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
牛车走了约莫一个半时辰后，天色渐明，而前方城墙的轮廓也逐渐从几人视线中勾勒出来。fangzexs
看着前方城门口排成长队的人群，陆阿娩从怀中珍重地取出通行令来。
这看似轻飘飘的一张纸，却决定着他们一家子人能否进出城门。
要得到这么一份通行令还挺不容易。
首先，要一家之主带着进城之人的身份信息与进城的目的去村里，找里正登记后……，从里正那里拿到通行令专用纸张，一家之主盖上自己私章后，里正也要盖上印章，之后再去镇上，找镇里的镇令盖章。
三个章齐全了，这张通行令才算有效。
缺一不可。
若没有这通行令，进城的时候不但会被拦截，还可能被当成流民抓起来，发配到偏远之地去。
陆阿娩都忍不住感慨，这古代对身份信息的监管，可比现代社会严多了。
所以别说想在古代社会到处乱来，你就算想在自家乱来都不行。
一旦被家主厌弃，你这辈子连城都进不了，只能在附近几个镇打转。
毕竟这古代是要实行连坐的，谁知道你进出城门是想干啥，万一做不好的事，岂不是牵连全族？
所以，必须得过家主这一关。
反正比陆阿娩前世进城麻烦多了，陆阿娩吐槽，就是出国手续有时候都没这般麻烦。
当然，也有不麻烦的。
有功名在，或者出身世家，自然就不受此监管，亮出身份便可畅行无阻。
这也是这时代许多平民男子都要考取功名的原因之一，毕竟能为自己争得一个自由身。
排了一会子队后，终于到了他们。
赵亮平也从怀中掏出那张写有他和赵杨氏信息的那张通行令来，跟陆阿娩的一起，递给了城门口守卫的士兵。
近来县城没啥事发生，守卫们也没太重视。查看了印章没问题，又清点好人数，查了他们的牛车上没有危险物品后，就直接放行了。
坐着牛车从暗黑深长的城门中走出来后，伴随着光亮出现的，是一派村里镇上从未有过的热闹景象。
“哥哥，这边这边，快过来！”有扎着红色头绳的可爱小姑娘从人群中跑过，身后是追着她的青衣小公子。
“娘子，这支钗如何？”有手拿碧玉钗子宠溺看着自己媳妇的长衫文士。
“精彩！再耍一个！”有在街边耍猴的江湖人，周围一圈看热闹的百姓。
整条街道，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哇！”
陆知行从牛车上站了起来，双眼透出亮光，看向一切都是好奇的眼神。
不只陆知行，陆阿苗和杨氏他们也是如此。
都是第一次来县城，都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盛况。
“这条叫长街，是整个河阳县城最长的街道，也是最热闹的街道。从南贯穿到北，咱们一路走上去，就能看到这县城正北处的县衙了。”
赵亮平知道他们没来过县城，开口为他们介绍起来。
“除了这条长街，河阳县城还有一处热闹的地儿，在汲川河畔。东岸是闹市，啥买卖都有，店铺租金和摊位费都没长街这边贵，东西也比这边便宜，所以大部分的买卖都集中在那里。可以说白日里，那里比这长街还要热闹。”
“而到了晚上，就要看汲川西岸了。”
陆阿娩听得好奇：“姨父，不是说城里有宵禁么？”
“对，有宵禁。不过汲川西岸是例外，晚上城里不少贵人都还要去那里嘞，要是都禁了，他们不是都没地儿去了。”
原来，这也有官民之分啊。
如果女子能考科举，陆阿娩都恨不能现在报名去。
她拍了拍身旁陆知行的脑袋，惹得小家伙抬眸看她。
“知行啊，你以后可要努力了。”
“什么？”
小家伙一脸茫然。
东岸不如长街宽阔，各种店铺和高楼林立，还设了不少摊位，显得有些密集，却更具人间烟火气。
在这里，你能见到各色衣着打扮的人，有一身绫罗绸缎的富贵人，也有粗衣麻布的贩夫走卒。
叫卖声，吆喝声，谈笑声，各色声音混杂在一起，却又不会让人感觉到纷乱，彰显的只有这儿的热闹。
陆阿娩交了二十文的摊位费，租到了一个位置还算不错的地方，用来摆摊。
“阿娩，你咋租这么贵的摊位？”看到她给出去的铜钱，陆仲孝颇为心疼道。
“你大姨他们赚点钱不容易，你这一下子就给这么多，多划不来啊。”
陆仲孝还不知道这生意是自家和赵亮平他们一起做的，陆阿娩也没告诉他和杨氏。
杨氏还稍微好点，若让陆仲孝知道，肯定马上就传到全家人耳朵里了。
到时候，这钱就只能上交，他们一文也别想花到。
说不定钱交上去，还要狠狠挨上一顿骂。
那群人用着他们的钱，还要贬低斥责他们。
在分家之前，陆阿娩都不打算说这事。她也告诉了大姨和姨父，银子给她就成，她回头就在这县城的银号中开个户，把银子啥的都存进去，作为将来他们分家后的储备资金。
“妹夫，这你不懂了吧。”赵亮平听了陆仲孝的话后，笑着说道。
“咱卖的这东西，就不能把摊位租在太便宜的地方，我上次就是吃了这个亏。”
说完又跟着夸了陆阿娩一句：
“阿娩人聪明，一来就选对了地方。就这儿，咱把罐头摆出来吧。”
罐头摆出来，又有陆阿娩和陆阿苗这两个相貌好的小姑娘守在这边售卖，很快便有人过来询问。
“你们这卖的什么？”
陆阿娩瞧着对方一身绢布衣裙装扮，头上还带着银钗，就知道对方肯定买得起。
一匹绢布都要两三钱银子了，这衣裙做工也不错，上面还有绣花图样，花费的钱应当不少，那银钗就更是值钱。
肯在打扮上用这么多钱的，家里日子应该也过得不错，是他们这罐头面向的客户。
其实正常情况下，一般的粗衣百姓也不会来这种稍微偏高档一些的摊铺，询问一种自己从没见过的东西的价格。
他们害怕问了之后，自己买不起会很尴尬。
即便打肿脸充胖子买了，事后多半都会极其后悔，发誓再不做那样的事。
陆阿娩也是穷过的，对这种心态极为了解。
听到对方的询问，陆阿娩笑着回道：
“这位漂亮姐姐，我们这是罐头，好吃的雪梨罐头。”
那前来询问的妇人年近三十，听到陆阿娩开口唤姐姐后，嘴角没忍住地上扬：
“你这孩子，嘴还挺甜的，跟抹了蜜似的。”
陆阿娩见对方受用，笑嘻嘻道：“漂亮姐姐，我这哪叫抹了蜜，我们家的雪梨罐头那才是真正地抹了蜜，保准您一吃，绝对喜欢！”
那妇人面上笑意更浓，从怀中掏出钱袋子来。
“得，今儿个就冲着你这小嘴，我都要买上一罐，这罐头多少钱？”
“姐姐，我们这雪梨罐头五十文一罐。”
“五十文啊……”妇人犹豫片刻后，还是拿出了银钱来，“罢了，也不多，就来一罐尝尝吧。要是不甜，我可要找你。”
“放心吧，漂亮姐姐，肯定甜！”陆阿娩麻利地收下钱后，用草绳提起一个罐头就递给了妇人。
草绳套在罐头上方便提的这个主意，也是陆阿娩之前想出来的。
因此天还没亮路过镇上时，他们刻意去叩开买草绳人的门，买了一堆草绳，在前来这里的路上就套在罐头上。
被陆阿娩这么一弄，罐头确实也变得方便了许多。
本来需要两只手抱起的，如今只需要一只手便能轻松提起。
就连上次来卖过的赵亮平都不由感叹道：
“阿娩这孩子可真是聪明，想出了这法子来。我上次来，都有人抱怨过我这罐头不好带走，我当时还不知道咋弄。”
听人夸自己女儿，杨氏脸上不由露出笑容来。
“阿娩这孩子最近就是聪明了不少，也越来越有主意了。”
“这才是好的。”杨玉兰附和了自己妹妹一句后说道，“不然跟之前那样，就在你们那个家，还不得被人欺负成啥……”
最后一个“样”字，杨玉兰没有吐出，目光瞥了眼旁边的陆仲孝。
陆仲孝沉默着，没有替他爹娘分辨。
他对自己的家也清楚，只是爹娘和一个孝字压在他头上，让他没办法。
陆阿娩也朝着陆仲孝看去，见他没什么反应后，暗道人还是有救的。
陆仲孝沉默，至少证明他也意识到老爷子和老太太吴氏的某些作为不好，而不是他们啥都有理。
只要有那个意识，早晚有一天陆阿娩能让他正视这个问题。
开张之后，围过来的人就多了。
陆阿娩索性打开一个雪梨罐头，又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小盘，将雪梨罐头盛了点出来，切成小块，供买家品尝。
“这梨儿不错，甜，给我来几罐。”
县城里的富户，有不在意钱财的，尝了味道不错后，直接就提了好几罐走。
在他的带头下，也有好几人一人买了一罐。
生意眼看着就好了起来。
“你们这是啥啊，咋卖的！”一道高昂又尖锐的女人声音传了来。
陆阿娩抬头看去，这是一个和大姨杨桂兰年龄差不多的女人，颧骨很高，整个人显得极为刻薄。尤其她嘴角上的一颗痣，使得那刻薄又加重了几分。
陆阿娩认得她，刚才路过廉价摆摊地那块儿，陆阿娩就瞧着她在那里卖梨。
眼下梨不卖了，还拔高了嗓音来她摊铺上，这是专门找上门闹事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