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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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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贱人!”男人从牙缝里骂出,他疼得几欲昏死,然其气力拔鼎,抬手一挥就将少女扇倒在地,少女痛呼一声,手上的玉簪也不见了。mwangzaishuwu

    乌籍痛极,倒地扭曲,用蛮语大呼着,而外头却无甚动静。马车疾驰愈来愈快,瑶光听见蛮子们在外似乱作一团,应是燕羽追过来了。

    她顾不上许多,在马车内四下摸索,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只玉簪。最后她目光盯在乌籍腰间的兽皮带上,上头坠了一把金光耀耀的匕首,她蹲下就要摘取。

    可马车却猛地倾倒,她坐在地上死死抠住马车的座椅。再看乌籍,他已痛得晕厥,瑶光刚刚那一下倾尽全力,那眼睛必然废了。

    瑶光仍想再给其致命一击,也算以慰娘亲在天之灵!!还有千千万万被这蛮子屠戮的大景百姓!!

    这般想着,她再次要去摘那匕首。可忽然,马车帘被人猛地从外掀开,进来一朗朗少年,他着一身玄黑窄袖蟒袍,长发高束,手持嗜血长戢,面含肃杀之气。

    “……燕小将军。”少女轻声唤道。

    少年长眉拧得更深,“你尚活于世?”

    “……”此时说来话长。瑶光才想起燕羽并不知道自己就是“神女”。

    “乌籍……是你杀的?”少年低头看去,借着凄寒的月光,可以清晰地瞧见半死的乌籍,一只眼变作血窟窿,血涌满地。

    瑶光点头,“快再给他……”这时马车又是一阵巨大颠簸。她几乎快要被滚出去,少年一把将她夹在臂膀下,一跃跳下马车。

    少女几乎没有时间反应,就已经被其放在了地面上。泥地上生满杂草,踩在上面分外踏实。

    “他……他们的人马呢?”瑶光问道,她眼睛却仍旧盯着那疾驰的马车,前头……是一处峭壁。

    那马似受了伤,大约是停不下来了。

    “已被我尽数剿灭。”燕羽淡淡道,他望向奔向峭壁的马车,“他也活不成了。”

    凛冽的风声里,马车消失在夜色里,坠入深渊。

    二人忽而陷入沉寂。

    “段怀悯在找你,他带着御林军就在后面。”片刻后,燕羽道,“我带你回去。”他自然不是特意来救这个“神女”,而是灭杀乌籍。然既然碰见,就顺手带回。

    再仇恨国师,他也不会把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丢在荒郊野岭。

    “……”少女面上却出现茫然,“段大人……安好?”

    “只是呛了些烟,无甚大事。”燕羽似乎有些疲倦,他往回走去,“尹夫人,跟紧我。”

    这称呼无疑带着讽刺。他真的以为她自戕而亡,没想到是金蝉脱壳换了身份回到宫里。

    被段怀悯娇养于荧惑神宫的“神女”就是她啊。

    燕羽还曾心怀愧疚,毕竟她的“死”,多少与自己有些关系。尽管他也是遭人陷害,被那尹家的大少夫人身边婢女诓骗而去,那婢女说看见他堂弟在那水榭与尚书府的闺阁娘子厮混……

    如何被那般低劣的手段蒙骗了。

    可原来,这位“尹夫人”的死也是假的。他还以为,因那些流言蜚语,段怀悯抛弃了,她才寻死。

    “燕小将军……”

    少女的声音却从身后响起,她并未跟来。银辉下,她肌肤似萦了层光,白得似冷瓷,“我不回去了。”

    飒飒夜风里,少女衣袂摇曳,衬得她越发纤弱。可她盈盈而立,背脊挺直,端丽的脸上凝着璀璨笑意,秋水眸中似有泪光:“可以麻烦您一件事吗?”

    ……

    月明星稀,鬼火狐鸣。

    银甲骑兵驭马疾驰,山林道间尘烟滚滚。队伍的最后,有一辆漆木描金的马车,车内男子着皎白暗纹广袖锦袍,素来纤尘不染的衣衫上污渍斑驳,鬓间亦垂下几缕发丝,如玉俊朗的脸苍白,阴戾积压。

    马匹嘶鸣,马车倏地停下。

    “大人,神女找到了。”车外,一名年轻的将领喜道。

    这将领名唤魏杭,是御林军统领,出身将门。上回在酒船时,是见过段大人的那位“神女”的。

    段怀悯闻言,即刻掀帘,却在看见车边立着的少女后,神色霎冷。

    那少女正是鸾姬,方才燕羽追来单枪匹马就将那队蛮人尽数杀尽,血都溅到了马车里。马车也被他逼停,他似乎以为乌籍在车里,举戢就要刺,所幸他未杀红眼,及时收了力。

    鸾姬和娜贞儿在马车上心惊胆战地等了一阵,就被魏杭发现。鸾姬没想到自己竟被错认作米瑶光,吓得浑身哆嗦。

    马车内的男子双眸灰暗,极淡道,“押回去。”

    魏杭见此情状尚不明白怎么回事,还是追风及时赶到,替他回道:“是。”

    队伍继续前行,奔逸绝尘。不多时,远远就见寒月下,一英武少年驭马而来,他满身浴血,斜斜指地的长戢赤色斑斑。

    “燕小将军回来了!”有人惊喜喊道。

    队伍停下。

    燕羽从翻身下马,朝马车内道:“乌籍的马车已坠崖,其余蛮人也都尽数剿杀。我该回去了。”

    寂然的马车帘被猛地掀开,清癯的男子满目冷然:“神女呢?”

    少年将军牵着马,低头看着脚下泥地

    :“神女应当也在马车里。”顿了顿,还是违心道,“国师节哀。”

    ……

    夜鹭寒啼,似泣似诉。夜风止不住地呼啸,似要将夜幕撕扯开去。

    寒月素影之下,身姿如玉的男子徐徐而行,冷风侵肌,月白色锦袍分外单薄,鬓间垂下的发被风搅得凌乱,衣袂狂舞。

    断崖边,一件雪白的狐裘孤零零地躺在脏污的地里。男子缓慢地跪下,白衣沾泥,晦暗的星眸染上红色,狐裘被他紧紧攥在手中。

    这狐裘他记得。祭月节前,离离曾披着这件狐裘在荧惑深宫门口迎他,见他来时,眉眼含笑,柔声说:“大人,能不能求您一件事嘛?”

    “听说祭月节街上可热闹,有好多好多的花灯……”

    ……

    “离离,离离……”他失魂落魄地喃喃着,丢下狐裘,手脚并用朝崖边爬去,玄度照耀下,他似颓败的鹤、堕尘的仙。

    “大人!”追风疾步而去,欲将其拦下。

    可段怀悯似什么也没听见一般,仍伏地往悬崖而去。追风见状,也顾不上什么以下犯上,直接把段怀悯拖拽而起:“大人,已经派人绕下去搜查,求您先回车上。”

    “让开。”段怀悯一把将追风推开,踉跄着步子往崖边走去。

    这时,魏杭又匆匆赶来,他献宝般地捧着一物,“段大人,方才被救的女子说此物是神女落下的,道要交给大人。”

    月华之韵的男子滞住,堪堪恢复神思,朝跪在身后的将领看去。他双手高高捧着的,是一块巴掌大小的桃木牌。

    持起,凄凄月色下,桃木牌上刻着“祭月节,朝月愿:大人长岁安宁,再无梦魇。”

    身后峭壁,凛风喧天。

    男子浑身脏污斑驳,广袖迎风清辉萦光。

    好似快要归于天地间。

    ……

    东隅泛起鱼肚白,天光渐亮。

    帝都东边城门口,人烟寥寥,只见高耸的城门森严,守城的侍卫也令人望而生畏。

    一名瘦小的少年,缩在一辆破旧的驴车上,他一身蓝布旧衣,头用块方巾裹着,垂着脑袋似在打瞌睡

    中年妇人在前头赶车,行经城门时停下。朝守门侍卫露出讨好的笑,从衣裳里取出文书:“官爷,我们是燕将军家的奴仆,奉命去城外的庄子。”

    “将军府的人?”侍卫接过文书,又朝驴车扫去,“那是……男的?”许是听到“燕将军”三个字,他还算客气。

    不管是老将军还是小将军,那都是他万万不能得罪的。

    “是啊。”中年妇女点头,“那是我的儿子,又懒又痴,惹得二少爷不快,打发去庄子里去了。”说着摇头叹息。

    “半大的小子,仍让母亲驾车,自己昏睡,也难怪惹主人不快。”侍卫看了眼文书,就递回去,朝板车上的少年道,“小子,帮你母亲驾车。”

    那少年瘦小的身子一震,继而哆嗦着起来,跳下车的时候还险些栽倒。惹得几名侍卫发出嗤笑。

    在侍卫的注视下,朝妇人伸出手,“娘,儿子来吧,鞭子给我。”

    “哟,说话也细声细气的,像个娘们。”侍卫似在看乐子。

    妇人为难道:“官爷,他年纪小呢。”说着用鞭子轻轻砸在少年身上,“你上回驾车险些撞死,快滚回去。”

    在侍卫的哄笑声里,少年又跌跌撞撞地爬上板车。

    “去吧,去吧。”

    妇人千恩万谢,载着少年就要出城门。却忽然又来一名高个侍卫,高声道:“上头又下了命,女子不得出城。”

    车上少年身子一颤,将头垂得更低。

    “又怎么了?”

    “谁知道呢,反正最近别放女子出城。”说话间,他眼睛瞥向那辆驴车。

    “这妇人是燕府的人。”先前的侍卫道,“放吗?”

    “这年岁的不算。”高个侍卫摇头,看向驴车上的少年,皱起眉头,“你抬头,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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