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问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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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书?瑶光讶然,今早去那书肆,听段大人与书肆老板相谈,出了高价,便轻易得来贩书者所住之处。czyefang
可段大人也未派人前去捉拿,而是直接带她回来卫府。她素来不过问这些,也没有必要询问。
赵羿如何就将写反书的人捉拿来了,还欲直接送到段怀悯跟前。
“离离,你先进去。”段怀悯望着外头,剑眉凝起,似有不耐。
门口候着的追风也在此时进来,作揖,似等候指令。
“让他们去院子里,将卫公也喊来。”
……
瑶光自用过午膳就卸了云鬓,繁复的衣裳也脱下,只罩着一件曲红浮光锦裳,不宜见客。
这些客也非她该见的。
她原是想睡下的,可隐约听见外头的声响,终是忍不住。跑到了窗边,掀开一条细缝,窥看着。
院内跪着一名青衣书生,面白瘦弱,双手缚在身后,抖如糠筛。他就是万秀才,反书撰写者之一。
而他身后跪着的,是赵羿与柳知县。
赵羿面含几分得意之色,仰脸看着立与身前的男子:“段大人,在下昨日无意间打探到反书撰写者之事。知事关重大,故报之柳知县,将人拿来了。”
“你是如何打探到的?”段怀悯垂眸,淡漠地朝万秀才瞥去。
少年人面色一僵,继而双手作揖:“回,回大人的话,是在酒楼里听人提及此事,我打听一番……知道的。”
他说完,整个庭院岑寂一片,之听得屋脊上鸟雀啾鸣。
“黎州知县。”
须臾,段怀悯清冷的嗓音响起,他低头看着柳知县,“黎州内,竟随意可从酒楼探得撰写反书之人,你为何今日才拿人?”
柳知县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他连连叩首:“国,国师大人恕罪。下官实在是疏忽,未彻查此事,可是下官也确实今日才,才知道啊。”
“若今日才知道,你为何直接将人捉来,未行审问。”
“这,这……”柳知县一时哑口无言,他确实早就知道这万秀才所为。几个月前万秀才曾在黎州多个书肆贩卖《孽海淫思》,照理那些书肆老板也该治罪。
然他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只要给足了银钱,他只没收了书籍,并未押入牢狱。而那些书肆老板多有知情者,直言长青巷的万秀才就是撰写者。
原来还有一外地人,在黎州待了一阵子,与万秀才交好。书编纂完后,那人就去各地贩卖、拓印。
只有这万秀才留在黎州,无事就在家中自行誊抄,高价贩卖。
故而朝廷也只是先查出那另一人。万秀才未出过黎州,也仅是于几家书肆贩卖,若非本地人,谁人会注意到。
柳知县又因万秀才是卫家门客,察觉卫公要保其,便也之作不知。
他万万没料到,国师大人会来黎州,还要追究此事。
果然雪里埋不住尸,柳知县此刻简直懊悔无及,唯有拼命磕头。
这时,院外又传来一阵步履声。
雪鬓老者健步如飞,他瞧见地上跪着的几人俱是一震。随即在院子中央停下,朝段怀悯不卑不亢地作揖:“国师,不知您唤老朽来所为何事?”
“卫公,您于黎州处尊居显。故请您来,瞧瞧此事该如何处置。”男子星眸含笑,却教人不寒而栗。
卫公神色未改,他看着地上双手被缚的男子,“被绑者是老朽曾经的门客万孝儒,不知其所犯何事?”
段怀悯未言,倒是赵羿抢着回答:“外祖父,此人撰写了《孽海淫思》,他虽是您的门客,可已离卫府多年,未考取功名也就罢了,还撰写反书,犯下弥天大罪,实在有愧于您哪。”
老者霜眉紧锁,他目光炯炯,直视着跟前的盛年男子,“国师,如今您辅佐陛下身侧。可生杀予夺,此事还是应由你来定夺,老朽不过是垂暮老儿,何德何能。”
那跪着的赵羿闻言,脸色惊变,他听出外祖父话中意思,不就是在暗讽段怀悯逾越夺权吗?
他紧张地看向国师,却见其神色如常,疾风袭过。段怀悯月白色广袖翻飞,气势凌人,他笑了,“卫公所言甚是,所以今日段某是命令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置?”
老者怔住,继而清明的眸色染上一层阴霾。
赵羿则吓得动也不敢动,心中默默恳求外祖父不要再据理力争。
“国师,撰反书者按律当夷其三族。”老者缓缓道,“然,何谓反书?当今圣上何以登……”
“外祖父!”赵羿大呼,“您,您……那就是反书啊,您未看过那书尚不知情。”他简直要捶胸顿足,外祖父即便自己不愿屈从国师,可他总要为整个卫家的考虑。
他虽不是卫家人,可若卫家出事,岂不是也要受牵连?父亲已经不受国师重用,若连外祖家这棵大树也倒下,他该如何是好?
“大人,卫潇求见。”追风在院门口禀告道。
赵羿大喜,是表兄!
“草民卫潇拜见国师大人。”满面病容的男子跪下行礼。
“阿潇,你来做什么?”老者似极为恼火。
“祖父,孙儿是为卫家而来。”卫潇未看老者一眼,只是望着前方,恭谨道,“国师大人,草民为卫家长子嫡孙,家父早逝,家中叔伯皆是平庸之辈。卫家迟早会由草民掌家。草民愿为大人驱驰。”
卫潇字字掷地有声。他很明白祖父此番
“你这混账,家主之位何时由你来做主?”卫公呵斥道,“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祖父您又知道自己方才在说什么吗?”卫潇没有血色的唇扬起一丝冷笑,“为了一个门客,莫非想让整个卫家陪葬?”
卫公捂住胸口,他瞪着自己的长孙。
“国师大人,草民的祖父年事已高口不择言,还望您恕罪。”卫潇叩首,“草民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这时,那万秀才忽而嚎哭起来,“不,不。卫公,您说会护我的啊,您……您继续说呀。我本无意写那反书的……”他已慌不择路,似乎意识到卫公已不会帮自己,便看向段怀悯,急道,“大人,国师大人。都是那边域来的混人,只道是艳书,我被他诓骗着写的,我只管那□□之处,那后头的血统只说皆是他撰写。还有后面那本什么……完全不是我写啊!那是他在别处写的,与我无干!”
他急切地跪行至白衣男子跟前,嗓音都沙哑了:“国师,求您开恩,草民不过被金钱所困,金钩铁画,心中却是敬仰国师的,求您开恩哪。”
和风卷着残叶拂过,周遭枝叶发出细响。
卫公苍老的脸沉若黑絮。
“卫公。”段怀悯唤道,他笑望着老者,“这就是您力保的人。
……
已是坠兔东升,夜凉如水。
卫潇跪在宗祠里,列祖列宗的牌位间青烟缭绕。
垂暮老者扬起手中藤条,狠狠抽在他的背上,薄衫已渗出几道血渍。
卫公怒斥道:“卫潇,你自幼由我亲自教养,如何将你教成狼子野心之人?你妄图家主之位,居心不良,是为一错!对着段怀悯那等奸佞贼子上表忠心,是为二错!我卫家数年中庸,从不陷入朝堂风雨。你姨丈昏聩,与段怀悯同谋已令我蒙羞,如今你竟为了家主之位对段怀悯奴颜婢膝!今日,我就当着你父亲的面,将你活活打死,权当我卫家不曾有你这个混账!”
藤条和着凌厉的风声,一下下抽打在卫潇的背上,他动也不动。任老者发泄,直至皮开肉绽。
卫公年迈,已快没气力。又见长孙一声不吭,气得将藤条狠狠掼在地上,“你明日去找段怀悯,收回今日之言!至于家主之位,不是你我可以做主,也不是段怀悯能够定夺。”言罢就要离去。
“我是长子嫡孙,为何不能继任家主之位?”卫潇回头看向祖父,“就因我身体孱弱?大伯和二叔都是不舞之鹤,你宁可将偌大的家业交给他们,也不想交给我?”
“你这逆……”
“祖父,你又可知国师为何会来我们家?你当真以为他未查到万孝儒身上,他早就知道。甚至还知道您有意相护。反书之事不过是他的借口,他真正想做的,是结纳我们卫家。祖父您才高行洁,不屑与其为伍。只是您又有没有为卫家子孙着想过?守着祖宗的丰功伟业过一辈子?现今大景气数将尽,朝堂风云变幻,祖父那么多门客在朝,你以为中庸就可避免祸患?万孝儒不过是其中一人,待再有第二人、第三人与国师为敌,您以为国师还会善罢甘休吗?”
老者僵立在原地。
“何况卫家不该满足于这小小的黎州。改朝换代之际,孙儿愿破釜沉舟,以残生换卫家往昔昌盛。”男子说完,跪着转过身子,朝老者叩首,“望祖父成全。”
这时,外头传来赵羿急切的拍门声:“外祖父,外祖父!”
老者面前阴冷,“你来做什么?”
“我有急事啊外祖父。刚刚柳知县府里有来人,道是柳知县自缢了,还送来遗书。道是包庇万孝儒,罪恶极大愧对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