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下毒手
萧羽蓁昨夜失踪,女帝把看守她的所有侍卫全部处死,并且罪及家人,丝毫没有宽恕的可能。
夏尤清求情,被女帝抽了一巴掌,让他滚,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酷。
沈棠和沈衍跪在女帝面前才知道萧羽蓁失踪。
沈棠失态的擒住沈衍手臂质问,是不是他,脸上神情悲绝,沈衍这才发现原来他很在乎她。
沈衍拿掉他的手,眉皱得紧,
“她离开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不知情。”
若是萧羽蓁回来,哪里还有沈衍的位置,他根本不会做这种事。
“那会不会是你手下人做的。”
女帝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东北军对萧羽蓁非常忠心。
“不会!”
沈衍斩钉截铁的否定,女帝平静的看着他,
“为何这般确信。”
“一山不容二虎。”
沈衍直视女帝,他的目光冷唳无情,奉萧羽蓁为主的人,已经被他给清理了。
女帝勾出一抹笑,笑容不达眼底,她的目光转向沈棠,开口命令,
“来人,把恭亲王送去刑部。”
女帝怀疑的人,是沈棠。
王妃失踪,王爷要被用刑审讯,所有人都震惊了,女帝莫不是开玩笑。
沈棠看向女帝的目光极其冰冷,恨意涌出,
“贱人!”
殿内跪了一地人,都低头不敢看天子。
沈棠直挺的站在那里,对上女帝骇然的目光,丝毫不惧。
沈衍惊奇的瞧着他,这还是他爹吗?
女帝冷漠的瞳孔里,没有温度的无情凝视,
“别以为朕不会杀你。”
沈棠疯狂的大笑了出来,
“杀了我就能把你的龌龊事掩盖吗!她爱的是我!是我!”
“混账,你找死!”
女帝抽剑要去杀了他,嫉妒已经把她逼得理智全无。
黄公公冒死拦下她,
“陛下,陛下不可,那是王爷!”
被侍卫抓着的沈棠,发了疯的笑,直呼女帝名讳,
“沈乐潼,当初就不该救你,应该让你去死!”
沈衍脸色骤变,一阵白一阵青,心中阴霾笼罩。
女帝额头青筋爆起,失态咆哮,
“拖下去,重重打!他不说出人的下落,你们全部人头落地!”
另一边,温言被谢府的人请去,然后她被圈在了府内,无论问什么,钰棋都摇头。
阅兵期间官员提前放中秋假,今日明日都是演习比拼,温言已经没有事情,就是不再出现也无妨。
温言求神保佑萧羽蓁没事,谢云不知她的重要性。
晚上,谢云回来,温言蹿过去抓住他,噼里啪啦骂了一顿,
“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她要是出事我们都完蛋!”
谢云前头听着眉都不动,听到这句狐疑看着她,
“她出事会怎么样?”
温言过去把门关紧,拉着谢云到房内深处,极为小声的提示他,
“阮君像不像沈衍。”
不过片刻,谢云一脸不可思议,忽又皱起眉,一贯冷肃的脸上神色丰富。
“你把萧羽蓁藏哪里去了?”
“这个得问周浔之,我抓人他运送。”
“什么!”
温言惊叫后立即捂住嘴,周浔之也参与了,事不宜迟,谢云立即去通知他,不能把人弄死。
大都郊外的一处农户家中,萧羽蓁被挑去脚经脉,废去了双腿,她昏迷的脸上,苍白的无一丝血色。
女帝的软肋,被谢云和周浔之掌握。
温言派人去通知傅明庭,让他先不要轻举妄动,计划有变。
傅明庭递给她消息,沈棠被关在刑部严刑逼供。
温言在房内踱步,喃喃自语,
“疯了,真是疯了。”
阅兵前的女帝,与平常无异,沈衍照常参加演习比练,大都的平静保持到了中秋那天。
温言早早的“劳累病倒”在家休养,并未参加中秋宫宴,旁人只当她怕丢脸被笑不来。
女帝独自高坐,身边没有任何人,表现出众的年轻将领们,得到了封赏,于他们而言,今晚要不醉不休。
沈衍的脸上覆盖着寒霜,坐着一杯酒也不碰。
谢云和周浔之都关注着他,见他不碰酒只喝茶,一名和沈衍曾经是同窗的官员走上前去,和他寒暄敬酒。
沈衍与他喝下一杯,然后又不再碰。
等到他起身离座,周浔之也离开,谢云把宫人调换过来的毒酒壶拿在手中,朝着湖水地走去醒酒。
沈衍在半路身体剧痛,身体不支的倒在地,四周静悄无一人,侍卫被叫走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有暗沉的鲜血从沈衍口中溢出,毒发作的快,他只剩意识,动弹不得。
周浔之在暗中观察,不一会儿,有路过的人发现了他,惊呼命人来救。
周浔之看到赶来的太医就地救治,他假装被吸引的过去,有不少人围着在看。
女帝收到消息,砸了手中杯子,命令舞乐全部停下,她面上是风雨欲来的阴沉。
谢云借着把藏在宽袖下的酒壶扔进了湖中,毒酒稀散消失无踪。
沈衍命大,他护住了心脉,太医及时阻断毒素扩散,他昏迷不醒的被送去了一处地方。
太医们商议着配解药,此毒从未见过,一时无绪,如今只是施针阻断,若是时间久了定无解。
沈衍身边的神医被请了过来,全身蒙住只露出了眼睛,她检查过后,大惊失色,然后立即在药方纸上写下毒名,一日醉。
此毒只要过了一日,就会死去,任凭神仙也无救。
瞬间毙命的毒药大多有刺激性味道,容易被发现,而药性大又无色无味的毒药,需要一定时间才夺命。
为了防止沈衍被救活,温言特意要解药难配的毒,这一日醉想要配出解药,起码得花费两天,有些药材只能现采现制。
就是知道了毒名,太医们也束手无策了,死马医的去安排人配解药。
就在此时,有一道声音,
“可否让我试试。”
夏尤清自开始就一直安静站在旁边,沈衍身份高贵,太医们谁都不敢让他试,万一加剧,后果不敢想。
叶三娘却是问他要如何试,
“把毒逼出来。”
夏尤清说出了他的想法,在场人沉吟,太医使问他,
“如何逼?”
夏尤清说可以先示范一下,然后让一名侍卫喝下白色的牛乳。
半响过后,夏尤清开始对他施针,侍卫先是吐出牛乳,然后又告急去净房。
此例后,赶过来的女帝命他救治。
刚发作的毒素,一时半会儿不会消失,它们和食物待在一起。
沈衍的胸口被扎了几针,紧接着他的十个手指被划开,他被侍卫扶起,一掌打在背后,脏物吐出,被插着针的十个食指喷出暗血来,发生在同一时间。
肉眼可见,沈衍的脸色由青转白,再探他脉,脉力加强,毒素确实被逼了出来。
这般,可以挨过配解药的时间。
站在屋外远处的周浔之,看到太医们松下来的神情,面上沉如水。
一名宫人得了他吩咐消失在夜色里,不一会儿,就有侍卫在女帝耳边传消息,女帝立即离开,带走了所有的太医,包括沈衍的神医。
诺大的房内,只剩下躺着的沈衍,他紧闭着眼,没有知觉。
周浔之换上了侍卫的衣服蒙着脸,手中剑即将取走沈衍命的时候,被他突然躲过。
屋内的动静很大,但是被燃放烟花的声音掩盖了过去。
周浔之之所以自己动手,一是要确定他必死,二是宫中侍卫擅自离开很容易被发现。
参与的人多,线索就会多。
沈衍躲开了两次致命剑,身上伤口让他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就在命悬之际,他拼着剑插入他身体,把灯扔到床被上。
周浔之没有因有火起就放过沈衍,依旧要他命。
从死亡边缘回来的沈衍,求生意志很强,他得萧羽蓁真传,又在牙牙学语时就开始习武,他的身手敏锐,靠身体本能躲开。
外头烟花结束的那一刻,剑锋抹到了沈衍的脖子,周浔之立即跳窗离开。
沈衍捂住脖子发不出声,身体力量随之消失,彻底的陷入黑暗。
侍卫们闻到烟味,推门看到了倒在地的沈衍。
好在他这是外伤,侍卫们会救,立即堵住了伤口流血。
周浔之又坐到了宴席位上,平常的醒酒回来。
缺席的女帝,突然出现,她寒星的眼看着所有人,下令把宫门全部关上。
不安的气氛在蔓延,沈衍中毒不少人看到,已经在宴上传遍,有些谨慎胆小的就早早回去。
女帝把这些人也全部召回。
当从女帝嘴中说出东阳王的时候,谢云和周浔之嘴角有丝笑,快的好像没有存在过。
众人听到东阳王,都神色凛冽,事隔多年再回想起当初,依旧心有余悸。
萧羽蓁双腿被废,除了那瘸子王,还谁那么恨她,女帝看着底下的所有人,要揪出余孽。
最惶恐不安的要数官员的家眷们,从未面对过女帝施压下来的气氛,想要哭出来的孩子被死死捂住嘴。
先是调查毒如何进的沈衍身体,以及他遭刺时间段,哪些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
沈衍的桌上,被原封不动的试毒,通通没有问题,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宴上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调换很容易。
场地上的所有东西全被试一遍,并且所有人搜身,这一时间,场面混乱,有些不能见光的私物都被翻了出来。
不是毒物的被归还,与药有关的通通被带走。
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被盘问。
周浔之说自己在湖边醒酒,身边没有人能证明,但是他看到谢云了,他把一个喝大对他不敬的人给踹进了湖里。
谢云踹人的事情,当时只有两个人看到,并且嘴严没有外传,周浔之知道,那肯定是他站在那里看到了。
被踹进湖的人,承认确实有此事。
周谢两人不和人尽皆知,谢云被用来证明周浔之清白,间接不在场,谢云面色看上去很不愉。
没有嫌疑的人,都站在一边,傅明庭佩服做这件事的人,能把女帝给调走,然后回去给沈衍致命一击又嫁祸给了别人。
下毒只有十之七八的成功性,若是换他和温言的计划,龙跃云成功与否不说,但女帝的怀疑,肯定是有她在内。
如今,沈衍有任何事,温言都置身事外。
季应祈的目光看着周浔之,他是个可怕的敌人,为一己私欲,置恭亲王一家破碎,且什么证据都没有。
周浔之轻蔑的瞥过季应祈,区区武夫罢了。
秋夜的风,已经很凉了,来参宴的人多数都穿的得体但单薄,没有谁会预见会被留下,都站在外头受寒。
和童漾过去交好的侍卫,替温言转交了东西,谢云和周浔之各自收到衣,说是他们府上的人送来的。
惶惶之夜,谢云和周浔之穿着秋外衣,手很暖,在寒露里并不冷瑟。
傅明庭僵住了,竟然,竟然不止谢云,他打量的目光看到周浔之的腰佩,难以呼吸的睁大了眼。
周浔之有感他的目光,玉润俊美的脸庞上,是深邃阴冷的眸子,他的手指抚过腰佩。
无声的承认如同大鼓敲击在傅明庭的胸口,他的脸色变得惨白。
周浔之吓唬人的举动,谢云见到了,他冷漠的眼也滑过去,傅明庭被他们两个一起盯着,倍感压力,仿佛黑暗里的恶兽包围住了他,僵直的手指用力握紧。
傅明庭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二夫的存在,并且看样子他们彼此知晓。
今晚这出,是两人一起去除碍脚石,所以,找不到毒物又能二次行刺,谢云给周浔之的间接不在场证明,是有意发生的。
傅明庭的脑中在高速运转盘理事情,他承认,现在的他,比两人要稚嫩,再给他一些时间,他绝不会输。
直到黎明的太阳升起,被困在宫中的人才回去,周浔之在马车上,看到食盒里有热腾的早膳,他命人等路通再离开,许多的马车堵路了。
谢云同样静待在马车里,打开食盒有热气冒出,久站的身体被熨贴的温饱起来。
温言无微不至的照顾,前提也是他们日后会成亲,没有谁的殷勤可以现到这种地步,这种关心,只有最重要的人才会得到,见不得他们受一点寒饿。
谢知繁被路堵得心烦,于是就去谢云的马车上找他聊会儿天,哪知,食物的香气钻进他的鼻子,进入车内,羡慕嫉妒的目光快要戳穿谢云,
“小叔,你要是吃不下就给我吧。”
热腾的早膳,勾得谢知繁目不转睛,谢云见他讨食,把他赶下车,看不见他幽怨的目光。
谢知繁踹着一颗鸡蛋走了,心里念谢云小气,然后又比较怪家里的妻妾对他不上心,他小叔只一个就能被惦记着关怀。
他们男人在外头,也很需要家庭的温暖。
谢知繁打着喷嚏进自己马车,他不再想不通谢云会选择温言,她其实挺好的。
昨夜来送衣的人,寥寥无几个,全是家中无妾无郎的人,勇敢选择自己所爱的官员,亦是有人在。
随着年岁越长,爱人的能力也会减少,人的感情会变得淡薄,才会知得一人心,是多么的难得可贵。
真心最奢侈,勉强不得半分。
萧羽蓁和沈衍被留在宫中医治,沈棠被放后,他到宫中讨还妻儿,被女帝拒绝,还羞辱他保护不了人。
萧羽蓁坐在轮椅上,身后是沈家姐弟的争吵,她望着外头的天空神游在外,神情麻木。
被囚不是她的最后命运,原来还要把她变残废,与其他人的怀疑不一样,萧羽蓁觉得是女帝做的。
她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已经不需要再回宗人府,想把她留在哪里就在哪里。
萧羽蓁可以面对许多的磨难,包括腿残,但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东北军在沈衍手里重整起来又溃散,
“衍儿如何了。”
黄公公弯腰回她,
“世子还在昏迷,今夜还不醒来,就会有危险。”
“去把温言叫来。”
黄公公请示女帝,女帝命他照做。
温言被急召到宫中,萧羽蓁让她一步也不能离开的守在沈衍床边,离开就杀了她。
没有任何开玩笑的眼神,加之助她的女帝和沈棠,温言毫无选择的要陪伴沈衍,唤他醒来。
温言从来没有这般的厌恨这个身份,沈衍死了难道还要她陪葬吗!
房内宫侍们都守在自己的位置,连呼吸都控制着不多吸,身体一动不动站着。
温言坐靠在床沿边,数落昏迷的沈衍,
“你说你,投胎的时候不仔细些,有这种爹娘,命苦啊,连带着我也吃苦。”
“下次投胎擦亮眼,富贵不富贵不重要,爹娘爱你才重要,说来你也是惨,真的,我就没见过比你更惨的人。”
“醒来要面对这么多糟心事情,你还是睡吧,让他们撕咬去,何必要牵累你我,尤其是我,我不想再当寡妇了,你行行好吧,你活着多累。”
温言劝沈衍别再活,说了许多话,有些困倦了,她坐靠在床边睡了过去,手垂放在一边。
脖颈里缠绕白绷带的人,睁开了眼,缓上许久,才眼珠移动,没有任何动静的察看四周。
见自己安全,他才伸出手去握住旁边细白的手,又闭上眼睡去。
温言的话,他一字不落全部听见,但是只有神志,身体与神志剥离般,他动不了。
来换药的太医,看到他握住人的手,激动的连忙叫人去通知,世子有醒过来,脱离了危险。
一群人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温言在掰沈衍的手指,企图让他松开,但是还在深睡的沈衍,死握住根本掰不开。
不管她用何种办法,沈衍就是不松手。
温言转头去看身后的人,从头凉到尾,他们三人看沈衍和她的目光,欣慰。
毛骨悚然的恐慌攫住了温言,他们或许不够爱沈衍,但是他们本身就稀薄的感情,也只给了这个在乎人的儿子。
现在看到沈衍拽紧她,表示着在意她,那温言本人的任何意见都不重要,他们绝对会满足沈衍,她就不可能会有自由,她属于沈衍。
在众多期待的目光中,施过针后的沈衍幽幽转醒,他一一看过后,目光只落在温言身上,手握紧她,干涩轻声,
“阿言,我不会让你当寡妇的。”
温言面无表情,想挣脱手但抽不出来,她咬牙,
“谢谢你啊。”
沈衍露出了孩子气笑容,灿烂欢喜,让身后人都沉默,他对温言的喜欢,都看出来了。
“等衍儿恢复,你们重新办婚礼。”
萧羽蓁的话,女帝和沈棠都同意,沈衍第一次对萧羽蓁真心实意感谢,
“娘,谢谢你。”
萧羽蓁触动的望着他和温言,沈棠笑骂他,
“臭小子,当初还不承认。”
温言活见鬼的看着沈衍脸红,其他人却是笑了出来,温言被沈衍的目光看得粘腻,瞪他别看了。
沈衍朝她笑,谁也不看,目光里只有温言。
倒映的瞳孔中,干净明亮,温言别扭不看他,沈衍用过去的调调,
“阿言,我们成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