他一只蝈蝈,这个当赔礼了。”
大少奶奶一哽,勉强对丈夫挤出一个笑容:“是。”
二太太原本想使个绊子让三少爷沈明浔出不了门,结果被亲儿子这么一闹,愁得半天没缓过神来。
沈明浔就跟在两个哥哥身后出了门,他身形偏瘦,姿态却挺拔端正,行动之间落落大方,看着不像是个不受宠的庶子。甚至因为模样清俊,倒比旁边的大少爷二少爷更出挑几分。
怪道二太太如此提防他。
阿菱朝他身边看了一眼,没瞧见岳圆又缩了回来。阿菱她们也有一辆小小的马车可以坐,四个人挤在一起,马车里没放炭盆有些冻人,两个厨娘叹气:“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府。”
紧挨着阿菱坐的小姑娘叫孟芹,这姑娘一向有些胆小,看在别人眼里就是老实话少,要不然冯妈妈也不会把她打发出来。
她看看阿菱又看看两个厨娘,声音越来越小:“咱们不就是过去帮会儿忙吗?应该不会待多久吧。”
两个厨娘一个姓张一个姓马,张厨娘话更多些:“谁知道呢,我还是觉得府里待着更舒坦。再说了年节里头主子们赏赐多,咱们出来走差事,多亏啊。”
马厨娘也有些惋惜:“冯妈妈应该不会亏待咱们吧。”
过来之前冯妈妈已经提前预支了两个月的月钱给她们,承诺伺候得好会有赏赐,但若是伺候得不好丢了尚书府的脸面也没她们好果子吃。恩威并施敲打一番,是那些婆婆妈妈惯用的手段。
两位厨娘随口一聊,倒是惹得孟芹有些坐立难安,小声跟阿菱说:“我肚子有些疼。”
阿菱能暂时离开钱婆子母女只觉得轻松畅快,看到孟芹脸色发白的样子微微一怔,轻声安抚:“等到了郑家别院,再找点热水喝。”
孟芹:“还要多久啊?”
阿菱也不知道,她虽然偶尔能出趟府,但基本都是在沈府周围打转。忽然想起来荷包里还剩下几颗糖和蜜饯,阿菱就挑了一颗味道偏酸的梅子递给孟芹:“你含在嘴里试试。”
孟芹小声道了谢,张厨娘眼睛也了扫过来,阿菱索性将荷包打开,把剩下的糖给大家分吃了。
路上无聊,能吃点糖甜甜嘴也是好的,张厨娘再看阿菱就亲热了许多:“阿菱丫头,你今年该有十八了吧。”
阿菱:“差两个月就十八了。”
张厨娘好奇:“怎么想着要出这趟差呢,在府里待着不好?”
除了阿菱,其他几个都是被冯妈妈点了名,不得不过来。
阿菱笑一笑:“想着这一趟说不定能赚点赏钱,就过来了。”
张厨娘点头:“说的是,你这个年纪的姑娘,正该攒点嫁妆钱……”
马厨娘碰了碰张厨娘的胳膊,张厨娘自知失言赶紧闭上了嘴。马厨娘看了阿菱一眼,她倒是觉得阿菱应该是为了躲开高风的昏礼才这样做,哎,真是可怜啊。
至于阿菱,是彻彻底底没有想到这一茬。对上马厨娘略带怜惜的目光,她有些诧异,但还是露出了一个浅浅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