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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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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菊花的声音不大,听上去还有些打颤,明显是没当着这么些人说过话的原因。当生产队长的得求着社员给面子,人们心里更同情夏菊花了,纷纷说不会迟到,还有上前劝过夏菊花别担心才走的,最后只有刘二壮和刘志全兄弟三人留了下来。

    刘二壮没想到自己不干生产队长,倒让嫂子被人抬着不得不干生产队长,到现在还没捊清咋就成了这,挠了挠头说“嫂子,你放心,要是有人敢不听你的,我带着志全兄弟几个帮你收拾他们。”

    在农村,遇到事儿道理讲不通的时候,兄弟多拳头硬的一方的确可以凭蛮力占上风。夏菊花听到刘二壮的承诺,感激的冲他点了点头“我原来就是听吆喝干活,这生产队长怎么干,干什么,的确是两眼一抹黑。你要是愿意教我,再好不过了。”

    刘志全到现在还没从他娘突然成了生产队长的震惊中醒过来,问“娘,你还真想当这个生产队长呀”

    夏菊花现在越来越认识到,上辈子自己落了那么个下场,跟两个儿子不做为的关系大了去,所以对他也不客气“当时大家伙那么喊,我不接下这活,就是跟全平安庄的人做对,是不识抬举,以后大家还能跟咱们家来往吗”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你能干得了吗刘志全看了越来越强势的老娘一眼,不吭声了。夏菊花却不放过他,问“你们一起修渠的总共有多少人来着,咱们生产队的任务量一共是多少,你们挖了多少了,还差多少”

    陈秋生的眼睛一亮,觉得夏菊花这几个问题都问到了点儿上李长顺在社员会上对夏菊花的要求就是保证完成好修渠,不了解进度还修个屁。

    刘二壮张嘴想替刘志全回答,被夏菊花拦下了“二壮你甭管他,就让他自己说。生产队里这么多事儿,他不替我长点儿眼睛,我一个人能忙活得过来”

    自己成了娘的眼睛,刘志全心里油然升起一股自豪来,决定以后自己不能光埋头干活,也得替娘盯着点儿生产队的事。也是,娘都多大岁数了,别的妇女在她这个年纪一般只上半开工,娘却要操心一个生产队的生产了。

    刘志双也抬起头来,夏菊花正看着他,说法是一样的“你别觉得光有你哥就行了,你也得帮着娘盯着点儿。”

    刘二壮和陈秋生面面相觑你刚当上生产队长,就当着我们的面让自己儿子盯着生产队的事儿,真的好吗

    夏菊花可不管好不好,听了刘志全吭哧瘪肚的说完几个数,加上刘志双的补充,心里对修渠的进度有了谱,就打发他们两个回家去“把鸡窝补补,厕所也淘一淘。干完了没事就把后院的菜地再翻翻。”

    两个人走了,夏菊花才看一眼神情复杂的刘二壮和陈秋生,头一低,又不说话了。

    听她刚才跟儿子说话的口气,陈秋生可以想到,社员们要是知道夏小伙大冬天都让儿子翻地,一定后悔选她当生产队长。

    刘二壮则想着自己是不是对两个儿子太放松了,现在已经分家了,以后得让他们跟志全两个一样勤快才行。不光儿子得勤快,自己也得加把劲,说不定志全两个就因为嫂子能干,才学得勤快起来呢。

    志全两个能跟嫂子一样勤快,全生产队的人都跟嫂子一样,那平安庄一年的工分刘二壮想到激动处,猛的拍了一下大腿,把屋子里的寂静给拍没了。

    夏菊花和陈秋生一起看向刘二壮。

    刘二壮被看的不好意思,想出来了一个借口“嫂子,我刚想起来,虽然生产队没啥底,咱们两个也得交接一下。正好秋生也在,能给咱们做个见证,你说行不行”

    夏菊花一直等着没回家,就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开口跟刘二壮提交接的事儿不管刘二壮是自己主动不干的还是大队不让干生产队长的,真到放手的时候,心里说不失落是假的。

    就跟自己上辈子说是同意儿子们出去盖房子搬新家,等人真搬家那天,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是一样的。

    由刘二壮自己提出来,那是再好不过,陈秋生都跟着悄悄松口气,拿出生产队的流水帐,对着两个人就一样一样念叨起来。

    生产队真的很穷,九十四户人家的村子只有三百四十块八分五的结余,没有机械设备,七头牛和几架铁犁是最重要的生产工具。另外还有七只猪,年前得先上县里交五头的任务猪,剩下的两头才能杀了分给各户外。

    “就这”夏菊花有点儿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个破破烂烂的帐本“生产队就这么点儿钱”

    刘二壮有些自豪的说“不少了嫂子,也就是这两年稍微剩下点儿,前几年帐上交完提留,一点儿钱都没有。”陈秋生点了点头给他做证,夏菊花沉默了。

    她记得上辈子自己喝药前,手里的钱都比这多。算了,不提上辈子的事儿,这辈子虽然穷点儿,比上辈子舒心就行呀。

    当然,能即有钱又舒心就更好了。于是夏菊花问“咱们能干点儿啥挣钱的事儿不”

    刘二壮吓了一跳“嫂子,你可别瞎胡闹。生产队跟你们家的事儿不一样,不是家里人嘴严点就行。四五百人都是啥脾气谁也不能说全清楚,有一个说漏嘴的”

    说的是真话,也是真实的替夏菊花担心,可夏菊花更担心这么点儿钱,应对不了明年的天灾“这点儿钱也不够开春买化肥呀。”

    种子都是秋收时生产队自己挑好留出来的,不用花钱。化肥生产队自己产不出来,只能到供销社买。

    听夏菊花说这个刘二壮和陈秋生笑了“嫂子,哪个生产队的化肥也不是拿现钱买,都是秋收后卖了公粮才还供销社的钱。”要不供销社主任咋那么牛,说优先给那个生产队化肥,别的生产队连声都不敢吭。

    你都没给人家钱,人家凭啥不看顺眼点儿的给。

    刘二壮甚至有些庆幸接任生产队长的是夏菊花了“嫂子,你跟供销社打交道多,明年咱们生产队的化肥有指望了。”

    想到供销社,夏菊花心里一动,继续听刘二壮给自己讲了讲怎么跟大队、公社和供销社甚至粮站打交道,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三个人才离开生产队。

    这一路走回去,跟夏菊花打招呼的人比平常多多了,不管熟悉不熟悉的都加一句“夏队长,你别担心,我肯定好好跟你干。”

    不管说的是不是诚心,夏菊花都觉得比上辈子指自己脊梁骨的滋味好多了,脸上带了点儿笑,点着头进了家。

    王彩凤一看她进门,高兴的嘴咧的老大“娘,你可真给咱们妇女争气。”

    刘志全却没好气的在身后嚷了她一句“边上去,跟着添什么乱。”

    夏菊花眉头就拧到一块了,好呀,合着自己刚才在生产队的话都白说了,回家这么一会儿又给自己使上了“老大,你是不愿意让你媳妇跟我好好相处呢,还是对我当生产队长有意见”

    “娘”刘志全的声音里还是不耐烦“这是两回事。我就是怕你当不了几天,大队看好别人又不让你干了,有点儿丢脸。”

    这话不是刘志全一个人想说的,而是兄弟两个回来翻后院的菜地,一起琢磨出来的。

    夏菊花上辈子听这两儿子话中话太多了,一下子就听出来,还是不愿意让自己当这个生产队长呗。夏菊花没搭理刘志全,问跟在后头的刘志双“老二,你也跟你哥想的一样”

    刘志双低着头不说话,他哥一张嘴,他就知道话说的太直了这话对没主意的妇女好使,可他娘是那种没主意的妇女吗,真是的话也不能带着他们兄弟两个从老刘家分出来。

    别管说不说话,夏菊花已经知道两个儿子的态度了,竟然笑了一下“那行,我不给你们丢这个脸,咱们分家吧。”

    啥刘志全没想到自己抱怨了一句,竟然让娘提出分家来,马上忘记自己刚才还想向夏菊花兴师问罪,举止无措的原地乱转“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怕那些人不听你的,你出力还不讨好。村里那些老娘们的嘴你还不知道”

    “你娘就是个老娘们”夏菊花截断刘志全的话“当着你二叔的面,我跟没跟你们说过,我为啥得应下当这个队长你当时咋不说担心我干不好丢人呢。哦,现在我刚进家,气都不让我喘一口堵着不让我进家我嫌丢人我还告诉你,要堵也是我堵着不让你进门。”

    说完,气的手也不洗直接进了正房,呯一声把门关的山响,留下儿子儿媳妇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咋办了。

    “娘说分家”王彩凤觉得天都快蹋下来了“娘咋能张口就说分家呢。”

    刘志全也没想到娘反应会这么大,听到媳妇的话更加烦燥“我咋知道,娘这些天已经提过几次分家了。”

    话一出口,三个人心里同时起了一个念头娘说分家,不是在吓唬他们,而是真这么想的,否则不会几次三番提出来,还一次态度比一次强硬。

    可现在不想分家的是他们刘志全不说了,媳妇挺着个肚子,刘保国还脱不了手,一分家至少三四年得他一个人挣工分养活四口人。刘志双更是,他手里除了五十斤麦子,连一分钱都没有。

    还没有媳妇,分了家马上吃饭就成问题。

    刘志全大步迈到正房门前,拍着门虚着气喊“娘,娘你开开门,刚才是我着急说错话了,不是嫌你丢人,更不是不想让你进门。”

    王彩凤也走过来跟着赔小话“娘,志全他不敢埋怨你,就是不会说话,你自己的儿子你还不知道他咋回事儿。”有气都撒你儿子头上吧,现在分家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刘志双就一句话“娘,我不分家,谁分我也不分。”分家我马上得饿死。

    正房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仿佛屋里没有人一样安静。

    夏菊花不是没听见几个人说的话,而是懒得理他们。今天要不把几个人给治服了,以后抱怨的话还不知道听多少。加上一天下来这事连着那事,夏菊花也是个人,能撑到现在已经到极限了。

    还有心思跟他们细枝掰叶的说道理她一个农村老太太,讲不出道理来事儿已经应下了,不愿意让老娘干,离老娘远远的。。

    这一晚夏菊花没出来吃饭,甚至打破多年习惯连洗漱都省了,让兄弟两个更加不安,一回一回跑到正房门前敲门,都没敲开。见正房一直不点灯,王彩凤还让刘保国也敲过两回门,结果没好使。

    他们几个是什么时候睡下的,睡的好不好,夏菊花一点儿也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第几次敲门声中睡着的,却是在黑暗之中醒来的。

    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夏菊花再一次认真想分家的可能性,得出的结论仍然是现在不是时候别的不说,住处就成问题。如果分家还住在一个院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她不敢保证自己真在儿子需要的时候袖手旁观当娘的,啥时候对儿子也狠不下那个心。可能只的孙氏那样的奇葩例外吧,夏菊花叹了口气,仍做不到孙氏那样狠心。

    分家分不成,那就想想生产队的事儿吧。夏菊花的性格就是这样,凡是自己答应下来的事儿,总想做到最好。她应下当生产队长,是为了早些提醒大家备荒,怎么提醒又是个问题。

    想到天麻麻亮了还没想出头绪,夏菊花躺的骨头疼,翻身下地出门。一开门,刘志双正蹲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房门呢。

    一见夏菊花出门,他腾地站了起来,可把完全没准备的夏菊花吓了一跳。可能蹲的时间太长,刘志全腿麻的不听使唤,迈一步就停到了原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叫娘。

    那张脸是真没法看。夏菊花没好气的问“大早晨你蹲这儿想吓唬谁呢”

    刘志全这个委屈呀,他是怕娘一心真想分家,才想出这么个笨办法堵着,希望娘能第一时间听到他的道歉。谁知道娘竟觉得是在吓唬她,跟他说话的口气说不出的嫌弃。

    “娘我哪敢吓唬你。”刘志全一边活动着自己的腿脚,一边又虚着气说“娘,我昨天真不是埋怨你,就是有点儿担心你。你别生我气了,咱们真不能分家。”

    夏菊花淡淡瞥他一眼“咋就不能分,我看这家早分早好,省得跟老院你奶奶似的,弄得个个儿子都跟仇人似的。”

    一直听着动静的刘志双也披着衣裳出来了,正好听到夏菊花的后半句话,一边伸袖子一边说“娘你跟我奶能一样我奶那是偏心到没边,你可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

    夏菊花心里呵呵一声,老娘上辈子最希望听到的就是你们能说我一碗水端平,最后却人人说自己偏心另一个。现在跟我说一碗水端平

    她真的冷笑出声了“别给我戴高帽子,我这碗水以后只端自己的,平不平用不着你们管。”说完转身向后院去了。

    厕所就在后院,夏菊花上后院的目的很明显,刘志全和刘志双自然不能追上去求原谅,只好等在正房门口。一等就等到王彩凤打着呵欠从屋里出来,见他们两个直直杵在那儿也吓了一跳。

    一问说是在等娘,王彩凤都觉得服气“娘去那么长时间没回来,你们咋不叫我一声让我去看看,万一娘出点儿啥事儿不是耽误了吗。”村里不是没有老人上厕所上没的。

    当然娘还算不上老,可凡事都有万一不是。

    王彩凤担着心,挺着大肚子急三火四的往后院走,正与检查完两兄弟昨天劳动成果的夏菊花碰了个正着。夏菊花有些纳闷的问“你走这么急干啥,碰着了咋整。”

    “嘿嘿,我不是听志全说娘老半天没回前院,担心娘吗。”王彩凤见着婆婆放下心来,脸上的笑与刘志全一个模子扣出来样讨好“娘,你不生志全的气了吧”

    “我生啥气。儿大不由娘,他都有儿子的人了,有自己的主意看不上我这个当娘的,不是常有的事儿嘛。”夏菊花声音可平静了。

    “志全他不敢。”王彩凤拍着胸脯给男人做保证“他要是敢这么想,我头一个不跟他过了。娘,你就看保国的面上饶他这回,下回他再敢不听娘的话,我跟娘一起和他分家。”

    这还是自己上辈子不爱说话的儿媳妇吗夏菊花认真看了王彩凤一眼,看的王彩凤就差举手向天发誓言了,夏菊花才说“你跟着着急上火的什么用,我都不上火。”

    不上火连晚饭都不吃,躲着儿子不见面王彩凤心里嘀咕,脸上的笑一丝没落“我哪儿有娘心宽,要不我咋宁可跟志全分家也跟着娘过呢。”

    话酸的夏菊花直倒牙,快步就回了前院。王彩凤挺着肚子跟着,嘴不停的替刘志全保证着。夏菊花当听不见,对刘志全兄弟两个更是视而不见,倒是在饭桌上给刘保国一个笑脸,算是让三个人看到了希望。

    这是夏菊花当生产队长的头一天,吃完饭把碗一推,她起身就往外走。王彩凤不管把粥喝了一脸的刘保国,跟着起来送到院门口,小心的问“娘,中午你想吃点儿啥”

    夏菊花还是没吭气,王彩凤看着婆婆远去的背影,回来冲兄弟两个苦笑一下“娘这回是真生气了。”

    刘志双飞快的把粥扒拉干净,起身追了出去,快到生产队门口了才追上夏菊花,发现他娘一直不停的打量不远处的场院。

    “娘,你看啥呢”刘志双跟刘志全最大的不同,是他不会一直跟夏菊花认错,而是要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娘,他知道错了。

    这不,问到正事儿,从起来就没正眼看过儿子的夏菊花,也开口了“场院连个背风的地方都没有,编席太糟罪了。”现在生产队就指望着编席挣点儿现钱呢。

    “供销社订的新席不是编的差不多了吗”刘志双也有犯愁的看着高高的苇垛。割苇子不是轻松活,秋天的时候好不容易割下来的,妇女们现在还没用上一半,要是以后都不编了,是有些可惜。

    他们娘俩对着苇垛入神,上工的人陆陆续续来了之后,都站到他们身后,跟着一起看苇垛。直到陈秋生一声哨响,夏菊花转身才发现,编席的妇女们竟都站在自己身后,有些好笑的问李常旺家的“今儿咋没招呼我呢”

    李常旺家的眼睛同样没离开苇垛“队长,你说等供销社的订单完成了,咱们的席还编不编”

    夏菊花肯定的点了点头“编,为啥不编。”新花样的席不收了,旧样式的席也是钱。

    等到派活的时候,李常旺家的才知道夏菊花说的为啥那么肯定男人们该修渠的先跟夏菊花去地里,不修渠的往地里运农家肥。

    妇女们不管会不会编席,都跟着编席的人一起先编苇帘子苇帘子就是把粗细相等的苇杆绑在一起,除了扎紧外没啥技术含量,同样的编苇帘子工分低,一天只记四个工。

    “谁要是这回不编苇帘子,下次也别跟我说想学编席。”夏菊花一句话,就让嫌天冷工分低要回家猫着的几个妇女停在原地了。

    见话有效果,夏菊花接着往下分活。剩下的都是一些零碎的活计,比如喂牛打扫牛棚喂猪之类的,原来负责的人接着干就行。

    听了夏菊花的安排,社员们其实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新生产队长不是两眼一抹黑是好事,不把原来生产队长的安排全都否决了,则是再好不过的事。所以大家应的整齐,走的快当,看上去比往天上工可精神多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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