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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忍界大陆行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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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 漩涡水户并没有立刻去睡觉。

    她头发和衣服都沾了不少血,跑丢了鞋后,一只脚还踩进了草丛间的小泥坑里——

    在火光烈烈的夜色里, 【沾血的睫毛】, 【颈间的湿发】, 【撕裂的衣角】和【平滑肤质上泥土皲裂的痕迹】,这些东西, 或许是一抹剪影上, 恰到好处的冲突性点缀元素。

    但落到现实处,它们都有一个统一的称呼:

    【污渍】。

    漩涡水户关门后,怔怔的在营帐中央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再次吩咐人送水, 然后在喧闹的夜色中,泡了今天第二个热水澡。

    哗啦哗啦哗。

    不甚明显的水声, 基本干扰不到第二个人。

    水户把半边脑袋埋在水面下面,思考起了自身战斗力的问题。

    不,错了。

    这根本不是个需要“思考”才能发现的问题——

    漩涡水户其实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这方面有缺陷。

    说句稍显凡尔赛的话,她从小到大,一直都只是在吃天赋而已。

    就比如今晚。

    那个宇智波的偷袭算是很隐蔽了, 但她虽然猝不及防, 感知却是真的感知到了;

    之后没有眼睁睁看着表叔被杀, 是因为她查克拉够多, 学秘术也很快——

    于是哪怕没实操过, 手法生疏的要死, 但金刚封锁这种四星朝上的术式, 她硬放也能成功放出来。

    虽然, 怎么说。

    虽然用这种消耗巨量的大招, 去打人家技巧性的平a,听起来好笑中夹杂着一点惨,但纯以结果论——

    你就说挡没挡住吧!

    按理说,因为一次遭遇战被划伤脸,应该算是个能使人精神蜕变的大教训了,但因为体质加持,别说留疤毁容了,她疼都只疼了几秒钟。

    几秒钟后那伤口开始愈合,主要感觉就剩痒痒了。

    时间再往前倒。

    在忍村未曾建立,忍族各自为政时,她大约是头一个对尾兽生出觊觎之心的人。

    但抓三尾时,她本人的查克拉特性先天克制尾兽,族里还有资料(虽然是黑绝编的),有秘术(金刚封锁and神乐心眼)。

    于是说难似乎很难的事,执行起来感觉也还行。

    再往更小的时候看——

    就比如意外发现白莲那次。

    她当时的依仗,一半是身份,而另一半,是爷爷放在身上的封印术。

    而她爷,漩涡芦名,虽然因为脑回路不兼容的问题,在贵族权利中心的活的有点子谐,但论及战场,那是写在设定书上的封印术之祖——

    木叶建村那会儿人都70多了,照样能扛起建立一个忍村的压力。

    家族,个人,天赋,秘术。

    各种各样的东西,给了漩涡水户各种各样的容错率。

    她就是清楚这点,所以一直很坦然:

    修炼和睡觉?

    选睡觉啊。

    遁术资料和小说集?

    选小说。

    冥想虽然很重要,但游玩的话,需要放松精神,全心全力的融入风景——

    那自然得把冥想停掉几天啊!

    漩涡水户是为了获得愉快自由的生活,所以进行修炼,本质是为了适应一下大环境,也是为了锻炼身体。

    可修炼一旦影响了玩乐,对她来说就是本末倒置了。

    但是现在……

    水户从水里坐直,对着烛火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指甲里的血渍已经化开洗净,她们家的体质,也练不出什么茧子来,哪怕是字茧,绣茧——

    ——说来可笑,她是忍者出身,但这双手,大概是陆上诸国公主中,最像“公主”的一双手了。

    “可惜。”

    现在安稳的动态平衡被打破了。

    随着水户活动范围的扩大,她自身的战斗力变成了一种隐患,而隐患一旦爆发,直接就会断送她现阶段满意的生活。

    不要觉得这反应迟——

    晓得什么叫封建余孽啊?

    有着重见识、远大理想、承担责任还追逐大义的,哪怕搁封建时代,依旧是伟人。

    漩涡水户呢,虽然不到“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的程度,但在乎的东西同样有限。

    目之所及,花团锦簇,那就无所谓。

    危机存在,未到临头,那就先搁着。

    她和“偏居一隅不思北伐型”最大的区别,是为了可持续性醉生梦死,会在隐患真的出现时,立刻做出适当的补救行为。

    就如同此时此刻。

    红发的女孩子在烛火明灭中,面无表情甩净了手上的水珠:

    “明天要开始早起修炼了哦?”

    她嘟囔的声音还是懒洋洋的,既没有残存的不爽,也没什么多余的沮丧——

    那些都没有意义。

    在轻易做完决定后,她甚至开玩笑的想说:真让角都来当个陪练……似乎也不错?

    一刻钟后,梳洗干净,漩涡水户重新坐回了桌边。

    之前翻开的漆盒,此时还摆在原处,但殷红色的胭脂表面,已经凝出一层薄薄的干壳。

    水户心说这玩意儿质

    量不行吧?

    类似的杂念须臾闪过又消失,她重新抽过一张笺纸,撑着额角开始慢悠悠的写东西。

    漩涡家的秘藏卷轴她都看过,虽不至于逐字背诵,但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项目一是……

    神乐心眼?

    她在纸片上画了个铃铛。

    这个术式虽然难,但属于学过了就会型。

    麻烦的是将感知状态固化并扩大——

    讲道理,人的脑子习惯处理的,是由五官摄取的直接信息,【感知】这个概念相对玄乎,人在神乐心眼状态下,其实可以一边看眼前五公分,一边“看”身后五公里。

    这是两套信息来源,战斗时分秒必争,几乎来不及处理,稍一错“眼”就是血的教训。

    所以从过去到未来,这个术一般都是静止着用的:就【双眼紧闭,站在原地,精神沉浸式观察远景jpg】。

    水户好一点。

    她脑子可以,学术的时候也小,很有一些小窍门,可以在走动过程中瞬间开合一次,大略扫过固定范围内的信息后,靠脑子生成一张临时“地图”。

    可惜的是没有养成习惯——

    她要是有五分钟就扫一次周围的戒备心,那个宇智波也不至于畅通无阻的摸到营地边上,还能游刃有余的等偷袭。

    哦,对了。

    还有和三尾查克拉共鸣时那个状态。

    漩涡水户在铃铛下面画了个小乌龟。

    这里,我们要先写明一下:

    在《火影忍者》后期,六道仙人出场时,曾经给查克拉打过一个补丁——

    它不再只是战斗体系下的单位名词,同时,也是【六道仙人用以连接人与人精神的力量】。

    说白话点,就是早期忍宗还在、忍者不多时,大家能通过查克拉进行一些精神感应:

    因为人均半读心术,力量还能交互并共鸣,所以不会产生交流障碍,也就不会有矛盾、误解和冲突。

    怎么说。

    设定本身又天真又科幻,仿佛世界上一切争端不是因为【欲望】,而是因为大家都口是心非不会说话——

    再仔细一咂摸,还有点以六道为顶点后,精神格式塔的味道。

    当然,我们这里突然提及这个设定,不是为了吐槽,而是想说明:

    以水户之前和三尾“心连心”那个状态为参考看,神乐心眼这个术,应该还是有上限可挖的。

    只不过现阶段门槛比较高,查克拉强度没到一定阈值,共鸣根本带不起来。

    “那这个就先待定吧。”

    她在乌龟上画了个圈:等之后回了涡之国,三尾这个信号坐标在附近时,再——

    等等。

    原本顺滑的思路在此处打了个磕绊。

    水户捏着笔,陡然想起三尾之前讲六道忍具时,也泄露过一些关于人柱力的信息。

    在它嘴里,人柱力虽然和手札上记述的一样,只是个临时容器,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又是继承了尾兽力量的人形。

    划重点词:【继承】【尾兽力量】【人形】。

    大中宫看着这三个词,理所当然的生出了一些“要不走个捷径吧”的小念头。

    但转念一想,划不来。

    只是【以通灵的方式契约了查克拉巨兽】,听着虽然离谱,但尚在大家的理解范围内——

    了不起在回忆了下尾兽的压迫感后,对这位胆敢a上去、并且还a成功了勇士,叹息一句你果然牛逼。

    哪怕影响再扩散,左不过鼓动出些野心份子以此为例,前赴后继的去找各路尾兽送菜。

    但制造人柱力不一样:

    这肉眼可见是种秘术。

    而怎么说,秘术,最容易给人错觉。

    即:不是我体质不行,不是尾兽不认可我,也不是什么心性精神修炼刻苦的锅——

    我差的就是这个技术而已!

    有技术了我上我也行!

    如果说漩涡现在的累积,给人种“不愧是忍界大族”的感觉,那在暴露出类似的秘术后,别管是出于恐惧、还是心存觊觎——

    这危机程度,和水户当初脑补的“五大国联军上门”差不了仿佛,也就是个欢乐打出gg的全灭结局。

    【事实上,原作里漩涡就是这么没的。】

    ‘那要是速度够快呢?’

    趁大家没反应过来,一口气弄出五六七八个人柱力,高端战力上直接碾压忍——

    哦,不行。

    水户陡然想起了写轮眼。

    三尾说过,写轮眼也克尾兽,瞳力够强的话,一个幻术下去就能让人柱力暴走。

    “啧。”

    哪怕不算昨晚那一刀之仇,宇智波从过去到现在,还真就一直是她搞事念起时的绊脚石哦?

    水户把不自觉扩散到“灭宇智波满门”的思路拉回来,提笔,在刚想出的小捷径上打了个叉。

    一个划不来的计划,不值得再惋惜啦,与其纠结这个,不如继续完善那个依靠查克拉感知,同人精神共鸣的技巧。

    然后是金刚封锁。

    水户慢吞吞的在纸上写了一个“8”。

    金刚封锁,是个自背部放出锁链,看似近战远程皆

    可、但本质是个封印术的大招。

    其威力高低,主要看使用者的查克拉量:

    纯以锁链数量论,从四根、八根,到十六三十二根,以此类推。

    她现在差不多就是八根的水平。

    但怎么说。

    这个术,你纯堆查克拉也不行。

    她今晚的实战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查克拉锁链有实体,也是一种需要操纵的“武器”,技术不行,就只能瞎几把乱打,还可能自己捆到自己。

    【猫猫线团jpg】

    “这么看,忍体术比想象中更重要点哦?”

    水户念叨完,默默的在纸页边角画了个握拳的手。

    也别分什么投掷,武器使用,结印速度了,她差的就是体术这一大块。

    糟心的是体术不能偷懒,得靠硬练,反应能力也不能——

    那得靠挨打。

    大中宫默默的吐了口气,心说要练成足够灵活的反应,怕是还不能只挨一个人的打。

    “……”

    “明天先和角都试试好了。”

    她歪着头做了个排除法:

    战斗力够格的族人都在远方,表叔虽然就近,但还得养伤(头嗑石头上,脑震荡了)。

    先找角都试下手感,之后到了千手族地,说不定还能请教一下舅舅。

    水户想到这里,便跳过这一节,转而在纸上画出了最后一个方块。

    这个方块,代表着【阴封印】。

    此时的阴封印术,还不是纲手开发过的那一款,也没有进阶版的百豪之术,又是快速恢复,又是青春永驻的。

    它就是一种十分简单粗暴的查克拉储存术式。

    今晚在树林里打斗时,斑曾经被金刚封锁击中过不止一次,然后他觉得与其让战斗节奏被打断,不如一开始就不用写轮眼。

    这就是个例子。

    但和宇智波不同,漩涡一族的战斗体系,建立在远超常人的生命力和查克拉量上。

    一旦耗尽,就很难受——这里不是说疼,而是不习惯。

    一个只能用几个c级遁术的忍者,查克拉量耗干了后继续用体术战斗,影响其实不大。

    但似漩涡这样的,就会出现断崖式的相对落差——

    这都不是节奏被打断,而是节奏整个儿飞了。

    阴封印的存在,既是为了续航,也是为了保底。

    漩涡水户查克拉量挺大,回蓝还快,又基本不用忍术,早些年看阴封印,就仿佛看到一块鸡肋:

    不止食之无用,甚至弃了都不觉得可惜。

    ‘这次正好一起补上吧。’

    漩涡水户搁脑子里复盘了一遍卷轴内容,闭眼前侧头瞄了瞄烛火,见它自己就快烧完了,也就放下了消防隐患,就着这个姿势正了正身子,开始冥想。

    构筑术式,查克拉储存,还要维系住运行——

    时间匆匆一整夜。

    第二天清晨,角都打着哈欠来敲门。

    叩叩叩。

    临时的门板可薄,他没用什么大劲,却敲得两边帷帐也跟着一起晃。

    “嗯?”

    见半天没人反应,他退后一步,懒洋洋的扯着嗓子对屋里喊:“是没睡醒吗?要启程啦公主。”

    那公主喊的,仿佛不是个尊称,而是个绰号。

    本来嘛,角都来叫人起床,也不是出于什么忠义之心——

    他主要是一宿没睡好,想来她这儿蹭个车坐。

    反正只要卡准时间,保证两人一直在进行对话,那她上车时他顺手扶一把,顺着顺着自己也就上去了。

    想想昨天那场大火,怎么说都是烧坏了东西的——

    如果没被发现异常,他就在车上安生补觉,一旦被发现了,他就拿这事当借口顶上!

    角都想的挺好,连早饭都想顺便蹭……

    噔唥。

    开门的轻响打断了他的畅想,角都顺势低头,然后不自主的咦了一声。

    倒是公主本人神色平平。

    她看着也不像是没醒的样子,但神色莫名的累,轻飘飘的瞟了他一眼后,一点都不温柔的说了句:“等着。”

    然后啪的一下又把门关上了。

    角都:……

    角都回忆了下昨晚被甩的门,强烈怀疑她这是要养成什么使人糟心的坏习惯了。

    不过那个还怪好看的唉。

    想到这里,包住了大半张连的少年人稀奇的抬手,同步摸了摸自己的眉心:

    “那个叫什么,花钿吗?”

    门里,漩涡水户只当没听见,弯腰停在盛水的盆子前,对着水面啧了一声。

    阴封印显化,是一枚位于额头中间的紫色菱形标记——

    不论是位置、形态,还是那个挺好看的紫颜色,称之为花钿都并不过分。

    但怎么说。

    漩涡水户并没有上过战场。

    这层见识上的空白,导致她虽然在客观上认同了这个标记的美观程度,却从来没有机会看到族人战斗穷途末路时,将这个术式完全展开的样子。

    那不是卷轴上一句“纹路显现”就可以描绘的。

    漩涡水户构筑术式速度很快——

    阴封

    印本身也算是个入门相对简单,但维系起来麻烦的术。

    于是在拿水面当镜子照出标记,确信自己成功了后,她更进一步,试着提取查克拉达成循环,然后试验了一下阴封印的展开。

    说时迟那时快——

    查克拉自存储处涌现的感觉,她没来得及细品

    ——只记得那一瞬间,在模糊水面的映照下,在明灭不定的烛火中,紫色的菱形突然变黑,然后延伸出两道比指节还宽一厘米(她后来亲手量了!)的黑色斑纹。

    那斑纹包裹眼眶,又唰的一分为二。

    然后黑杠子们两道沿额角向上,两道顺泪痕沟向下,直接把她的脸划分成了曲里拐弯的好几块。

    该怎么形容呢。

    说它像脸谱,那颜色单调的简直侮辱了脸谱;

    说它是面纹,那图案简单的像是在挑衅纹面师。

    总之——

    漩涡水户那一刹那脑子都是空白的,恍惚中甚至情不自禁的怀疑起了人生。

    首先:水里这夜叉是谁?

    哦,是我。

    然后空白五分钟。

    回神后大惊失色:我是疯了吗我?!

    强不强只是一时的,人又不是每天都在打架——

    五大国的大名战斗力也不行啊!

    比起莫名其妙的琢磨什么战斗力,我为什么不直接去篡他们的位呢?!

    因为打击过于巨大,她仿佛在水盆架子前站成了一尊悔不当初的石像。

    直到波动停止,术式收回,她才陡然回神——

    此时再看天光,约等于愁了一宿没睡。

    角都的来的其实正好。

    漩涡水户对着水盆又观察了一会儿,间或突然闭眼又突然睁开,确定那满脸的黑杠子都已经随风消散,终于长长的输了一口气。

    噩梦过去了。

    她复又仔细回忆了下角都的眼神——

    等等。

    这个不需要靠回忆来加深肯定!

    她再次拉开帷帐的门。

    门边,半困的角都猝不及防又看到了公主。

    她还是那副神色平平的脸,披了一件刚才没有的鹅黄色长罩衣,袖子层层叠叠全堆在手肘附近——

    然后没等角都把视线挪开,那截小臂就直直伸在了他眼前。

    公主跟随手似的,用小拇指勾了把他衣领前松垮的系扣。

    角都……

    角都:啧。

    如果说之前,他还会在她做类似的动作时,腹诽些“揪什么揪啊动手动脚的”的话,现在他就已经习惯了。

    遥想月前某天,他看到公主从车前过,一时兴起牵了把马脖上的缰绳——

    那动作,简直跟牵他时一毛一样!

    瞬间心如止水了好吗?

    还包身工,包身工好歹分男女,他怀疑自己在她眼里也就是个马!

    马根本不需要性别!

    角都本身并不是情绪内敛的人,到他91岁高龄那会儿,骂人发脾气摆脸子都熟练的很,年轻时更跳脱——

    只不过常年戴着面罩,只要不到瞳孔地震的程度,看着就格外像个冷酷的杀手。

    此时此刻,杀手不耐烦似的也薅了把自己领前的系扣:“有事说事,你要干嘛?”

    公主……

    公主原本想说先进来,后来想想,地点其实也无所谓。

    于是,在微熹的晨光里,披散着一头红发的少女无所谓的仰起了头。

    她随性起来是真随性,封建时代国家顶点供养出的人,一举一动都有种罔顾他人意愿的洒脱,哪怕自上而下的看人,神色中也生不出什么楚楚可怜的感觉。

    尤其角都看她一向比较邪门——

    就仿佛画面刹那间重叠了昨夜,周围还有余火在烈烈的烧,他眼前一错,险些要把她散在颈侧的头发再次看成鲜血时,一道道明亮的光斑,猝不及防的自东而西划过了大地。

    是太阳出来了。

    跃动的阳光势不可挡的驱开了薄雾,生生给眼前的一切都镀上了层熔金——

    在角都那个背光的视角里,金色像是一道从身后打过来的浪潮,从她的下巴颏开始亮起,然后随着她抬眼的动作同步上移。

    直到视线彻底对上的瞬间:

    噗嗤。

    像是有点燃火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角都挺稀奇的用舌尖抵住了上颚,想:公主好像在发光哎。

    光里,公主抬手,点了下自己被镀了“金”的皮肤。

    “角都先生。”

    “嗯哼。”

    他的眼神跟着她的指尖走,漂了一会儿后又极自然的聚焦回来,语气彻底变成了不耐烦模式。

    “光叫人不说话,你招狗呢?到底要干嘛!”

    漩涡水户静静的看着他面罩和头巾间露出的一双眼睛,想说自己嘛都不干。

    就算开口问问题,听个“好看着呐”的答案,也不过是走个心理安慰的形式罢了——

    但现在,只看着这双眼睛,漩涡水户觉得自己后半夜基于毁容产生的一切忧愁,都货真价实的变成了水,然后流走了。

    角都:……

    “没头没尾的,什么意思?”

    “意思

    就是,”公主歪头组织了下语言,“看着你看我的眼神,我就觉得自己好漂亮哦。”

    说完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赞许似的抬手拍了拍角都先生的肩膀,仿佛在赞许一台好用的吹风机。

    角都面罩下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超凶——

    她这是在干嘛?!

    相处两个月,已经足够外来者清楚的了解到:“哦”“呢”“的呀”一类的字尾,全是她说话时的坏习惯,听听就行了,真黏糊倒不必。

    但这个……

    绿底黑瞳的眼睛唰一下眯缝掉一半:这个语义没什么误会的余地吧?

    我是觉得她有点好看。

    现在她发现了我觉得她好看。

    以公主垃圾的脾气,发现后没生气就很说明问题了,何况还刻意点明——

    角都:……

    角都:讲道理这个人是不是准备要玩我?

    (注:此处的“玩”字,具有贵族阶级压迫他人时,从上三路到下三路的一切含义。)

    然而漩涡水户真的只是想称赞“吹风机”。

    ——虽然没有表哥开朗小狗的眼神带给人的成就感强,但角都也很不错啦。

    中宫殿下完全没有察觉到眼前人一闪而过的杀心,高高兴兴的安排起了今明两天的行程。

    他们要先转到去一次附近的城池。

    修整联络,扩大队伍,打探下战线的消息,然后还要买东西。

    是的,在漩涡水户个人有需求的情况下,买东西和前面几件正事是并列的。

    至于买什么……

    “主要是首饰吧?”

    中宫殿下歪头想了想:在她学习过的配色教程里,有一条老师着重强调的定律,即【颜色宁愿少不要多,配饰中每多加入一种颜色,就需要更高一级的审美才能将其驾驭】。

    水户本人是个艳丽的红毛,穿素色的人也不缺颜色,何况她喜欢绘羽,喜欢衣服上大片大片的图案——

    那样式儿的搭配,好看就挺不容易的,现在眉心还多了点紫。

    “……多了点紫怎么了?”

    角都心里那坎还没过去,上车后也没心情偷懒补觉了,偶尔拿余光观察一下公主,搭话时全靠顺嘴,基本没过脑子。

    漩涡水户基本看不到他的脸,只那一双眼睛,偶尔瞟一下,偶尔再瞟一下,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

    于是她就专心致志的掰手指头算:

    首先,紫色和黄色是撞色,那以后戴大面积金饰的时候,就要注意同色宝石的点缀。

    然后是菱形。

    菱形是常见元素,以后不止首饰,就连衣服的花纹都要注意几何构成,像市松纹啊龟甲纹的,基本就该避开了。

    “然后还要买点礼物?”

    “给谁?”

    “亲戚啊。”

    这个亲戚指的千手阖族上下。

    “然后准备点特别的,给我舅舅。”

    角都脑子里一过:千手族长。

    “我舅妈。”

    角都:族长夫人。

    “还有表哥。”

    角都:少族长哦?就是下一代的大千手。

    “表弟。”

    角都:小千手。

    “还有个最小的弟弟……”

    说到这里,水户脑子里须臾闪出没见过面却已经过世了的瓦间。

    “两个弟弟。”

    她改口道:“六七八岁,要买好多种礼物哄呐。”

    此时,虽然一个人怅惘着一个走神,但谈话的总体基调是轻松的——

    你要算上角都脑内暴走的内容,那甚至可以说是惊险搞笑的。

    但等第二天,他们正式进入千手的地盘,空气里的氛围突然就不一样了。

    “前面……什么情况?”

    因为表叔脑震荡,之前就留在了东边的城池里,现在队伍前打头的,是在火之国玩了一圈、又被长辈赶来干活的堂姐漩涡真理。

    她遥望了一下远处,脸上带出点人遇到突发意外是常有的不耐。

    漩涡家的队伍,是从南贺川下游方向走来的,到了固定地域内,就不好在用忍者的方式探路了——

    毕竟战时,对岸就是宇智波,一不小心,再叫千手家巡逻的人当探子给抓起来。

    漩涡真理去了快两刻钟,这才面色沉重的回来。

    千手家在办葬礼。

    “——是谁去世了?”

    “族长夫人。”

    这话一出,周围陡然静默下来。

    漩涡真理莫名觉得有点冷,但抬头看,少国守还是开始那个偷懒的姿势,只有一半的身子探在车外。

    她晃了晃搭在车框边的小臂,轻声细语问:“然后呐。”

    然后?

    漩涡真理心说办丧礼有什么好然后的?

    只是:“说办丧礼也不准确。”

    族长夫人一个月前就已经去世了,只是因为战争原因,将死讯压到了现在。

    这个不是女人没人权,忍者男女战斗力差距不大,不讲究这个。

    主要是漩涡水户的舅,也就是族长千手佛间大人,年轻时受过重伤——

    搁原作时间线,他就是四十出头,旧伤复发病死的。

    此时状

    况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在千手的战场布置中,顶在最前线刀刀见血时,是千手柱间当仁不让,但战线统筹的活,全由族长夫人来负担。

    这波死讯延后,本质是在战争最紧要的关头,压下了指挥官方负面消息,纯纯的战略需求。

    但你看前天晚上:

    虽然客观结果,是漩涡家的营地被袭击了,但前情提要,却是有宇智波家的小队重伤在逃,显然,胜负的天平已经出现了暂时的倾斜。

    “所以有余裕办葬礼了哦。”

    漩涡水户就着倚靠的姿势,将头枕在手臂上,一时居然说不清是个什么感觉。

    她第一反应居然是还好——

    还好,给瓦间买礼物时,她想的就是“供奉了也算收到”,舅妈这里,只要一样事儿的供奉起来,也就不枉费她挑礼物时花费的心思了。

    漩涡水户怔了一下,复又觉得没什么。

    我的感受本来就应该排在第一位啊。

    她自己觉得还行,甚至能分析一下为什么——

    比如只是信件交流,舅舅舅妈对她来说比较像是线上纸片人,再比如瓦间的事情在前,她对还在当忍者的亲戚,其实早有准备什么的。

    但这一路上,除了她自己闲闲的趴在窗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晃手臂,从外面赶车的人、到车里头当混子的角都、甚至于强行蹿去了队伍最前排的堂姐,没有一个人敢大声说话。

    千手族地里气氛还行。

    庄严肃穆,但并不怎么悲伤——

    主要是核心人物一个月前事发就悲伤过了,同时,因为当时情势紧急,担忧、保密、维持战线,一堆问题远比“停下来体会悲伤”更实际。

    现在倒是丧礼了,但丧礼同时传来的,是对宇智波略胜一筹的好消息——

    大家心里松了一口气,悲伤就不怎么上劲了。

    你要搁再老一辈的忍者眼里,指挥伤亡换来阶段胜利,怕不是还要大笑三声,夸一句死得其所呢!

    因为早有通知,等在宅邸门前的,是曾经去过涡之国的千手阿离长老。

    千手原本没想让漩涡参加丧礼的。

    战争时期,政|治身份的绝对优先性,必然会高于血缘:

    一个同水之国交好的涡之国斋宫,大张旗鼓祭拜火之国这边战线的千手总顾问,说出去总不是那么个味。

    要不是宇智波袭营打乱了节奏,漩涡按照原本的行程,不是后天、也该是大后天到——

    彼时夫人已经下葬,族内又消化了短期胜利带来的影响,不论是接待客人,还是谈什么事情,最起码……最起码仪式感和象征意义没那么重,是吧?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瞻前顾后也没意思。

    千手离脑子里唰唰过着人选名单,准备挑个卖相不错的倒霉蛋,赶明儿了去都城应付下大名的问责。

    咔哒。

    这是木质车轮卡在石质路面边沿的声音。

    因为一些互相体面互相避讳的社交原则,队伍中随行的普通人都留在了聚居地附近的村镇上。

    角都跟着往里面走了一段,最后也因为“宅邸最近戒严”“不接待外人”这样的理由,被丢在了忍者们聚居区的外围。

    “你知道是不可以擅自逃跑的吧?

    当时公主正在车厢内更换衣着,对角都说话的,是已经把头发完全盘起来的漩涡真理。

    她对面,蒙着脸的少年期忍者瞥过来一眼,敷衍式的竖起了自己的拇指。

    那上头有个封印式。

    ——这就是知道有在被看管的意思了。

    漩涡真理就仿佛一个来跟拘留人员宣讲政策的话务员,哪怕被敷衍了,依旧耐心的冲他点了点头。

    “最快三天,慢了一个月吧,生活费可以报销,但日常购物不管,你自己就是管账的,有问题到时候想想怎么跟少国守交待喽。”

    说完消失。

    角都对着她的背影撇了下嘴。

    包身工虽然依靠广阔的业务能力,为自己争取到了相对受尊重的自由工作环境,但怎么说。

    除了公主的态度因为本性糟糕,而不客气的一视同仁,剩下这班漩涡,总是在猝不及防的地方,让他回忆起更早时,在泷之国偶尔遇到家族忍者时的感受,进而想起自己正在卖身中。

    等等。

    这么看不是他们的错哦?

    他们的行为态度,和他当前糟心的现状是配套的,反而是公主那个态度比较麻痹人。

    角都啧了一声,不爽的踢开脚边的碎石。

    “怨不得同行一个月了,我才反应过来公主是公主——她不是故意在套路我吧?”

    聚居地外围人要多得多,热闹程度不逊一般城镇。

    角都去旅馆时路过了一间花店,眼角扫过,似乎有个漆黑的影子正定定的看着他。

    错觉般的毛骨悚然。

    但等他戒备的眯眼回望,那花店的柜台之后,却只有个暖棕色头发的店员还是老板的——

    他像是被突如其来的瞪视吓到了,僵硬的低下头去,仿佛专心致志的在挑拣一枝亟待修剪的金露梅。

    角都模糊间看到他是有脸的,只是长相比较温吞水,没什么危

    险的意思。

    “果然是错觉吗……”

    年轻人嘟囔着迈进旅馆,没再注意那个拐角,

    然而拐角深处,柜台后望着他背影的人脸上,却再次闪过了漆黑的影子,还有半边白色圆洞似的眼睛。

    同一时间,千手族长宅邸的门前。

    停了许久的车厢缓缓打开了门,一族的公主殿下自己撩起帘子,身手利落的从车上跳了下来。

    千手离当时便是一愣。

    除了天生的红发,漩涡水户穿着相当肃穆的黑色长服,鬓边佩戴着珍珠镶嵌的发饰,还拿着白色手封——

    信封只有薄薄一层,装的显然并非银两,而是送予死者的祭文。

    就还……挺标准的。

    女长老有一瞬间头大——

    这个祭拜的打扮过于明确,状况似乎真的要变成她们设想中有点麻烦的样子了。

    但同时她又很欣慰:

    虽然漩涡芦名是个凡事推三阻四的老狐狸,但御令中宫倒一直都是个很好的孩子。

    之前瓦间过世时,她就有素食斋戒几日。

    不过那次只是小丧罢了,这次……

    “您在看什么呐?”

    戴着珍珠的女孩子微微侧头,疑惑的看着她。

    阿离长老思路陡然被打断——

    这种来自婆家立场的打量,虽然是人之常情,但说到女孩子面前就不好了。

    于是几不可查的一顿后,千手离女士极自然的四两拨了下千斤,拿正事来顶缸道:“水户……水户小姐毕竟是涡之国的斋宫,来火之国后,嗯,我怕大名那边……”

    虽然略过颇多,但需要暗示的意思到了。

    对面,年少的斋宫殿下意外怔了怔,说:“这样啊。”

    她神色没什么变化,显得安宁又有些心不在焉——比起女长老的暗示,她显然更在意不远处那座灵堂。

    阿离长老:……

    阿离长老心说斋宫虽然是斋宫,但她的政治敏感度是不是有点低啊?

    此时,忍者因为战斗力普遍的原因,内部的性别分工差异不大,但受主流社会观念影响,其实还是有点男尊女卑的意思——

    不对,这么不准确。

    这里确实男尊,但女不并不算卑:

    贴合中古时期日本的文化背景,大家追求的,其实是大和抚子式的女人。

    外表清雅美丽,性情温柔贤淑,但同时,也要有不随俗流的气质,和足以面对苦难的勇气。

    女性,要起一个优秀的辅佐作用,在丈夫不行了的时候,支撑起一个家来。

    美丽,温柔,气质。

    女长老想这些都是可以放心的,之前瓦间的事情,可得斋宫确实贤淑知礼,但换位思考一下:

    如果自己是芦名,在可能对千手有所谋划的前提下,孙女却一个劲的试图白给——

    那纯纯的不傻白甜吗?

    意外的糟心感一闪而过,恰逢此时,漩涡水户转眼过来,杏核样的眼睛一眨,瞳孔莫名带光。

    下一秒双方次第跨进室内,日照的折射角度出现变动,千手离错言后再看,光芒便成了错觉。

    红发的女孩子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神色带着点安抚,问:“您很担心吗?”

    千手离:……

    担心,担心什么?

    然后她思路嗖的拐回来:哦,对了,刚才在说火之国大名会猜忌的问题。

    她其实也挺好奇:“听说你们之后还是要去大名府的,不怕拜访受影响吗?”

    讲道理会被摆脸色吧?

    就算不大摆,进门过路时被阴阳怪气呢?

    哪怕仆从侍卫都明哲保身,以火之国大名的脾气,他要是不管不顾的问到脸上了怎么办?

    漩涡水户后知后觉的笑了一下。

    她说:“没有关系的。”

    “我是本着真诚惋惜的心情,才会前来祭奠的,这样的人之常情,应该被体谅。”

    “至于火之国的大名——我觉得大名应该是个很温和的人,也会理解的。”

    千手离:……

    千手离的第一反应语序好奇怪——

    还有那么多的【应该】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抒发感叹假想的句子吗,【应该】用多了好像论述性祈使句啊喂!

    以及——

    斋宫是第一次出远门吧?

    她这个年纪见过火之国大名吗,居然言之凿凿对方的性情温和?

    不过说话是真的好听啊。

    语速闲适,节奏平和,音调软而不黏,尾音拉的还长:真就温柔贤淑呗?

    和长老不同,漩涡水户没有想很多其他的事情——

    她的情绪和神色一样沉静,十几年来第一次,踏入了一个关系很近的亲人葬礼。

    灯笼、白布,遗像,佛龛。

    空气中有暗沉的线香味,白色的花丛间还安置了几枚铃铛。

    布置的足够隆重,但漩涡水户下意识皱起了眉——

    这是一种类似于尘埃落定的感觉。

    忍者的死亡有时候没有那么清晰,有时候失踪十几年的人,你当他死了,他说不定还能再冒出来。

    可一旦告别的场合足够肃穆,就仿

    佛死亡也无从辩驳了。

    漩涡水户曾经很害怕漩涡族地会变成这样。

    她很小的时候——

    是真的很小,一两岁罢了,经常能发现很多熟悉的气息,离开后就没有再回来,

    她偶尔想谁了,就拉着长辈们问。

    但问也没用,问就是死了,死人不会再回来。

    彼时,她对“死”的概念清晰又模糊——

    也许在犯过点文青病的上辈子,她还会在微○,朋○圈一类的社交媒体上,转发什么“人会经历的三次死亡”的话,然后再感叹一句:

    【生物学上的死去不是终结,被世界忘记才是】。

    但在这辈子年幼的小女孩的眼里,死亡,就是冷冰冰的消失掉了。

    她为此做过噩梦。

    那会儿水户连芦名都没见过呢,脑子里没有爷爷的样子,所以她想象的灵堂中,挂着的是姑婆婆的画像。

    漩涡水户当时并没有被吓到。

    怎么说呢。

    她的记忆虽然是空白的,但逻辑健全,以旁观抽离的角度观察世界后,养出了一些颇为畸形的思维习惯。

    所以噩梦出现后她生出不是恐惧,而是厌恶。

    怎么说呢。

    这种厌恶甚至没有明确的东西可以对标,但漩涡芦名没有猜错——

    在将将三岁的那个档口,漩涡水户是真的想过:【族长这么没用的话,为什么不去赶快去死呢?】

    死掉了,换个更厉害的上来,不能保护更多人吗?

    这个想法其实到现在也没改。

    她觉得三岁那年,爷爷说“世道如此”,说“我们必须当忍者”时,就等于坦然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她从那时候起,就算不是族长,那也是个常务副族长了。

    之后漩涡一族没有再死人——

    哦,不对。

    水之国来袭时抢救无效死了一个。

    但那位是很远很远的远亲了,后来水之国又死了成千上万倍的人,水户心里就没有那么挂怀。

    自此,讨厌感觉便远去了。

    然后几年过去,猝不及防的千手瓦间就死了。

    【她弟弟死了】

    然后千手族长夫人死了。

    【她舅妈死了】

    漩涡水户有一瞬间觉得好讨厌啊——

    明明都没见过,观感那么像是活在远方的纸片人,却总是在死掉后,突然让她将人和身份对上。

    这里角都和堂姐都猜错了。

    她并没有特别悲伤。

    一路上的沉默庄重、甚至更换衣物,也不止是为了祭奠舅妈——

    面都没见过的人,亲情滤镜再厚,情绪也跟不上趟的。

    比起悲伤,反而是怅惘和愤怒更多些。

    此时接近傍晚,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灵堂的屋檐下,点着一盏一盏昏黄的灯笼,上面写着千手族人留下的祭言,有人拿着根长杆,一边念着经文,一边将他们次第拨远。

    亮起的火光承载着祝福,仪式感满分。

    漩涡水户静静的盯了一会儿灯,直到眼前出现了飞蚊状的影子才收回视线。

    其实和灯火差不多。

    “丧礼”这个概念本身,承载着她曾经的厌恶,无力也不想面对的死亡,还有十年来以,成功让大家都存活着的庆幸——

    “啧。”

    想到这里,她陡然回了下神。

    ‘火之国的大名应该是个包容的好人。’

    这个念头来的并不汹涌,所以她咂舌的声音很轻。

    女孩子盘起的头发落了一缕在脸侧,柔和了端庄打扮带来的肃正感,同时她闭着眼睛,挡住了那之后心平气和偏偏又挑剔冷漠的眼神。

    ——火之国的大名应该是个体贴包容,不会随便对人指手画脚的人。

    ——如果不是,就换一个是的上去。

    拐角处有动静传来,漩涡水户应声睁开了眼。

    千手离长老也在屋檐下点灯,替一个年迈的老头写祭文,然后含糊的念了一个发音似乎是“瑠佳”的名字。

    是了。

    水户稍稍侧头,想:从概念具体到这场丧礼,这间灵堂本身,这也是时隔多年后,第一次直接摊开在她眼前的,对于一位亲人的“失去”。

    斋宫殿下掩在袖子里的手动了动,想说自己是不是也该去点一盏灯——

    然后就像是风吹过堂中时,带着香炉里的火星明灭了刹那一样,灵堂左侧小门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小男孩。

    他满头白发散着,一手扶住半开合的门板,像是习惯性的皱着眉头,用一种似乎戒备、但戒备的很谨慎的眼神看了水户一会儿,问:

    “你是谁?”

    ‘神色中悲伤并不多的样子呢。’

    水户同样在打量他:

    十岁是标准的“小男孩”年纪。

    因为没有元服,宫城内在称呼这样年纪的孩子时,甚至不能叫御曹司,而该被叫御曹子。

    只是在忍者里,这似乎已经是看淡了生死,可以独当一面的年纪了。

    因为思维鸽子发散,这一角的沉默安静便变得有点怪,超过一分钟后,甚至有些像是是在对峙了——

    就在

    千手扉间忍不住要摸忍具包前,站在堂中的红发女孩突然开口了。

    她说:“我以为你从小就纹面了。”

    她抬手示意性的摸了摸一侧颧骨:“胭脂草做的草药,难道还会掉色吗?”

    白发男孩身形陡然一顿。

    其实能进来这里的,大概率就不是需要攻击的对象——但知道这件事,应该是关系很近的忍族的人吧?

    啊。

    他想起来了:“是漩涡家的商队?”

    红发的女孩静静的看着他,随意的“嗯”了一声。

    “我叫漩涡水户。”

    她没刻意提起那个音节老长的实名:“按关系算,应该是你的表姐。”

    千手扉间说我知道。

    他似乎不太喜欢被人用“肯定句”教育:“漩涡是我族延绵数代的姻亲了。”

    水户叫这个格外书面的用词微妙的梗了一下。

    稍一停顿,她失笑:“姻亲很多代后,不是该称为血亲了吗?”

    千手扉间觉得没区别——

    姻亲,血亲,不都是牢不可破的联盟?

    但水户很认真的摇头,纠正道:“【姻亲】,听着感觉像是利益联合,有需要时举办一场婚礼,立刻就可以得到一个,但【血亲】是温情的,因为血脉相良,哪怕继承的是不同的姓氏、不同的血继,依旧可以当做是家人。”

    千手扉间:……

    千手扉间沉默的思考了一下。

    他提及漩涡时第一反应是“姻亲”,因为在他的认知中,这个标签一直最明确。

    小到兄长幼年就戴着的荷包,大到“少族长私联宇智波”暴露后的惩罚——

    不论是荷包里的那缕红头发,还是作为惩罚目的地的涡之国,联结起这些元素的,都是千手和漩涡的“婚约”。

    后来父亲的态度模棱两可,但也不像闹掰了。

    只是有一次路过训练场时,他听到和真长老在说“漩涡现在舍不得履行婚约啦”,然后“试图改以亲戚的身份继续相处”。

    就很像占了便宜后甩人。

    但仔细想想,被抱怨的一般都是漩涡芦名,身为未婚妻的那位水户小姐,评价似乎一直还行。

    扉间想到她刚才在堂中闭眼样子。

    因为察觉到那份情绪低沉的真实,此时,男孩便姑且认同了这个说法。

    所以:“姐姐?”

    他显然不太习惯,比起叫人,更像是在确认词组——

    词组用还是【姉さん】,不过日语特性如此,本身在表姐,堂姐,亲姐姐的称呼上,分的就不是很清。

    漩涡水户毫不介意的“嗯哼”了一声算作应答。

    “所以……”

    她把话题拉回了刚才:“你的脸上是怎么回事,不是很小就纹面了吗?”

    千手扉间原本还在纠结称呼,听着她的问题,下意识抬手抹了把下巴。

    讲道理——那原本就不是个胎记。

    长辈们后来复盘,发现那约么是出生后不久挤到了、又或是不小心抠出来的小红印,性质接近于瘀伤,其实放一放,三五天的说不定就好了。

    他脸颊上倒是确实纹过面,但怎么说。

    身体的代谢速度太快了。

    千手扉间的身体恢复力,虽然达不到他哥的水平,但也没差多少——

    他学会提取查克拉后没几天,那三道红纹就随着实战训练的表皮瘀伤一起,康复着消失了。

    是的,康复。

    就好像卧蚕的本质,是【先天性提上眼睑发育不全】一样。

    纹身的本质,是一种【皮下色素异常沉积】。

    细胞活性一上来,唰唰的就代谢掉了。

    不过眼下花纹,近战时总有些聊胜于无的隐蔽干扰作用,他也已经习惯了,所以偶尔还是会画一下。

    “这样啊。”

    听完了言简意赅的说明后,女孩愣了愣,点头表示明白。

    然后好巧不巧的,千手离拿着杆子踏入灵堂,问:“水户小姐要去上为夫人燃一盏灯吗?”

    水户欣然点头,转身便去了门外。

    千手扉间……

    千手扉间感觉她原本是想说点什么的,此时莫名被打断了,就好像吃东西只吃了一半一样——

    不过那也无关紧要。

    他反身再次把小门打开,依着长老临走前的吩咐,准备去屋后守夜。

    第二天清晨,千手夫人在微熹的晨光中安然下葬。

    千手一族几乎全员出动,但漩涡的人没有出现。

    之前走正门进灵堂,是因为水户需要抒发一些情绪——

    切记,她的个人好恶是可以在凌驾一切之上的

    ——现在抒发完了,就没必要继续给千手添麻烦了。

    下葬过后还有宴席,也是千手一族内部的事情,漩涡水户只在事务的间隙里,抽空和舅舅见了一面——

    千手佛间确实病的很重。

    以忍者一贯的观念看来,缠绵病榻其实比死更加难以忍受。

    所以水户也没留多久,看英雄迟暮其实挺磨人的:

    两边十分官方的问了问好,舅舅闲聊似的问起漩涡有没有兴趣再回战场——

    此时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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