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章嗷呜
“是先祖！”当那位玄晖派弟子的惊叫声喊出来的时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连瑶身后。
那是一个巨大的身影，投下的影子将大半个玄山笼罩。
这种极具压迫感的气息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想到了记载在古老神话里的先古妖兽。
这位玄晖派弟子之所以会喊出“先祖”这个称呼, 是因为他只在玄晖地界上看到雕刻着这身影的图腾。
数万年前, 先祖玄晖突破青云境, 以神脉化身为奔狼。
现在, 与那只存在于神话与图腾之中的巨大奔狼出现在了玄山的山巅之上, 任是谁看了, 都会将他误认为先祖玄晖。
但是……
“不是。”沈长松蒙着眼, 感受着周围无处不在的威压, 冷声说道，“这是顾悬。”
这四个字，掷地有声, 无比清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这是顾悬？
他竟然能够化身为奔狼？
难道他已经突破至青云境了吗？
他进了奈何天才多久！
这怎么可能！
受奔狼威压的影响, 玄晖派弟子手上的剑光在一瞬间停滞下来，不得寸进, 竟没敢再出手。
连瑶在感应到自己身后出现化身为奔狼的顾悬的时候, 就已经知道自己身后的是谁了。
根本不是什么先祖, 只是顾悬这神脉化身是奔狼，与当年的玄晖一模一样。
连瑶转过身去，没空去想顾悬到底是怎么忽然突破的, 她看向顾悬，只见足足有两人多高的巨大奔狼正垂下头看着她，黑瞳平静且温润，确实是他的眼神。
但是……就是……问题的关键是……
连瑶看到那把剑被顾悬叼在了嘴里，而那枚焚心石悬挂在他的脖子上, 整只奔狼看起来并不可怕，反而有点乖巧的感觉。
还……还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啦。
连瑶踮起脚，将挂在顾悬脖子上的焚心石摘下来，在他毛茸茸的耳边轻声说道：“他们被你吓到了，我趁现在回——”回魔域深渊。
但她这句话还未说完，便觉身子一轻，被顾悬抬起的大爪子勾着衣服，抛到了他的背上。
连瑶：“？？？”
玄晖派众人：“？？？”
宋烨原本听了沈长松的话之后，还有些兴奋难以自持，他想顾悬突破了青云境，他们玄晖想要剿灭魔族，那不是轻而易举。
但他没想到，事情并没有他想得那么顺利。
被玄晖派寄于厚望的顾悬，身怀神脉的顾悬，突破了青云境的顾悬，竟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魔族的深渊之主给护在了怀里。
“长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宋烨扭过头去看沈长松，这不是他的徒弟吗，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沈长松的眉头轻皱，他蒙着黑布的脸变得愈发冰冷。
他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为何。
他没有办法理解。
但沈长松还是往顾悬与连瑶的方向迈出了一步，他对着顾悬说道：“你是人族。”
顾悬化身为奔狼的巨大身影顿在原地，没有说话。
连瑶怀疑他不说话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现在只能嗷呜嗷呜叫。
沈长松见顾悬没有再说话，便继续说道：“玄晖派的下一任掌门就是你，以你现在的修为，剿灭天衢不过是时间问题，这不是你一直想要做的事吗？”
言下之意，就是顾悬若没有玄晖派的势力相助，与天衢相斗是没有胜算的。
他看出了顾悬的目的，他在劝说顾悬留下来。
一个青云境修为的修炼者，还如此年轻，他真的太过重要。
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按照正常的事件走向，不应该是残忍邪恶的深渊之主被代表正道的人类杀死么？
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沈长松说完，便静静等待着顾悬的答复。
但顾悬没有思考太久，他便往后退了两步。
而后气浪卷起，将整座玄山里栽种着的青松吹折了腰，奔狼带着连瑶，飞到了半空之中。
连瑶坐在奔狼的背上，心里想着完蛋了剧情全崩了，她真的把原书主角给拐走了。
她紧紧抱着巨大奔狼的脖子，低头看着越来越远的玄山山巅。
神脉化身的力量是强大的，强大到整个玄晖派或是沈长松，都不敢出手阻止他们。
因为阻止了也没有用，青云境的修为在此界之中已无敌手，他们要如何阻拦？
玄山之上原本气势汹汹的剑阵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
狂风巨浪卷起，模糊了玄山山巅之上所有人的脸。
连瑶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将怀里抱着的账本给翻了出来，是虹光峰长老私吞玄晖派财产的证据。
反正都要走了，这个干脆也不带走了。
在呼啸着的风中，连瑶从巨大奔狼的背上探出头来，朝虹光峰长老挥了挥手。
“掌门，沈长松，给你们一样东西看看！”连瑶的声音清脆，带上了一丝雀跃。
此
时，奔狼的速度稍缓，风速变慢，从连瑶的手中挥出一整沓纸张，仿佛雪片一般散入空中。
在漫天如雪飞舞的纸张里，连瑶朝他们一笑，便与奔狼的身影一齐消失在了原地，只剩下神色有些呆滞的玄晖派众人。
他们沉默着，也没来得及去管连瑶到底丢了什么，神色有些凝重，困惑不解。
惟有虹光峰长老在暗戳戳收拾着散落在地上的那些纸张。
寂静的玄山山巅上，只听到他窸窣窸窣翻动纸张的声音。
直到一人的声音出现在玄山的石盘旁边。
“咦？掌门长老，你们摆这么大阵势在这里做什么，等我出来吗？”是刚从奈何天之中出来的华峥的声音。
他尚且没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只伸出一只手将一张飘在空中的纸页给摘了下来，念着上面的内容。
“九月六日，天气晴，玄晖派矿山产出火灵晶共十块，共得三万灵晶，私留一万灵晶，落款——虹光峰长老？”华峥照着念了出来。
虹光峰长老哀嚎一声，手里的剩下的账本险些都要拿不出，一声悲愤的“魔族妖孽”冲出口中。
宋烨的脸色发白，脚步踉跄，仿佛被华峥这句话给拉回了尘世间，这才回过神来方才都发生了什么。
总而言之，就是魔族妖孽带着他们玄晖派最有希望的弟子跑了。
而另一边的连瑶，注意到顾悬化身的奔狼纵身一跃，便跃出了玄山的地界之外。
她摇了摇头，让自己冷静下来，揉了一下奔狼暖绒绒的脊背，还觉得方才发生的事情有些难以置信。
连瑶以为顾悬会留在玄晖派的，但没想到他竟然带着自己一起走了。
那顾悬以后要怎么办？
连瑶拍了一下顾悬化身的奔狼脖子说道：“你怎么就……就跟着我一起走了？”
顾悬没有回答她，只摇晃了一下脑袋。
连瑶觉得按照顾悬现在这个形态，很有可能没有办法说人话，于是安慰似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道：“没关系，你嗷嗷叫，我也听得懂。”
顾悬：“……”
他再次摇了一下脑袋，将嘴里叼着的瑶剑露出些许锋利的光芒给连瑶看。
连瑶盯着他嘴里叼着的长长瑶剑一会儿，一拍掌心，这才反应过来。
她将瑶剑从顾悬嘴里抽了出来，拿在手里，这才听到顾悬说了两个字：“好了。”
原来是因为叼着剑，所以没有办法说话。
连瑶低头看了一眼这把剑上印刻着的“瑶”字，面颊微红，伸出手轻轻蹭了一下奔狼背上有些粗粝的毛。
“你也要跟我去魔域深渊？”连瑶问道。
“是。”顾悬简洁的回答道，声音较平时显得有些低沉，或许是因为身形巨大的缘故。
连瑶抬起头来，去看周围的风景，竟然快到玄晖派附近的那片望月草花海了，远处幽蓝色的光微微闪着，仿佛一片幽蓝色的海洋。
她觉得有些好奇，于是继续问道：“你哪时候突破的？”
顾悬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过了片刻方才说道：“在奈何天的蓝层之中，我修炼了很久。”
在蓝层之中，是可以忽略时间的流逝的。
连瑶一愣，她没想到顾悬在进入奈何天蓝层之前，对于力量的渴求是如此强烈。
她低下头，看着脚下不远处的摇曳着的望月草，伸出手去轻轻戳了一下顾悬的狼耳朵。
狼耳朵微微动了动。
连瑶的声音很轻：“你现在还有机会回去，如果真去了魔域，玄晖派可就不要你了。”
顾悬在望月草花海上奔跑着的四只爪子一顿，方才停下来回答，声音低沉：“没关系。”
连瑶想到了永远呼啸着风雪的魔域深渊，那里冰冷又寒凉，继续说道：“魔域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若是玄晖派不要我。”顾悬的声音有些犹豫，甚至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的踌躇，“你会不要我吗？”
连瑶一笑，忽然趴了下去，双手张开，整个人贴着奔狼毛茸茸、暖烘烘的脊背。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连瑶将脸埋进毛茸茸的皮毛里，小声说道，“只是你该拥有更好的。”
“留在玄晖派，统一北荒界，成为此界所有人敬仰的领袖，这是你的未来。”她伸出手去，摸了一下奔狼的脑袋，“而不是跟着一个被所有人类敌视的魔族一起走。”
连瑶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像魔族这般的存在，终归是会正义之士彻底消灭的，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被关在笼中垂死挣扎，这是魔族的命运，就像所有的里，永远都是正义战胜邪恶。
她从始至终，不过就是这本书，这个世界里的一个反派罢了。
但她没想到，她就这么一不小心，把书里的主角带歪了，拐跑了。
“你现在还有机会回去的。”连瑶说道，“过了这片望月草花海，可就来不及了。”
顾悬没有说话，只是带着她，在微微摇曳着的望月草花海中央奔跑着，没有一丝犹疑与想要回头的迹象。
连瑶见他没有说话，便知道顾悬已经给了她一个坚定的、不会改变的答案。
她轻轻叹了口气，轻轻揉了一下奔狼的脑袋。
大狗勾的脑袋真好摸，她想。
此时，夕阳西垂，为这片花海镀上一层金色的微芒。
巨大的奔狼身形矫健优美，带着背上的少女往未知的远方奔去，孤独又美好。
在即将离开这片望月草花海的时候，连瑶俯身，贴近顾悬的耳朵，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你的神脉化身，是奔狼？”她轻声问道。
顾悬回答的声音很快传来，没有丝毫犹豫。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
“因为你喜欢。”他说。
顾悬始终记得，他和连瑶第一次离开玄晖派，在沈长松面前他问连瑶那个问题的答案。
“瑶瑶，你喜欢什么？那三个雕像，你最喜欢哪一个？”
“奔狼吧，我喜欢奔狼。”
原本只是忽然想起原书内容的随口一答，却被他当了真。
连瑶扭过头，轻轻吻了一下奔狼的耳朵，笑着叹了口气说道：“我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为何？”顾悬问道。
连瑶又摸了一下他微微颤动着的耳朵说道：“我当时要是说我喜欢大熊猫该多好。”
顾悬：“？？？”
他附身到连瑶现代身体上的时候，在她的手机里见过“大熊猫”这玩意。
变成这个真的好吗！
到时候如果真的打起架来了，让别人怎么下得了手。
顾悬摇了一下脑袋，终究还是说道：“那你说晚了。”
“就是现在这个样了。”他的声音带上一丝幽怨，“你还要不要。”
连瑶第二次听到他问出这个问题了，她不知道顾悬曾经听见过自己跟沈长松说的玩笑话，所以也不知道他为何一直执着于这个答案。
她伸出手去，抱住了奔狼的脖子，脸颊在上面蹭了一下说道：“我当然要。”
顾悬都这样了，她除了收下这只大狗勾，还能怎么办？
奔狼的速度很快，两人很快来到了玄晖派与魔域的边界。
眼前，就是荡魔堑了，五光十色的阵法光芒附近，还矗立着那几个雕像。
奔狼、苍鹰与风骏，这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神脉化身。
连瑶见过奔狼与苍鹰，顾悬没空照镜子看自己，他见过风骏与苍鹰。
曾经只存在于万年之前传说的神脉化身，竟然都如此巧合地出现在了同一个时代。
连瑶没有深想这些，只看向远处飘着许多低等魔族身影的魔域，轻声对顾悬说道：“回去了。”
顾悬应了一声：“嗯。”
他的话音刚落，奔狼便带着连瑶，踏上了魔域的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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