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心寒
陆老爷子一副自己已经很宽容地在处理这事的态度,看得西屋这边一众人心寒。czyefang
陆仲孝都高烧躺在床上了,他却还想着陆仲孝今天上山去帮陆伯建巡山种树,关键他还觉得这样做已经很对得起他们西屋了,丝毫没有半分觉得不对的感觉。
杨氏看着陆老爷子没吭声,她是真的心寒。
而陆阿娩他们几个孩子,更是早就看出了老爷子的偏心之举。
一直以来做事的陆仲孝得不到家人的半句夸赞就算了,当他病了不能做那些事的时候,一家子人全都唾骂他来了。
而身为一家之主的陆老爷子对此,却没有半分阻止。
西屋所有人都没有理会陆老爷子,陆老爷子面上略有讪讪之色,他干脆跳过这个话题,转而走向了炕上躺着的陆仲孝。
走近了一看,陆老爷子这才发觉,陆仲孝这次真的病得很重。
一张脸通红,全身都畏冷地缩在一起,将棉被裹得紧紧的。
“这,咋就突然这样了?”
陆老爷子也是惊了一跳,他是看着陆仲孝长大的,老二这孩子从小身体就好。所以他当初才会起了让老大读书,老二干农活的心思,并且这么多年一直让这事持续下去。
老二从小到大,几乎没咋生过病,更不用说严重到发烧了。
陆老爷子惊疑不定地抬起头来,正好和陆阿娩那双干净的眸子对上。
“我爹可能是突然受到刺激了吧。”
陆阿娩开口,点到即止。
那个刺激是什么她没有说出口,但陆老爷子身子一怔,猛地意识到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脚步有些匆忙地离开了西屋。
院子里,吴氏的喝骂声戛然而止。
显然是陆老爷子出去,告知了她陆仲孝生病发烧的事。
但上房那边,却没有一个人对陆仲孝的病有所表示,比如进来看看陆仲孝什么的。
至于拿钱去找大夫,那就更不可能了。
他们并不知道西屋这边已经去给陆仲孝抓了药,估计都觉得陆仲孝不配花这个钱,想让他自己挺过去吧。
陆仲孝这一病,倒是让西屋难得地迎来了片刻宁静。
像这种大白天,他们一家人还能共同待在西屋中,不用去做任何事情,屋外还没有任何人吵嚷指使他们的情况,真是太少见了。
陆知行今天难得地没有捧着书本,而是守在陆仲孝身旁,看着娘亲用冷毛巾一遍又一遍地给爹爹退着高烧。
陆仲孝其实一直没有睡熟,脑袋又沉重又痛,让他根本无法安睡。
院里娘吴氏的谩骂,还有大哥陆伯建冲进房间来打女儿,以及爹陆老爷子所说的那些话,他全都知道。
包括更早一些时候,家里三个孩子以及媳妇杨氏对他的关心,又是匆忙跑去抓药,又是给他额头敷毛巾降体温的,这所有的一切他都清楚。
只是他身体难受得紧,又冷又烫又没有力气,连睁开眼皮这点劲儿都没有,更加没法做什么说什么。
他只默默地将这一切看在心中,脑子里还回荡着昨天大哥和爹说的那话,更加不是滋味。
只觉得很是对不住自己媳妇和孩子们。
他们总跟着自己受罪,还老是被人指责唾骂,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被打了好多次,还险些被卖掉。
媳妇玉枝方才说分家那话,他竟然奇怪地没有抵抗的心思。
突然在想,分家了也许还不错。
至少,玉枝和孩子们应该不会总是这样受罪。
陆仲孝这一病,直到下午还没好。
陆伯建只能苦着一张脸,满不情愿地跟着陆季明一起上山去巡查和种树。
路上,陆季明对陆伯建挖苦道:
“大哥,看来这老天爷也不想你偷懒啊。要不然,这二哥咋突然就病了,没法帮你到山上来了呢。我看大哥你啊,还是老老实实地每天过来,甭想偷懒,免得又害了家里其他人。”
两人一起放的火,陆季明自然不愿意自己干活却让陆伯建偷懒了。
他故意将陆伯建说成瘟神,陆伯建却没有生气,反而冲着陆季明冷笑:
“老三,说你蠢你还不信。”
“这老二要是上山来了,那树他一个人还种不完?到时候,你我都用不着再到这鬼地方来,我想办法让你轻松,你还不领情。”
陆季明在听到陆伯建骂他蠢时,差点发怒和陆伯建吵起来。
结果听到陆伯建后面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连忙跟上了陆伯建。
“大哥,大哥,您等等我啊,我刚才不是没弄清楚嘛。你放心,我肯定跟你一条心,不管咋地,都让二哥到这山上来。他就是装病,我抬都要把他给抬到山上来!”
至于陆老爷子,他坐在上房的炕上,脑海中浮现出陆仲孝躺在炕上烧得满脸通红的模样。
再想起陆阿娩说的那句话:“我爹可能是突然受到刺激了吧。”
受刺激,还能受啥刺激,肯定是昨天说地里长虫那事。
陆老爷子突然从炕上起身,心道:难道那小麦地里是真的长虫了吗。
不行,他得赶紧去看看!
陆老爷子突然的动作,将旁边做针线活的吴氏惊了一跳,忙看向他:
“你这是咋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吴氏有些着急地道:“我跟你说啊,家里都要没铜板了,你可别想着拿钱去给人看病!上次烧了厨房,这次又买树苗,把家里的钱花得精光,再这样下去,连这个年关都过不了了!”
陆老爷子闻言不悦地看了眼老太太吴氏:“我晓得!”
“老二那身体那么好,不抓药也成,他自己能熬过去的。我是在想麦苗的事,我去地里看看。”
听到陆老爷子不是要拿钱给陆仲孝看病,吴氏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继续缝制过冬的棉衣。
地里的情况,吴氏并不关心,因为陆家院里的事才归她管。
地里粮食的事,那是陆老爷子管的,她管不着,也不乐意去管。
“唉!”
从上房出来,陆老爷子望了西屋那边一眼,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老二一家是这家里最主要的劳动力,现在老二病了,老二媳妇也是,都不知道帮家里干些活计,就窝在那屋子里。
这人呐,果然还是想偷懒的。
摇摇头后,陆老爷子出了院子,朝着田间地里走去。
“老陆叔!”在村口碰到春生,春生有些焦急地上前,“陆二哥他人呢,咋今天没看到他啊,陆二哥是去找除虫的法子了吗!”
“除虫?”陆老爷子闻言一惊,忙问道,“除啥虫?”
春生一脸奇怪地望着陆老爷子:“老陆叔,我陆二哥他没跟您说吗?咱村里这几天好些人家的麦苗都遭了虫灾。”
“本来我们两家麦苗还好好的,结果昨天靠近二柱家那片也被虫子给咬了。我跟你说,那虫奇怪得很,白天基本看不到,都是在晚上出没的。一夜过去,能吃掉好些麦苗。”
“这不,昨天我家那一大片还没啥事,结果今天去看,那麦苗好多都被咬了。对了,陆二哥人呢,是再想法子吗?”
陆老爷子被春生这话弄得脑袋嗡嗡的。
地里还真生虫了!
老二昨天说那话,竟然不是为了偷懒骗自己的!
陆老爷子连春生的话都没回答,脚步踉跄着朝着自家地里赶去。
他到现在都还抱着一丝期望,期望那是老二和春生在骗自己,地里的庄稼没有生虫。
这要是糟了虫灾,明年就没有收成了,到时候一大家子上哪儿讨吃的去。
家里的银子给伯建去府城大考都已经用完了,本来还有个一二两银子应急的,也让老三那个混账东西给败光了。
地里的庄稼可千万不能在这时候出啥事啊!
陆老爷子匆忙地来到地里,这一眼望去,小麦地已经和昨天不太一样了。
昨天看着都还好好的那些小麦苗,今天都已经被虫子咬出一些小洞来,让麦苗看上去都有几分萎靡。
陆老爷子再放眼看去,这才发现村里好些人家的小麦地都是这样。
而靠近他们的二柱家地里,那小麦苗已经开始泛黄,一副要不成的模样。
“老天爷啊,这麦子咋就这样了,老天爷您想想法子,我们一家都靠着这地吃饭,可不能让麦子没收成啊!”
二柱的母亲在地里悲戚地哭嚎起来,又是求老天,又是盼着有个能人来给他们想想法子,救救麦苗的。
陆老爷子记得,昨天他们的小麦苗明明都还没有开始黄,今天就变得这样严重了。
再这样下去,是不是过几天自家的麦苗地也要变成这模样?
这想法冒出的瞬间,陆老爷子吓了一跳,匆忙地到村口去,看村里其他人家有没有啥法子。
这虫灾,必须治啊!
陆伯建两人从山上回来时,陆老爷子正一脸难受地蹲在上房门口。
在看到陆伯建后,陆老爷子连忙站起:
“伯建!你昨天不是说地里遭了虫,你有法子治虫吗,你快去想想办法吧。”
陆伯建闻言皱起眉头:
“爹,那地里长虫都是老二乱说的,他不就是想偷……”
懒字还没说出口,陆伯建突然反应过来,眼神赫然一亮,对着陆老爷子点了下头。
“爹,这虫我肯定能治啊,让老二明天去山上吧,这治虫的事交给我就好了。”
“真的?”
陆家院子外,里正大步走来,惊疑不定地问道:“陆伯建,你真有法子治这虫灾?好!不愧是秀才郎,果真是有办法!”
说罢,里正突然高声朝村子里喊道:“乡亲们,快过来,陆家老大有法子治虫,你们的庄稼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