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万兽鸣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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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顾长俞头一次感受到六神无主的滋味。zicuixuan他虽不至完全慌神,却能清晰地知道此事让他无力,可偏偏要他立马做出抉择。顾长俞没有犹豫,对那人道了一句在原地等着他,便顺着小路往回跑去,一路但遇着往来的宫人就问林舟渡和赵隶去了哪里,却无一人知。
那人并未站在原地等候,而是紧跟在顾长俞身后,他不知顾长俞为何在这个关头要疯了似的找此人,只能苦苦劝道:“侯爷!耽搁不得了侯爷!您先去吧,属下留着跟齐王殿下说,大人那边性命攸关啊!”
顾长俞直接转身,对他道:“你若真想救我父亲,就不要在此处碍我的事,到园门口等我去。”
那人一惊,终是不敢再跟着,依言留在原地,望着顾长俞远去。顾长俞就往主殿去,到了殿前也不敢再跑,稳下气息才敢进去,里面果然有人,却不见林舟渡。顾长俞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这才问了一句可有看见顺王和齐王,里面的人皆道没有,顾长俞就又出去。他将主殿周围的建筑都找了一遍,依旧未见其人影。
要找遍这园子是不可能了,现在只有等着开宴,等他自己过来。只是顾长俞不死心,他往对面的戏台去,迎面过来一小内侍,他便上前打问,这次终于问出了结果。
“回侯爷,顺王殿下方才似是与光禄寺安大人起了些争执,两人一同入宫去了,具体是发生了何事,恕奴婢不知,只是看情形不太好。”
顾长俞的心便彻底沉到谷底,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关头安家竟去找了林舟渡的麻烦,可他偏偏不能进宫去,就算顾南豫那边不出事,他也是绝不能进宫的。而顾青闻昨日刚被派到朱岁,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他只剩一条路可走,也是他必需得选择的那条路。
顾长俞向皇宫的方位望去,饶是心中已有最佳的决策,也仍是难免撕扯纠结。
看来此次,是上天要逼他自己踏出这一步。
顾长俞出了园去,果然见那人候在那里,正焦急地张望着里面。顾长俞就道:“我现在去沚罗。你去找齐王,将此事告诉他,然后再去顾府,知会母亲一声。之后你便跟着齐王,等我回来。”
那人应下,顾长俞就从马厩里牵了马出来,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安琼枝与太皇太后走至主殿,众人已在月台上静候,赵熙政和安瑾瑜与太皇太后同时到,赵熙政便迎太皇太后入殿,二人坐至北边主位,众人这才随之落座。
周煜灵的缺席引起众人注意,却无人出声。赵熙政自是也疑惑,便小声向太皇太后询问其去处,太皇太后就道:“不碍事,煜灵身子不适,哀家让她在暖阁里歇着,你也莫让人去扰她。”
赵熙政一听,便忙问:“怎的不适了?可还严重?可去请太医了?”
太皇太后就道:“无妨,无甚大碍,不用挂心。”
赵熙政一听,就不再多问。这话台下的人听不大清,安琼枝却是坐在赵熙政旁边,将这些话全都听了去,安瑾瑜也同是听到了,面上便稍显异样,直至抬头望见安琼枝,这才敛了情绪。
安琼枝就开口:“不如让昭靖去看看吧。昭靖去看一眼,也稳妥些。”
赵熙政就点头同意,林惊时本坐在安琼枝下首,这就起身告退。林舟渡的位子在赵熙贽后面,旁边是赵隶,这位置离主位远,也不大惹人注意。他望向对面的空位,微微转向赵隶,问:“侯爷还没找着?”
赵隶也是着急。他们本同安淮在殿内说话,后来殿内人多起来,几人就到了外面去,却也离主殿不远。直至太皇太后到场,顾长俞还不曾归来,赵隶就遣了几人去找。之后便是见礼进殿,那些个人却是一个都不曾回来。
“这人到底哪去了?”赵隶的心也是提着,又不敢总是往门口张望,生怕惹人注目了,看见林惊时离席,又疑惑道:“诶?长公主这是去做什么?”
林舟渡看不见,却也听到了方才安琼枝那句话,就问赵隶:“长公主她不在这边吗?”
赵隶本不觉什么,现在却顿觉稀奇,“长公主在安太后下首坐着,方才也是和安太后一同过来的。对了,今日周太后没来。”
林舟渡不语,心中的事已渐渐有了雏形,然而这却使他的心安定了些。赵隶细想,也觉出了端倪,却不见林舟渡出声,终是忍不住,问他道:“长公主她,能应对吗?”
林舟渡依旧端坐在那里,却是微微嗤笑了一声:“太拙劣了,这把戏。”
林惊时到了流烟楼时,外面正有一侍女守在那里。这侍女是安琼枝身边的,林惊时停在门前,问她:“里面怎么样了?”
那侍女见林惊时过来,却恍若见了救星,忙道:“人还没来,您快想想办法吧!”
这回答在意料之中,林惊时一手劈向那侍女后颈,那人的身子立马顺着菱花门滑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她将那侍女拖进门,藏进东北角的衣柜里,再一转头,就见周煜灵瘫坐在西暖阁的地上,半倚在罗汉床边上,整个人无力似一滩水。
这屋里有浓重的熏香味,林惊时进门前早已料到,故而闭了气息,可现在忍不住呼吸了一口,当即就觉神思摇荡、身体无力,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林惊时将门大打开,开了所有的窗,冷空气霎时冲进屋内,她这才到西暖阁去,把那香炉熄了,包上布端去远处。
冷风吹入,周煜灵舒服许多,也清醒了几分,恍惚间睁眼,就见面前有一人影。林惊时用丝绢替她擦尽额上细密的汗珠,抚着她的双颊与脖颈,所过之处是一片滚烫。她刚从外面进来,浑身携着冷气,手也冰凉。周煜灵正喜爱这凉意,却又动弹不得,只能稍直起脖颈,用面颊蹭了蹭她的手心。
林惊时知道她难受得厉害,又神智不清,便轻声道:“你暂且忍耐些,我替你施针,很快就好。”
这声音若冷泉,倏然一出,就好像唤醒了周煜灵心中的什么记忆,她努力分辨着面前的人影,“惊…惊时?”
“是我。”
林惊时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那布包里收着几枚大小不一的三棱针,她持起周煜灵的手,捻针刺向少商与劳宫,又换了枚针,向她额中线眉心刺去。一番施针下来,室内的空气也换得差不多,林惊时就起身关上了门窗。
周煜灵明显比方才好些,林惊时过去,摸见她除了面颊被冷风吹凉下来,周身气息还是热的,想来这熏香实在性烈,加之先前酒的作用,确是一时间缓不过来。
周煜灵不知为何,现在这般情况明明应让她好些,可她闻着眼前那人身上的冷香,眼中又映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只觉得体内一阵难受,好似万虫吸髓、万蚁噬心。方才那么长的时间,她都忍了过去,只是她挥不去脑中的那个身影,现在这身影真真切切出现在了面前,再刺骨的冷风都吹不进她心里去。
“你…过来些。”
林惊时依言靠过去,任由周煜灵靠进她怀里。林惊时的手足顿了一瞬,便抬起双臂揽住她的身子,她知道自己身上的凉意比冷风让人舒服些。周煜灵闭着眼睛,这一下,她只觉身心都舒坦下来,她就这般靠在林惊时胸口,忍不住弯了弯唇。林惊时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见她的发顶,替她整理着上面的金钗。
就这样静默了一会儿,林惊时感觉她的体温降了些下来,便又替她施了次针。周煜灵还是无力,勉强靠在罗汉床沿,只是眼中明显清明不少,她缓过神来,思绪也跟着涌出。
“她威胁你?”
林惊时给她端了茶水来,听闻她气若游丝地出声,方答:“与威胁无异。”
那酒可使人四肢麻痹,周煜灵无法抬动自己的胳膊,便就着林惊时送到嘴边的茶盏喝了几口,后又歪着头靠在一边,“你倒是不怕她。”
“使此拙劣之计的人,不足为惧。”
周煜灵就看向她,遂笑了两声,“她确实是蠢物,尚不及我万分之一。”
林惊时捏了捏她的胳膊,问:“可恢复知觉了?”
周煜灵微微摇头。
林惊时就抓过她一条胳膊,将她的衣袖推上去挽起,替她按摩揉捏,“应是药劲还没过去,我给你按摩会儿,活活血,一会儿就没事了。”
她常年不是在深宅里窝着,就是在深宫中养着,整条手臂从肩膀到指尖都纤细匀称,皮肤白皙似雪,林惊时按得用力些,那皮肤上很容易就泛起红印。她就那样认真替她按着,却能感觉到周煜灵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从未移开过。
梳理完一条手臂,她又跨到另一边去帮她按另一条,周煜灵的视线就也转了过去。周煜灵是极美的,那种美是浓艳的美,只肖望一眼便可摄人心魄,可偏偏她的美带着些许侵略性,一般人不敢直视。而这种感觉也源自她处在江山高处,正如她的目光,来得坦然而随性,带着些缱绻,从不担心被人发觉,林惊时这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