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37
唐郁飞快删除沈君行发来的消息,尤其是那句乖乖。
唐郁：“袋子你带走吧。”
明媚的日光照在唐郁身上，照得唐郁脚底下的阴影边沿不断扭曲晃动。
而低头发消息的唐郁却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他飞快打字道：“不要再给我送任何东西了,我不是小孩子，也不是流浪猫，缺了什么我自己会买。”
唐郁：“我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
在他准备关手机时，又一条沈君行的消息弹了出来。
沈君行：“昨晚黎生应该是往小郁的嘴里渡了一口香。”
唐郁呼吸一滞,虽然他已经尝试适应了一夜,但如果仔细感知,还是能察觉到食道里有一股香味往唇齿间涌，这是不论他漱口多少次都洗不掉的味道。
沈君行：“人吃饭，鬼吃香,真奇怪，小郁是活人，为什么黎生要往小郁嘴里渡香？”
是啊？这是为什么？
沈君行：“真奇怪,黎生每天都要和小郁见面十分钟。”
沈君行：“真奇怪，厉鬼越是喜欢一个人,就越是恨不得对方去死。”
沈君行：“真奇怪，难道在黎生心中,小郁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随着沈君行不断发来的消息，唐郁在青天白日下渐渐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沈君行：“小郁总是招致这样奇奇怪怪东西的喜欢。”
……你也是奇奇怪怪的东西。
唐郁心慌得厉害,但还是忍不住在内心这样小小地骂了沈君行一句。
沈君行：“我好担心小郁。”
唐郁捏紧手机,他的心脏仿佛生出了一种被文字缓缓揪住的错觉。
没关系，没关系。
宿舍他本来就不准备久住，他现在立刻搬走就好了。
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沈君行发消息道：“逃跑没有用。”
沈君行：“因为小郁已经被盯上了。”
蓝眸死死盯着沈君行发来的消息，风吹过额前的几l缕发丝,似乎也在眸中泛起汹涌的海浪。
沈君行：“好想帮小郁分忧解难。”
阴晴不定的、偏执的、善妒的、虚伪的、装模作样的、病态的、强大的、循循善诱的……这些都是沈君行，是关于沈君行的巨大漩涡，是爬不出来的泥沼，每当他想要逃脱，沈君行就会如影随形地纠缠住他。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熟悉的鞋尖闯进了唐郁的视野，鞋子后青年的影子被拖得格外长。
“小郁，别怕。”
唐郁看着沈君行洁白的袖口、打湿的衬衫下宽阔的胸膛，还有那像湿漉漉的如同流过泪的俊秀面容，他几l乎无要法克制住这么多年被沈君行培养出来的依赖惯性，几l乎快要倒在沈君行温暖的怀抱中——
“我会一直陪你。”镜片后的黑眸直勾勾盯着唐郁，那温柔舒缓的语调，像在诉说一个承诺，却更像是说出一个诅咒。
唐郁在阳光照耀下微微打了个寒战。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反应过来后又停了下来，努力维持镇定地站在原地，声音从发紧的嗓子里挤了出来：“黎生想要怎么杀死我？”
沈君行望着唐郁后退的小半步，他笑容不变：“我也只有一个猜测。”
“想要证实这个猜测，还需要小郁去试探。”沈君行有些苦恼道：“因为我没办法随意进出623，小郁应该也猜到了，不是吗？”
……
唐郁提着袋子，里面装满了沈君行给他准备的各种食物和药。
他来到了6楼的楼道口。
——“今天是第四天，鬼吃饭。”
唐郁取出袋子里一碗白米饭，还有三根香，他将香点燃，插进白米饭中。
——“小郁可以用饭引诱鬼出门，再趁机去寝室探索。”
唐郁听说过午夜十字路口、饭上插香招鬼的传闻，沈君行现在让他做的事情就有些像这个都市传说，不过不需要在午夜，也不需要在十字路口，因为沈君行说今天的日子很特殊，是第四天。
六楼楼梯口阴冷异常，袅袅烟雾从米饭上散发出来。
唐郁拿出筷子，蹲在楼梯口，小心翼翼敲了第一下。
“铛～”
清脆的敲碗声回荡在走廊和楼梯上。
唐郁紧张地看向楼道深处623的位置，门没有往外打开，里面也没有纸人走出来。
“铛～”
唐郁敲了第二下，一股幽幽的寒意似乎从楼梯涌了上来，透过唐郁的衣物贴在脊背。
“铛～”
唐郁敲第三下的筷子抖了刹那，只见一个人头忽然从走廊边探了出来。
远远望去，人头上的眼睛和唐郁四目相对，那张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唐郁。”人头下的身子也完全冒了出来
“你蹲在这里干什么？”他一边说一边朝着唐郁走来，唐郁先是一愣，他眨了眨眼，后知后觉认出这是之前洗衣房遇到的那个同学。
“咦？怎么这里还摆着饭？”男同学奇怪道，他明亮的双眼盯着唐郁看。
唐郁做足了招来纸人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会先遇到这种情况，他本就不善言辞，此时更是一句像样的借口都憋不出来。
——“一旦点了香，小郁就要不断敲碗，直到将寝室里的两个纸人完全引出来。”
——“停下来会怎么样？”
——“纸人会分不清请它吃的饭是香，还是人。”
想到沈君行的警告，唐郁顾不上编借口，他对着碗口敲了第四下。
“铛～”筷子敲击碗口，敲击声在幽冷的楼道口回荡。
男同学蹲在了唐郁的身旁，双眼直直看向插香的白米饭，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好香。”
唐郁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有些错愕地看向身旁的这位男同学，对方一眨不眨盯着米饭里的香，那亮到发光的黑眼睛充满了对食物的
垂涎欲滴。
一种无端的寒意从唐郁靠近这位男同学的手臂上蹿过，每一根寒毛似乎都要竖起，还没等唐郁反应过来，身后传来了宿管阿姨的喊声：“同学！你在这里做什么？！”
唐郁闻言扭过头，只见宿管阿姨气势汹汹冲了上来，“什么味道？我大老远就闻到了！”
糟糕，如果不解释清楚，宿管阿姨可能会直接把饭碗端走！
唐郁慌张道：“没什么，阿姨，我马上就结束了……”
耳边传来了咀嚼声，唐郁瞳孔紧缩，他骤然回过头，只见蹲在他身旁的男同学正用手抓了一大把白米饭，一边往嘴里塞，一边紧紧盯着他看，放光的双眼就像是见到了喜欢的食物，怎么看都看不够。
“好香。”身后传来宿管阿姨幽幽的声音，唐郁惊恐地回过头，脸差点贴上了宿管阿姨探过来的脸，宿管阿姨原本浑浊的眼睛在这一刻像是明亮到会发光，牢牢盯着唐郁看去。
她和男同学的脸上不约而同露出诡异的笑容，高高的颧骨上晕开了一团红色。
唐郁大脑一片空白，余光瞥到623的宿舍大门不知何时被打开——
纸人出来了！
“叮咚！”
一道消息提示音骤然响起，像惊雷炸醒了唐郁。
唐郁连忙用筷子重重敲了一下碗口，清脆的敲击声回荡在森冷的楼道口，快要贴到唐郁身上的男同学和宿管阿姨缓缓扭过头。
“铛～！”
唐郁又敲了一下碗口。
宿管阿姨绕开唐郁，和男同学一起蹲在碗边，伸手拿起饭往嘴里塞，一阵让唐郁毛骨悚然的咀嚼音在此刻接连起伏地响起。
沈君行：“纸人已经出来了，趁着香还没有烧尽，快进623！”
唐郁看到沈君行发来的消息，他顾不上剧烈跳动的心脏，连忙将筷子放下，匆匆往623赶，跑到一半唐郁回过头，只见宿管阿姨和男同学背对着他，蹲在楼梯口，脑袋和肩膀不断震颤。
唐郁收回视线，迅速冲到房门打开的623。
沈君行：“做纸人有两大忌讳，一是给纸人点睛，二是给活人做纸人。”
沈君行：“小郁要抓紧时间，找找看房间里有没有按小郁做的纸人。”
沈君行：“纸人和真人差不多大小，能在寝室藏身的也就那么几l个地方，要找出来很容易。”
……又是沈君行口中的容易！
时间紧迫，唐郁顾不上吐槽，屏住呼吸，迈进623。
623虽然没了纸人，但还有黎生，他要屏住呼吸，瞒过闭眼的黎生。
虽然不是第一次屏息，但每一次氧气不足都会让唐郁不自觉变得慌乱。
他快步来到了两个空床位中央，打开衣柜门，里面什么都没有。
唐郁又冲到阳台，空荡荡的阳台一览无余。
唐郁屏住呼吸，来到了他的床位前，打开衣柜，衣柜里装着他寥寥几l件衣物。
唐郁怀抱谨慎的态度爬上床，掀开床帘，翻开被子，什么都没有。
对了，还有卫生间！
唐郁跑到卫生间，推开门，只看到镜子里他自己的身影。
虽然猜到这些地方大概不会藏什么东西，可唐郁还是先找了一遍，一无所获后这才来到了那被黑白床帘遮挡的床位前。
只是站在这床位前，唐郁的心跳就快到像是打鼓，他垂在腿侧的手紧握成拳，又缓缓松开，唐郁小心翼翼抓住床帘一角，一点一点往上掀。
他先是看到那双阴阳鞋，鞋尖朝向黎生的床位。
这说明黎生现在就在这张床上。
唐郁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似乎都要起来了，一股沉重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唐郁努力压住心中的恐惧，双手将床帘朝着左右拉开。
只见书桌上摆放着一张闭眼的遗像。
除了遗像外，什么都没有，包括之前总是燃烧着的两根白蜡烛。
唐郁紧张地盯着遗像，生怕遗像下一秒就睁眼。
遗像上的男人双目紧闭。
唐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轻手轻脚往衣柜处走了两步，一边紧盯着遗像，一边放轻动作拉开了衣柜门。
衣柜门在打开时发出老旧木材移动时令人牙酸的闷响，唐郁吓了一跳，浑身一个激灵地停止拉门，如惊弓之鸟般盯着遗像。
遗像上的男人像是睡着了一般闭着眼。
唐郁不敢继续拉门，怕发出太大动静，他的一只眼透过柜门缝隙往里面看，衣柜中冷香浓郁，但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唐郁轻轻关上衣柜门，有些绝望地看向上方的床位。
他真的要爬上黎生的床吗？
但是别的地方都找过了，只有黎生的床位是最后一处能让等身高的纸人藏身的地方了……
缺氧的紧迫感、还有楼道口快燃尽的香让唐郁没有过多时间犹豫。
他心一横，踩上了扶梯。
扶梯摇晃时轻微的吱呀声响起，每一下都仿佛在凌迟着唐郁紧绷的神经。
不知道是恐惧还是什么原因，唐郁的双腿软得厉害，他站在扶梯最上方，一只手抓着床边护栏，颤巍巍抬眼看了过去。
床位上铺着黑色床单，上面又盖着一层薄薄的白布，从唐郁的视角望去，他能看到这层白布下印出来的双腿、腹部、甚至是面部轮廓的起伏，这身体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就像一具披着裹尸布的尸体。
唐郁伸长脖子，想要仔细看清白布下的五官细节。
忽然间，那好像是嘴唇的轮廓动了起来！
一瞬间唐郁的汗毛像是要炸开，他惊惧交加地望着那一张一合的嘴——
白布下的东西好像也在吃饭！
唐郁被这个认知吓了一跳，如果不是抓着床位护栏，他可能当即就要腿软到摔下去。
……冷静冷静冷静！
唐郁努力让自己维持镇定，可是他的屏息在这个时候快要濒临极限，
唐郁的思绪也随着变得混乱起来。()
他要掀开白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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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白布下的东西会动！
这床上躺着的到底是什么？！
唐郁望着那东西不断张合的嘴，实在是没有勇气掀开白布。
混沌中的大脑有灵光闪过——
不一定非要看脸确认！
唐郁抬起手，他用颤抖的指尖捏住白布靠近双腿的一角，一点一点揭开。
这是一双一看就比唐郁要大上几l码的男人的脚。
如果是他的纸人，应该会一比一还原他的身材比例吧？
唐郁颤巍巍将白布放下。
他又目测了一下白布下的身躯大小，白布下的身躯从头到脚都抵住寝室小小的床位，一看就是要一米九多的身高才能做到。
唐郁没有这么高。
这肯定不是按他做的纸人！
确认了这一点，快要无法憋气的唐郁原路返回，他尽量悄无声息地爬下床，轻轻掀开床帘，临走前看了一眼书桌上的遗照，上面的男人仍旧闭着眼，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无所察。
唐郁强装镇定地放下床帘，飞快朝着门口走去，他走出去的第一件事是看向楼道口，只加那两个身影仍旧蹲在楼道口大快朵颐，肩膀一动一动。
快跑！
唐郁立刻往另外一个楼道口跑去，跑下六楼时，缺氧到双眼发黑的他这才大口大口呼吸，每一口氧气都是如此美好，胸口火辣辣到像是有火在烧的痛苦也得到了缓解，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感取代了之前的恐惧。
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黎生没有做他的纸人。
之前沈君行也说过，关于黎生做他纸人这件事只是一个猜测，可能是沈君行误会了什么……
唐郁颤抖地拿出手机，原本想要给沈君行发消息，结果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离要上的课只差一分钟，现在他除非是长了翅膀飞过去，否则绝对来不及！
这节课的老师很喜欢点名，唐郁本来成绩就一般，平时分再低一点，他担心自己期末会挂科。
见状唐郁也顾不上和沈君行联系，他飞快地找到班长的联系方式：“在吗？可以帮我请个假吗？这节课我来不了了。”
班长回得很快，“啊？”
班长：“可是唐郁你现在人不就在教室吗？”
唐郁不可置信地看着班长发来的消息，班长是在开什么玩笑吗？可是班长不是这种性格的人。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唐郁发消息道：“我不在教室。”
班长：“别开玩笑了，唐郁（图片）”
只见照片上，一个让唐郁格外眼熟的身影，正穿着唐郁日常的衣服、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坐在唐郁最常坐的位置上。
这不是他！
这是谁？！
唐郁手脚冰凉，几l乎要无法呼吸。
班长：“你真的要请假吗？要不等老陈点完名再请吧？”
随着班长这条消息发来，沈君行的消息几l乎是同一时间弹出：
沈君行：“小郁！不能让你的纸人帮你完成点名！”
沈君行：“一旦完成鬼点名，纸人就会占用你的名字，到时候哪怕你站在纸人旁边，也很难有人分清你和纸人的区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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