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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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薨了?”追风神色惊变。mwannengwu
唐卫尉沉重道:“是,大皇子被生生扼死。”说着他看向僵硬站着的晚衣,“那宫婢定是哪里乱党派来的细作,来谋害皇嗣!”
他知道追风是国师段怀悯身边的重用之人,故而想好生表现。
说着就要上前去捉那宫婢,却听一声细弱的喝声:“不准碰她!”
唐卫尉止下动作,顺着瞧去,才看见几丈外的石桌上,坐着一宫婢,她身前,还有一男子身姿如玉地站着。
宫婢正是青春盛龄,尽管鬟发凌乱形容狼狈,可容颜精妙绝伦,秋水妙目里盈满焦色,面上亦是珠泪点点,教人难免心生些许怜香惜玉之情。
唐卫尉瞧得心猿意马,可猛地意识到什么,她身边男子又是谁?
再朝那男子瞧去,见其五官深峻轩然霞举,月白色忍冬暗纹锦袍纤尘不染,玄度照影下,竟恍若谪仙。
那男子正望着这边,眸光阴鸷凛冽。只对视一眼,唐卫尉恍然认出此为何方神圣,如卸了所有气力,陡然跪下:“国……国师大人。”
他方才忽逢大皇子遇害这等大事,急着捉人,哪里顾得上这里站着的人。
身后那群侍卫也跟着跪下。
“陛下在何处。”段怀悯问道。
“在……在金盏宫。”唐卫尉如实答道。
段怀悯朝追风看去,追风即刻会意,他道:“唐卫尉,你等随我去金盏宫伴驾。”
唐卫尉还想纠缠捉拿于晚衣,可听追风如此说,也不敢有二话。径自带着人跟着他去了。
……
人群远去,周遭又陷入万籁俱寂,连蝉鸣声也不知为何停歇。
“离离,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片沉静里,男子开口了,他谛视着似泪光楚楚的少女,声音格外平静,不似诘问。
瑶光不大敢瞧段大人,只看着自己丹色裙面,顺着裙摆,隐约可以看见被覆盖的光脚,夜里寒凉,有些冷。
“我不想引人瞩目,才穿成这般。”瑶光细声说着,她说完又停下,似定住。
可这话显然不是段怀悯想听的。
“晚衣,你说。”段怀悯朝晚衣道。
晚衣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段怀悯要怪责她未伺候好瑶光。没想到是要她复述今夜之事。
“回段大人,我和神女在金……”
“大人,我本是想去偏殿寻玲珑……就是赵婕妤,可过去就看见,看见皇子的乳母横死,满地都是血。又忽然来了人,我就赶紧跑了。”瑶光说着抬手攀附上段怀悯的脖子,“大人,回荧惑神宫吧,瑶光不想待在这里了。”她的脸贴在男子的脖子上,涕泪沾染在他身上。
晚衣惊诧地看着哭啼不止的神女。
段怀悯感受到女子浑身瑟瑟,听她止不住地呜咽。
他面色阴沉,却未再问下去,抬手轻拍她的背。
“好,我们回去。”
……
金貔殿内,幽黑一片。
周祐樽万念俱灰地躺在冰凉的砖面,金盏殿内的混乱令他快要发疯,赵玲珑的悲恸啼哭亦让他崩溃。
他都做了什么。
掐死亲生儿子,简直丧尽天良,与禽兽无异。
他害怕国师会舍弃他这个傀儡,去扶皇子,此事如心魔挥之不去。
可是,他怎么就真的……杀了那个孩子呢?
行此恶事时,瑶光竟躲在外面的耳房。她全都听见了,她一定会告诉国师吧。
也罢,也罢。
横竖此事也不可能瞒得国国师。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股凉风涌入,吹得周祐樽眯起眼睛,可他却懒得再动,仍旧躺在冰凉的地面上。
眯起眼睛顺着望去,青衫男子踏入,他苍白的面容上含三分笑意:“陛下,是您杀了大皇子吗?”
“……是啊。”周祐樽嗓音沙哑着,他苦笑着,无人色的脸上露出骇人的笑意,“你快去告诉国师吧。”
卫潇走至他身边,蹲下,低头看着周祐樽:“国师那边尚未派人来问询,我不会特意过去。不过今夜之事即便无人告知于国师,他应该也会知道皇子是被您杀害的。”
周祐樽沉默,他心中也大抵知道是不可能瞒过国师。
“皇子是陛下的孩子,与国师何干?他不会因此事而废除您,或者取您性命。”素影里,卫潇慢条斯理地分析。
“卫潇,国师当然不会在意皇子性命。
可朕做出这种事。于国师而言,朕已不是一颗听话的棋子。他不会留朕。”周祐樽难得地听进了卫潇的话。
此人先前在天枢山上的行宫,帮他隐瞒他夜会瑶光之事。他不明白此人目的,可此人大约也不以段怀悯马首是瞻。
何况他也已抱上赴死之心,与这人再说几句也无妨。
“陛下,贤王已反,不少周氏亲王已经倒戈追随。如今朝堂更是凋敝,这样风雨飘摇之际,国师怎么可能再废除你,令觅新君呢?”卫潇笑着说,他慢慢坐下,盘膝而坐,“陛下,你真的甘心做一辈子棋子吗?”
青年帝王双目睁大,他仰在地上,有些奇诡地看着这个病弱的郎君。
“你……是何意?”
“陛下,我虽是国师指派来监伺您的,可却从未说些不该说的。您是周氏皇族之人,身上流淌的是帝王之血,这天下也该就是您的。”卫潇不紧不慢道,他毫无血色的唇勾起,“段怀悯,乱臣贼子罢了。陛下若有决心,我愿助您铲除奸佞。”
周祐樽心下震撼,却仍有所顾虑,莫不是段怀悯故意令此人说这些话,以探他真心吧。
“微臣知陛下不敢答复。所以,您不必现在答复。”卫潇缓缓站起来,“王婕妤被押送至御史台,微臣前去一探。”
……
已是五更天,坠兔收光,天将明未明。
寝殿内幽暗,满室岑寂。
妙龄女子阖着双眸,安然酣睡,双颊残着泪痕。段怀悯缓慢地将臂膀从她头下抽出来。
昨晚,瑶光似因受惊过度,又犯了药瘾。哭了半宿,好似要肝肠寸断。段怀悯也未再质问昨夜之事,哄着她直到睡去。
段怀悯适才跟着睡下,大约一个时辰。他披上素采色广袖锦袍,走至屏风外,门口候着两名宫婢。
见其出来,皆正襟危立,其中一人是豆蔻,昨晚宫里发生大事,神女又药瘾发作,哭了半袖。她值夜,根本不敢睡。“大人,有何吩咐。”
“传晚衣去正殿。”
……
晚衣从未被段怀悯单独召见,还是这般早的时辰。她知段大人定然要问昨夜之事,可神女刻意隐瞒了,她若说出来,段大人岂非又要生神女的气。
她迎着早上冷冽的空气,沿着漫长的回廊,踏上三十三层台阶。来到正殿,天光尚未明朗,只有东边隐现金光。
殿内交趾横梁上的琉璃灯笼俱暗,只有一隅角落的铜兽烛台上点了数根蜡烛,灯火阑珊。
段怀悯端坐于漆木南官帽椅上,着皎白金绣方胜纹广袖锦袍,墨发高束,纹丝不乱。
晚衣跟随段怀悯快十年,在遇见神女之前,她记忆里的段大人永远是这样,衣冠齐楚缓带轻裘。
“晚衣见过大人。”晚衣规矩地跪下行礼,她低下头颅,眼前只有光华的白玉砖,以及段大人那双鸦青色云纹官靴。
“昨夜究竟发生何事。”
极为平淡,却有震慑力的语调。
“昨晚……”晚衣甚至不敢思忖,她紧张地开口,“奴婢和神女在金盏宫,瞧见陛下待在偏殿。他抱着皇子,乳娘却已经死了。忽然又有一名宫婢跑过去,她是受过龙恩之人,陛下又将她掐死。神女和我躲在一旁的耳房,才逃过一劫。”
她不敢将这些事全数隐瞒,可后面的事却是不敢再细说了。
陛下对神女……似有情愫。晚衣不明白这情愫何起,也不敢深究,只晓得此事万不能被段大人知晓。
“你们没被周祐樽发现。”男子听见这些,却似毫不惊奇,语气毫无起伏。
周祐樽,直呼陛下的名讳。
晚衣心生畏惧,原以为陛下杀子之事会令段大人无暇顾及其他。她将头垂得更低,“没有。后来来了很多宫婢,陛下谎称是死去的宫婢谋害皇子,被他发现了。接着偏殿就来了许多人,神女和我想趁乱混出去,不想却被人察觉。”
男子他睨着跪在地上的婢女,“那神女为何会跑在你的前面。”他以手支颐,眸光定沉。
“是奴婢先让神女走……”这是昨夜晚衣想好的说法,可面对着段怀悯,她说得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她连话也说不完,这话连她自己也不信,即便逃跑,也该是她在前头探路。
段怀悯只字未言。
晚衣却知道是瞒不过了,她叩首:“大人,奴,奴婢愿如实相告。”
“昨晚神女与奴婢躲在耳房,神女因不慎发出声音被陛下察觉,她为了救奴婢,主动走出去。陛下见是神女,并不敢杀之,只说他是因为吃了无垢天才会杀了皇子,求神女信他。”
“神女怎么说?”男子目光深沉如幽潭。
“神女……神女许是吓傻了,什么也未说。”
不过片刻工夫,东边泛起大片日光,朝阳漫入殿内,为男子身上的白衣添上一抹暖意,可他看起来却更为孤寂。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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