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头秃的刘医生拗不过固执的祈铭,请示了科主任以后还是按照病人自己提出的方案用了药,当然没有忘记让他签署了一大叠风险告知书和保证书。mshangyuewu
没曾想糖皮质醇对祈铭这么管用,一组液体输进去不到半个小时,他的体温就慢慢开始下降了。只不过因为他输液的速度比普通人慢了不止一倍,一组液体输了一整夜。
罗家楠放心不下,拒绝了护士给他拿陪护床的提议,硬撑着在祈铭的病床边坐了一整夜,坐得他腰酸背痛腿抽筋。后半夜觉得冷,摸了摸挂在空调出风口下面的t恤还半干不湿的,又溜出门找护士要了一床薄被子,披在身上蜷成一团,活像桥洞底下的流浪汉。
直到一线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钻进来,液体终于输完了,祈铭的体温也完全降下来了,罗家楠才松了一口气。掏出手机瞅了一眼,得,已经凌晨五点半。
他起身摁了呼叫铃,不多会儿值班护士就端着盘子进入病房。她给祈铭拔掉输液针头,又让罗家楠过来帮祈铭按住棉花球,自己则安静且迅速的给祈铭测了体温,量了血压,又交代罗家楠记得把大小便标本送到检验科,然后就打着呵欠走了。
输了一整夜的药水,祈铭的手背到手腕胳膊全都冰凉,罗家楠下意识就用双手给他捂着,还轻轻搓了搓。压着棉花球的手指不敢太用力,这吸血鬼牙尖嘴利的,要是给他弄疼了,当心给自己来一口,还得打狂犬疫苗。
祈铭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正握着自己的手,有些不自在的往回缩了缩,想把手从对方手里抽出来。罗家楠熬了一宿,这会儿也困得不行,迷迷瞪瞪地握着祈铭的手就打起了瞌睡,也不知道握了多久,突然感觉到对方缩手的动作,眼睛都没睁开就嚷嚷着“别动别动,我这儿给你摁着针眼呢,别不小心出血了,还得青一大块儿。”
祈铭眯缝着眼睛瞧他,却只看见模模糊糊一团影子,好在用了大剂量激素以后,他的嗓子能正常发声了,他咽了口唾沫,尝试着轻声说话:“你……你一夜没休息?”
罗家楠拿掉棉花球一看,手背上的针眼已经止住血了,他才放心地挑了挑嘴角,揉着眼睛回答:“没事儿,熬夜什么的都习惯了。”
祈铭睁着一双空洞无神不聚焦的眼睛,冲那团影子小声说了一句谢谢,罗家楠下意识就想看口调侃一句怎么血族还有睁眼瞎,转念一想人家现在挺惨的,这时候说这种话有点丧良心,于是他难得没有乱喷南瓜籽招人烦。
“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罗家楠揉了揉肚子,他自己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一晚上折腾得比负重越野五公里都累,不,不光是身累还心累,这一晚忙前忙后比查案子走访一整天都累!
祈铭低头思考了一瞬,有些抱歉的冲罗家楠说:“不好意思,我昨晚身体消耗太大,吃普通食物无法满足我的身体需求,我需要喝新鲜血液补充能量。”
“啊?”罗家楠愣住了,新鲜血液,这玩意儿不在自己的食谱上啊!他有些为难的挠挠头,“那我去问医生给你开两瓶?要全血还是血浆?”
祈铭被他这么一问,脑子也有点懵,食用血液和医用血液压根不是一回事,别说医生不可能给你下处方,就是开出血包也不能直接喝啊?
祈铭皱了皱眉,想着应该怎么才能说明白,就感觉一根带着薄茧的手指头揉了揉自己的眉间,一张熟悉的脸凑到眼前冲自己咧嘴傻笑。
“别皱眉,我逗你玩的。我知道外面有专门销售食用血包的店,好像那个乐东来超市外面就有一家。哎呀,就是不知道这么早,他们开门没有?”
祈铭看着那张痞里痞气的笑脸,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暖意,别看这人咋咋呼呼跟个土匪似的,人还挺好的,善良细心乐于助人。他不由得放柔了语调,用商量的语气道:“血小包24小时营业,承接外卖订单。”
罗家楠只觉得这吸血鬼不骂人的时候,说话声音还挺好听,特别是这么压低了音量的慢慢说,好像上课时背着老师偷偷和同桌聊天的小朋友,鬼鬼祟祟的挺可爱的。
祈铭难得对自己有个笑模样,罗家楠的心中再次生出莫名的悸动,他突地打了个激灵,胳膊上又竖起一层鸡皮疙瘩。他搓了搓胳膊,努力搓掉那点异样的感觉,起身去给祈铭点外卖。
他在团团网上搜索“血小包”,点进离自己最近的一家店,好家伙,一个40的食用血包折扣价899,比医院输血还贵!
他看了一眼手里带着血的棉花球,啧了一声,这两滴血怎么也值两毛钱吧?无奈地把棉花球拿去门口的医疗废弃物垃圾桶扔掉,罗家楠忍着心疼下单了两份40食用血包,1798元免配送费。
也算对得起899的价格,血小包有自己的专属配送员,一水儿的188大帅哥,穿着西装打着领结,白手套黑皮鞋,双手托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冲罗家楠笑出八颗牙。
“您的外卖到了,请慢用,欢迎下次惠顾。”
罗家楠谢过对方接过礼品盒,目送配送员进了电梯,就像个土老帽儿一样好奇地把盒子颠来倒去的看。凭手感分不清是木头还是塑料的盒子通体黑色,正面印了一个logo,是插了一根吸管的红色血袋的简笔画,背面是产地和生产日期之类的东西。
罗家楠把盒子捧到祈铭面前,看对方也不方便,就帮他把盒子打开,嗬,层层叠叠的泡泡纸,还有保鲜的冰袋,中间放着两袋鲜红鲜红的血。
罗家楠把血袋拿出来,又伸手在盒子里掏了半天,一边掏一边嘀咕“怎么没有吸管?”
祈铭拽了拽他的t恤,示意把血袋递给他。接过血袋,他用指甲在袋子上端的一个虚线处划拉了一下,就划开一个小口子,就着这个小口子就吨吨吨地喝掉了。
罗家楠看他喝血喝得挺起劲儿,好像渴了很久似的,等他快喝完了又赶紧递过去一袋,心里盘算着养这么个吸血鬼得多费钱啊?
两包鲜血下肚,祈铭觉得舒服多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掀开被子就想下床。罗家楠刚去门口把外卖盒子扔掉,回头见看见祈铭坐在床沿上,他赶紧上前扶住对方:“你干嘛?”
“起床,上班。”
“你烧糊涂了吧?还生着病呢上什么班?你看得见路吗?”罗家楠没好气怼了他一句,就你这两眼一抹黑的样子,上个屁班。
祈铭抬手摸了摸鼻梁,摸了个空,也反应过来自己的状态显然是没办法去工作,他有些懊恼的叹了一口气,睁着茫然的眼睛望向扶着自己的一团黑影——是的,除非对方把脸贴到自己鼻尖,否则就还是一团黑影——无奈地低声念叨:“昨天反黑组才送来两个嫌疑人要做伤情鉴定。”
“反黑的?你别急,我给猛哥打个电话说一声,不是还有高仁吗?伤情鉴定这种事儿他能搞定,再不济还有老韩呢!”
“可是我已经跟杨组长约好了……”
“约好了就不能变么?结婚还能改期呢,这又不是参加他的葬礼没得改。你听我的,乖乖躺好,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那你给高仁也打个电话,我跟他交代几句,我的手机不见了,你有高仁的号码么?”
“有,上次我们不还一起出差来着,我存了他的号。”
罗家楠给杨猛打了个电话,一张嘴就是“猛哥嘛呢?啥时候出来喝酒啊?”
对面反黑组组长杨猛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重案罗家楠,这小子大清早的发什么疯?
“我这正准备出门上班,你打电话有啥事?”
罗家楠嘿嘿笑着打商量:“跟你商量一事儿,你那边不是有俩嫌疑人要做伤情鉴定吗?你直接找高仁,哦不,让老韩回来弄行不行?”
杨猛挠挠光溜溜的脑袋问:“老韩不是在北城分局搞培训吗?现在法医办不是由祈主任负责?”
罗家楠耐心给他解释:“哦,祈老师这边出了点意外,受伤住院来着。我想着高仁毕竟是新人,咱们对他的业务能力也不了解,还得是老韩办事儿才放心。再说北城分局又不远,一会儿我亲自给老韩打电话,请他回来加个班,你看行不行?”
杨猛也是个热心肠,一串连珠炮的发问,满满都是关心:“祈主任受伤了?怎么回事儿?出现场摔跤了?伤得严重不?”
“还好,不严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那我不跟你说了,我给老韩打个电话。”
挂了电话,罗家楠又给法医韩定江拨过去,老韩年纪大了起得早,已经溜溜达达到北城分局大门口了,听说反黑组的案子需要做伤情鉴定,祈铭不在高仁搞不定,老头便答应等他这边忙完了就回市局加班。
工作的事情安排妥当,罗家楠又给高仁去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对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楠哥,有事?”
“袁桥?”罗家楠挠头,看了一眼手机,没错啊,打的是高仁的电话,就听见那边说:“高仁还没起床,你等一下。”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电话里面传来一个含含糊糊一听就还没睡醒的声音:“喂……”
“哟,小胖子还没醒呢?”
“罗家楠,我跟你拼了!”
“诶,别生气别生气,跟你商量个事儿。”
高仁翻了个身,冲电话那头说“放!”
意思是有屁快放。
“嘿!你个小胖子……”罗家楠作势要怼,想了想又端正态度,语气谄媚的说:“祈老师昨天被车撞了,现在在人民医院呼吸内科住院。我手里还有案子要忙,不能留下来陪床,你看……”
“什么?”电话那头咚咚的两声,听起来像是高仁来了个前滚翻,然后就听见高仁在那边喊:“怎么回事儿?怎么会被车撞了?那怎么会住在呼吸内科?那你等着,我马上就过去,你别走啊,等我来了才准走!”
“你别着急,让袁桥开车送你,顺便给我带点吃的。”
不等罗家楠把话说完,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最后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罗家楠:血小包好贵!祈铭:我每天要喝一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