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念犹纷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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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文友向来是跟着安弘赟,午间兄弟二人一同在安弘赟的府邸用饭。mchuangshige现下进了堂屋内,却见康进德已经在那等着了。前些日子安家在朝中受了莫名之挫,眼下也是同安琼枝一样无处泄火,故而心中对康进德是暗含不满。
康进德也不知是来时着急还是屋里太热,此时坐在那楠木罗汉床上正满头冒汗,拿着一本书当扇子使。见二人进来,也不愿起身,只是随口打了声招呼。
安家兄弟落座,安文友盯着康进德,是愈发不顺眼,出口的声音也带了丝厌倦,“呦,康公公,几日不见你,还以为你见周家得势,把我们撂在一边儿了呢!”
康进德就放下那书,道:“这是什么话!近来太皇太后寿辰,咱家有的是事忙。这次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寿辰还是个半整数,得大办!咱家方才才去见了太后她老人家,出门又碰上郑序……那人和柳爷一个脾性,几句话也说不得,哎!”
“呦,你还碰到郑序了?”安文友闻言,字里行间就带了丝讥讽,“听说郑厂公今年不过三十四,康公公,你比他进宫早,你三十四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捞个厂公当当?”
此话正是戳到了康进德痛处,他不愿多言,只是又拿起那书扇风,静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现在说这又有什么用?过了年,万岁就要将顾侯调到大都督府去。安国舅,你统了兵马司数十年,可这左都督可未见你坐得稳啊!”
“你现在说这风凉话!你……”
“好了。”安弘赟终是出声,他示意安文友不要动怒,又看向康进德,遂从一旁的漆盒里拿出一个瓷罐来,道:“我看康公公也是心绪不宁得很,大寒天的挥汗如雨,来吃块安神的糖来。我近来睡不着就吃这个。”
康进德就敛了敛心神,放下书过去,安弘赟开了瓶塞,倒出两块绿色的糖在他手上,那糖闻着有淡淡的凉意,也不知添了什么香料。康进德心思不在这里,直接把两块糖倒进嘴里去,谁想刚尝见味儿,他眼睛就蓦地睁大,“呸呸”几声把那糖吐到地上,这还不够,他又端起一旁的水来猛灌,连形象也顾不得便吐在地上。
“安弘赟!”漱完口后,康进德对安弘赟怒目而视。
“你叫什么叫!”安文友一拍桌子喊。
安弘赟却是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垂首饮了口茶,才将那茶盏放下,淡声道:“怕了?”
康进德再怎么能装,现下也是一点都装不住,指着安弘赟就大骂:“安弘赟!你简直是个疯子!你知道这是什么!你就这么急得让我去死?”
“这是什么啊?”安弘赟抬眸望向他,“鬼头青,对吗?你尝出来了。这在外面可是好东西,只要康公公不去碰它,它就是康公公脚下的阳关道。你连当朝首揆都未选,而是择了我们,不也是冲着这物而来?康公公,这做人,方是有出有进、有舍有得,你若总是这般犹豫不定、窥间伺隙,到头来只会做了丧家之犬。”
康进德怔住,遂又“哎哟”一声,抚着额在原地转了一圈,“我的爷呦!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几日实在是时运不济,我就能怎么办呢!二公子近日不是刚到川陵去?怎么也得等他那边回个音信来吧!不然我们在檀京再折腾也是盲整不是?”
“二公子那边先不说,既是在檀京,就该着眼檀京的事。”安弘赟道,“康公公刚刚自己也说了,过了年顾侯十有八九要到大都督府去。康公公,你就真的一点想法也没有?”
康进德又坐回去,又倒了杯茶喝,眉间紧拧着,“有是有。只不过这兵马司到底是国舅爷的,动起手来麻烦得很。要是早能动,大人你也不至于拖到现在不是?”
“办法也是人想出来的。”安弘赟看着他,“既然不能在兵马司动,那就想办法把顾侯引出来,或者动不了顾侯,顾南豫,还是可以的吧?”
康进德不语,似是思索了一番,才道:“既是如此,便要寻个好时机。年末之时,顾南豫这位部堂大人总该到檀京道九州巡视,届时又逢圣寿,顾小侯爷若闻得老父亲出事,只怕也闲坐不住了吧!”
安弘赟便道:“是啊,有顾南豫在,漕河之上到底是有双眼睛看着。何时能剜了这双眼睛,那才是要事。”
章煊昨日吃了酒,倒头就睡,直到天大亮都没醒。侯府本就人少,顾长俞又特意嘱咐过平常若无事便少来打扰,故而在这两片院子周围一般没什么人。林舟渡也在侯府住了挺久,大概摸清了这里门路,也算准了时间,今日晨间无人,他就自己往顾长俞的院子中去。
自那日顾长俞“回敬”了他一句后,林舟渡就没再和他争辩,转身而去。这些日子,顾长俞每日早出晚归,回来了也不与他见面,算算已有三日。
今日他休沐。林舟渡走至门前,先行扣门,闻得里面答复,这才推门进去。
顾长俞正看书,旁边的枣木架子上还挂着短褂,想来是刚晨练回来。他看书入神,也没想到进来的人会是林舟渡,抬头望着他怔了一下,遂放下书,只是不说话。
林舟渡随手将大氅挂在椅背上,走过去坐下,兀自倒了杯热茶喝。
顾长俞看着他,他依旧是那样懒懒散散的状态,世间的风云惊不起他一丝波澜。他收回视线,主动开口:“你今日……”
“我答应你。”
顾长俞又抬起头。
“不动川陵。”
顾长俞讷讷不知何言,良久,才问:“你答应了我,可是还要我答应你什么?”
“不用。”林舟渡道,“顾小侯爷什么都不用答应我。如果真说我想要什么,我只希望侯爷以后能对我全然信任。”
仅是一瞬,便让顾长俞嗒然失语。
顾长俞将所有结果都想遍,也曾觉得自己应该主动结束这场僵持之局,却没想到林舟渡主动过来了,而且一来就是这么一句话。他没想到林舟渡也会妥协,更不知他为何如此。世间分明没有白来的让步,尤其是在他眼前这个人身上。
他心中当然也是有懊丧的,这三日来,他每每回想此事,总觉自己不该说那等伤人利言。只不过因着一句覆水难收,他一身的沙场硬骨,又怎能在一时间突然弯下。所以,顾长俞不知该回什么,面上也依旧带着几丝冷硬。
林舟渡见他如此,便微微笑了笑,转而道:“再过些日子就是圣寿,我近来想了想,那个时候令尊应不在京中,安家若要挑日子,许会择这日。侯爷要多留意一些,也要提醒顾大人。”
顾长俞应下,多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愿再提川陵的事。林舟渡也不用他再说什么,起身系好大氅,道:“今日老师要来,与我说说朝中之事,我先回去了。”
说罢,林舟渡就离去。顾长俞这才感到一阵手足无措,却也不能追出去,只能呆在原地,又拿起刚刚那本书来看,似是要遮掩心中慌乱。
何玹清确实要来。那日林舟渡和唐齐相约,以后有事便可通过清乐坊的人往来,故而想请何玹清来也方便些,不用再拜托顾长俞。
何玹清巳初方至,他来时,林舟渡已在房中坐好,眼前也系上了带子。何玹清就坐下,问他道:“今日没见着顾侯,想来是忙于那些个庶务吧?临近圣寿,光禄寺昨个还请了工部的人去修葺清和台,偏生工部也是繁忙,年末又拿不出银子,就唤了兵马司的人去当劳力。”
林舟渡就道:“是啊,好在京中无事,不然更是手忙脚乱。”
“我听你的人说,你近日和顾侯闹得不太愉快?似是因为安无疾去川陵一事。”
林舟渡就抚额,“是有些,我答应了他不在川陵生事。”
何玹清闻言,心中颇觉新奇,“若让老夫来说,你的想法是对的,顾侯他不赞成想来也仅是因着川陵有顾喆昌在。祝尘你怎的……竟还随了他愿了?你若是再用心劝说,老夫倒觉着顾侯未必听不进去。”
林舟渡好似从不曾为此事纠结,又许是他已提前料到了此变数,心中早已有过准备,“劝说当然能行,只不过效果不似我来让步好罢了。一番劝说,他不情不愿,我畏首畏尾,倒使我没把握。况且,无论是在川陵还是在檀京,我都有办法对付安无疾。”
“你有主意便好。”何玹清点点头,又抚着银中掺黑的髯须,“不过若是在檀京,自会麻烦些。且川陵那边形势也不好,若真让安无疾跟查几人说些什么,只怕又要多来几阵我们摸不着的风了。祝尘,你不能一点也不做准备。”
林舟渡也是无奈,便道:“老师说得是,我答应了他不牵扯川陵,那就只能等安无疾回京。可我到底不放心,所以今日请老师过来。我记得老师早些年曾在海东道桓州当教谕,后来也任过一年川陵按察使,可还有能用的人手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