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第 143 章
有时候的三分钟很短, 短到转瞬即逝，有时候三分钟很长，长到能决定两个人的生死。
黑龙看着顾叶枫越渐被流夕吞噬的状态焦急的不行，但是却无可奈何。
只能继续催促世界本源中心的人快一点儿。
再快一点儿。
窃取世界本源这事儿月枫算计了上千年, 只为了这三分钟。
若是失败, 上千年的谋划便等于虚无。
他们谁也承受不起规则的抹杀。
流夕不止是会吞噬主人的神志, 实际上无论是神魂还是身体皆会被吞噬。
顾叶枫的身体表面的红色花纹已经开始蔓延, 带着丝丝邪气，花纹所到之处皮肤仿佛变的虚无一般。
那是被流夕吞噬的痕迹，现在还只是轻微, 随着时间的推移就会越来越严重, 直至整个人不复存在。
顾叶枫身上大量血水顺着肌肤流下，看起来骇人无比，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任谁都无法看出两分钟前他还是风光霁月的模样。
然而这不是最糟糕的，因为顾叶枫的瞳孔也开始变的空洞，眸子里似乎看不到任何情绪, 仿佛已经没有了神志一般。
但顾叶枫依旧没有减缓丝毫攻势, 宛如战斗是他深入灵魂的本能一般。
黑龙知道月枫现在是只凭着下意识在战斗, 他与月枫是灵魂契约，他能感知到他现在的状态很糟糕。
甚至连一分钟可能都坚持不了。
若是月枫完整的神魂在规则之力下坚持三分钟自然没问题。
可是他在一千年前进入这个秘境时就将自己的神魂分离了一部分出来，瞒天过海的藏在了世界本源中心。
那时候月枫还没修魔，灵气纯粹无比, 与世界本源能量相近, 并未被天道察觉。
他们能进入梦泽秘境也是因为那部分神魂。
毕竟就算是分离出来的也与月枫是同一个人, 只需要建立联系在梦泽秘境开启时画下特殊的传送阵便可进入秘境。
至于他则是顾叶枫用阵法召唤过来的。
可月枫分离出来的那一部分神魂起码占据他神魂的五分之一, 否则三分钟时间窃取世界本源绝对不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一般, 三分钟是前所未有的漫长。
黑龙死死盯着战场，下唇被他咬的直接流下了血迹。
神兽龙族以身体强度和战斗力作为天赋，以他现在的修为，光是身体的强度也能随便抗下化神期的攻击。
可现在却被他咬出血，可见他内心有多焦急。
他看着几乎快不成人形的顾叶枫瞳孔微缩，受着重伤的身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而顾叶枫身前立马出现一条十分巨大的黑龙，周深漆黑无比，身上的鳞片散发着骇人的气息，为顾叶枫抗下了一击。
而这一击，几乎将他本体大半身体都毁去了，他龙身中部到尾的部分直接湮灭，只剩下上半截身体坠落在地。
被规则之力打在身上时，黑龙凄厉的嘶吼了一丝，声音充满了悲凉，他挣扎了两下，最终只能无力的砸在了大地上。
血水在他身下晕染开来，气息渐弱，宛如快要死去一般。
龙族作为神兽，自然是天道的宠儿了，但在他修魔时，便已经抛弃了属于龙族的一切，规则之力自然不会再承认他是龙族。
而在他帮助月枫窃取世界本源的计划时，规则便默认了他可抹杀，所以天道不会对他与月枫手下留情。
就算黑龙坠落在地，但月枫无暇管他，他连丝毫停顿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他此时此刻一旦分心，那么必死。
而砸在地上的黑龙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瞳孔都有些涣散了，大大的眸子里印着上方红色和白色的景色，久久不敢闭上眼睛。
他不能死。
也不敢死。
他与月枫是灵魂契约，他若是死了，月枫会立马遭到反噬，到时候局势会更加糟糕。
现在的月枫经不起任何意外。
这三分钟对于月枫来说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他们活下来。
赌输了，他们一起去死。
实际上月枫的死活与他无关，虽是灵魂契约，但契约者死去另一方也不过是遭到反噬罢了。
但他还是参与了月枫这个胆大包天的计划。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只是一起长大的情分。
也许也只是想要一起坑一把至高无上的存在。
不过也太痛了。
他下一次可不会……再帮他了……
黑龙的瞳孔涣散了，他却没有闭上眼睛，眸子里依旧倒映着空中红色和白色，只是不再有任何情绪。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红与白依旧在碰撞，这四周已然化为一片荒芜，大地漆黑一片。
被力量波及到的地方甚至直接宛如划下了一个深渊，深到可以看见底下的岩浆在流淌。
此处连空间都有些不稳了，战斗四周的空间如透过火焰般，开始微不可查的扭曲。
甚至有些地方的空间壁垒被打破一丝，露出黑到极致的虚无，连光线都被那撕裂的空间吞噬，不过在力量消散后空间便立马愈合了。
现在已然过去两分钟了。
然而顾叶枫的状态已经差到了极致，身上不止是被规则之力伤的体无完肤，还被流夕吞噬的十分严重，衣袍破烂的挂在身上，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
时间每过一秒，流夕的侵蚀就要更重一分。
他俊美的脸早已不复存在，他右半边脸被规则之力击中，深可见骨。
右眼早已看不见任何东西，血不断流出来，脸上一片红色，看起来十分骇人。
若换成寻常人，这样的致命伤早已死亡，可顾叶枫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大抵也是有影响的。
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处于下风，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规则之力造成的伤口比神剑造成的伤口还要严重很多，别说自愈了，就是精心治疗也绝不会那么容易愈合。
所以顾叶枫丝毫不去管身上的伤口，只护住自己重要的核心。
他眸子已经被空洞占据，神志已然不清，但他却没有停下半分，凭着一股执念继续在战斗。
疯若恶鬼，偏执成狂，只为拖取三分钟时间。
天道也不复一开始的淡定从容，祂没想到这个月枫能难缠到这种地步。
世界本源正在被窃取，可祂却根本抽不开身去阻止。
就算能支配规则之力，祂也无法在一分钟左右杀了他。
这是何等的骇人。
要知道祂可是存在了几万年的天道意识，祂有规则之力在手都无法在短时间杀了他，若是祂没有规则之力……
天道从未想过他能成长到这种地步。
月枫身为世界本源的一部分，天赋异禀自然再正常不过了，毕竟那是世界最纯粹的力量，是一个世界的本源，与规则同生。
可强到能与至高无上的规则抵抗，那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因为对方不过是世界本源中小小的一部分，甚至不足百分之一，只是是最特殊的一部分罢了。
每个世界皆有世界本源，世界本源是维持一个世界运转的核心，若是缺了世界本源，那么这个世界很快便会分崩离析。
而这方世界的世界本源一开始就存在致命的缺陷，世界本源有一部分诞生了意识，想要挣脱世界本源。
这自然是不被允许的，所以规则命祂将那部分世界本源投生成生灵，让其献祭天道，以此来抹除意识，从新融入世界本源。
而那人便是月枫。
为了能让他出生便被献祭，天道甚至让他降生在了月族。
月族降生双生子，则立马会被献祭。
可祂千算万算没算到月落那位柔弱的女子能疯狂到死死护着月枫，让祂的计划功亏一篑。
而祂没有规则的允许无法插手世间任何事情，而规则只是一道道无意识的程序，根本不会灵活变通，所以祂没办法杀了月枫。
不过也无所谓，她护的了一时，护不了一世，月枫注定会被规则抹除意识重新回归世界本源。
可祂低估了月枫想要活着的执念，降生在月家这个病态的家族反而让月枫求生的意识更加强烈。
他直接衬祂不注意进入世界本源中心将世界本源窃取了大部分，就为了减缓自己被献祭的时间。
世界本源就此一分为三，一部分为月枫本人，一部分留存在梦泽秘境，而大部分则流落世间。
而那大部分世界本源又意外进入了一个孩子体内，那小孩则是墨泠月。
这也正是墨泠月为什么能读取生灵的心声，而月枫则能令他屏蔽其他人心声的原因。
墨泠月体内缺了与整个世界联系的世界本源开始无意识吸取世界的能量。
月枫献祭补全那部分迫在眉睫。
然而让天道没想到的是，月枫他娘直接把人送其他面位去了。
祂当时已经没时间去想其他天道怎么看待忽然闯入的其他世界的世界本源了。
失了月枫这部分，世界走向毁灭只是时间问题。
祂将那孩子封印，企图减缓世界本源吸收的速度。
可封印千年已经是极限了。
再封印下去也只是枉然，再则祂已经封印不了他了。
祂只能一次次看着墨泠月修为到达极限，再一次次看着规则将祂抹杀，然后重启世界回到原点。
因为世界本源与墨泠月融为一体，他不能活着，也不能死去，除非月枫补全世界本源，让世界本源重新建立与这方世界的联系，倒时才可将世界本源分离出来。
所以他们只能不断的重启世界抑制墨泠月体内的世界本源。
然而重启世界也需要大量的能量，这个世界坚持不了多久了，祂只能尝试着将月枫带回。
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
祂本以为一切都回到了正途。
可没想到月枫居然算计到了这种程度。
天道眼底充满杀意。
祂没办法去赌最终月枫最终会不会为了墨泠月主动献祭，最好的结果就是现在杀了他。
让缺失已久的部分回归世界本源。
天道面无表情的拉开了一丝距离，手中快速掐诀，规则之力在顾叶枫头顶上方开始大量聚集，带着足以毁天灭地的气息。
那力量大的四周的空间都开始被撕裂，偶尔出现一个虚无的空间，这一次没能立马消失。
那是一种仿佛要湮灭一切的力量，强大到根本生不出一丝反抗的想法。
甚至这力量直接让天气巨变，倾盆大雨瞬间洒下，仿佛要洗尽尘世间一切脏污和罪孽一般。
豆大的雨水冲刷着这片破败不堪的大地，混着血水最终汇成水流流入力量造成的深渊，坠入了岩浆中，发出阵阵白烟。
此时已然快要三分钟了。
而顾叶枫残留的所剩无几的理智告诉他。
他接不下这一击。
……也躲不开这一击。
顾叶枫空洞的眼底映着头顶的一切，那骇然的力量掀起强大的气势，宛如狂风吹过，就算是修为高深大抵也会立马被卷入其中，然后碾碎吞噬，消散于天地间。
要死了吗？
他不甘心。
但是不甘心又能如何。
他输了。
顾叶枫拼着最后残存的一丝理智，将已经侵蚀他快到极限的流夕逼出体内，然后撤掉了身上所有力量，任由自己坠落。
顾叶枫最终落在了黑龙身边，背靠着黑龙，然后仰起头看着天空，琉璃般空洞的眸子里浮现出最后一丝眷念。
雨水冲刷着他身上的血迹，露出他伤痕累累的身体，脸上的血迹被雨水洗净，这才能看清楚他的肌肤，已然被规则之力和流夕弄得有些血肉模糊，看起来都疼痛不已，可他表情却没有一丝痛苦，好似感觉不到痛一般。
他头发湿湿的黏在他脸上，血迹在他身下被雨水晕染开来，衬着这漆黑的大地宛如染上了红色的水墨画，带着几分凄美。
就在规则之力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碾压下来时，他闭上了眼睛。
……
世界本源中心的白衣男子身影骤然消失在那广袤无垠的白色空间，然后出现在了不远处。
他看着碾压下来的规则之力身影消散了，然后化为一股纯净的力量一瞬间冲像顾叶枫，最终融入了顾叶枫体内。
下一秒，一切都好似停滞了。
顾叶枫猛然睁开了眼，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他伸出右手，手中一团纯粹到没有一丝杂质的光团出现在他手中，那光团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仿佛带着安抚万物的力量，连顾叶枫身上的伤都好似抚平了几分。
那正是世界本源。
他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头顶碾压下来的力量，右手直接狠狠一握，光团消失在了他手中。
直接融入了他体内。
规则之力瞬间停滞在空中，好似是失去了目标，停顿了一下便消散于天地间，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余顾叶枫带着愉悦的微笑跌坐在地上，身上是从未有过的狼狈，可他嘴角的笑容却越笑越大，越笑越肆意，最后甚至笑出了声。
眼底是毫不压制的快意。
他赢了。
这场算计了千年的局，他终归是赢了。
天道的身影缓缓落在了地上，表情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那部分世界本源已然融入月枫体内，规则判断他属于世界本源，已经收回了给予祂的所有权限。
祂不能再对他动手了。
再则无法支配规则之力的祂，也不一定能再杀了他。
天道缓缓走到顾叶枫身边，冷冷的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人，“疯子。”
顾叶枫闻言抬头朝天道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愉悦，“不疯怎么赢得了你？”
明明脸被毁掉了大半，连眼睛都只剩下一只，他却笑的毫无阴霾。
这是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天道嘴角浮起一丝冷意，“赢？话可别说太满了，你能不能赢还不一定。”
得到世界本源那部分不过是增大了他活下去的机会而已。
有了这部分世界本源后，也许他献祭了依旧能靠足够的力量维持自己的存在，可若是力量不够……
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空欢喜一场罢了。
顾叶枫丝毫不在意天道的话，他靠着黑龙愉悦的开口，“起码此时此刻我赢了，不是吗？”
明明浑身是致命的伤，顾叶枫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一般，他嘴角带着一抹微笑，淡定自若的开口，“被人算计的感觉如何？”
天道闻言面无表情的看了他片刻，“是不太好受，不过你也别太得意。”
天道停顿了片刻便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继续道，“因为接下来你大抵也不会太好过。”
“是吗？”，顾叶枫不以为意，他从出生到现在可从未好过，他还会在乎来自天道的威胁？
天道暗地里搞他已经不是一两回了。
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后，只要是各种意外几乎就有祂的影子。
祂确实不能直接杀了祂，可祂暗地里搞的小动作可不少。
别以为他不知道在浮月深林里他脑子里老出现娘亲的声音和画面是祂的手笔。
祂想杀他又不是一两天了。
他根本不在乎。
天道自然知道顾叶枫是什么想法，可祂说的可不是这个。
祂眼底少见的浮现出一丝人性化的情绪，祂带着一丝愉悦的提醒道，“也许你可以往左边看看，会有惊喜。”
祂说完身影便直接消散在了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留下伤痕累累的顾叶枫。
顾叶枫从未见过天道用这种语气说话，所以他听完便下意识的看向了左边。
左边不远处有一人身着白袍，撑着一把精致华丽的纸伞，宛如踏月一般缓缓走来，姿态清冷高雅，仿佛自水墨画中走出来的谪仙一般。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沦为了背景，只余天地间这一抹白色。
顾叶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