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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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童约摸一岁，被宋衍抱在怀里，单手环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指着面前架子上的布偶，不肯走。yywenxuan
宋衍从荷包里掏出几枚铜板，递给摊贩，取下布偶，塞到男孩手里，神色温柔，摸摸男孩光秃秃的脑袋。
他随意往四周一看，忽然对上她的目光，顿时呆立在原地。
宋衍迟疑一会，随即大步上前。
“……小姐。”
萧云漪略略点头，并未和他多说，径直走过他的身边，也未吩咐随行侍卫，一路朝前走，直至走到益心堂的后门。
开门的药童认得她，熟练地问：“姑娘是来找杜大夫看病的？您来的不巧，杜大夫刚出门看诊的，大概要半个时辰后才能回来。”
药童又往她身后一瞄，“姑娘，那位公子是和你一起的吗？”
萧云漪回头，果然看见宋衍不远不近地站着，怀里还抱着那个男孩，神色犹疑不决。
她收回视线，“无妨，我等一等杜大夫。”
药童应了声，请她进院。
今日天气不错，后院里晒着不少草药，空气中弥漫一股草药味。
萧云漪没有进屋，坐在树下的石桌边。
过了会儿，后院的门再度被人敲响。
药童跑过去开门，“你找哪位？”
“我来找杜大夫看病，”宋衍回答，“还请让我进去。”
药童已经不记得他，“杜大夫还没有那么快回来。”
“没事，我可以等。”
宋衍走进院子，不敢上前，但他怀里的男童使劲地往前面伸手。
“不可以。”他担心男孩吵到萧云漪，柔声哄道，“小声点，不要吵哦。”
男孩又抓住他的衣服，咿呀叫着：“爹！爹！”
宋衍一惊，下意识去看萧云漪，恰好对上她投过来的平静目光。
他连忙解释：“小姐，这是王杉大哥的儿子！我今天带他出来玩！”
萧云漪扫了眼他怀里抓着布老虎的男孩，垂下眼帘，不语。
宋衍摸不准她这副模样是什么意思，悄悄往前面挪动脚步，又说：“小姐放心，来的时候我很小心，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闻言，萧云漪终于抬头，“……你不该跟来。”
宋衍苦涩一笑，“可是，小姐，我控制不住自己。”
两人一时无话，唯有夏风吹过。
男孩热得出了一脑门的汗，小脸皱成一团，瘪着嘴似哭不哭。
宋衍连忙替他擦汗。
萧云漪抬眸瞥了一眼，说：“坐下，这里有水，给他喝一点。”
宋衍依言而动，坐在石桌边，伸手倒了杯白水，小心地喂给男孩。
他动作温柔熟练，乍一看倒真像是年轻的父亲在细心照顾年幼的儿子。
萧云漪静静地看着，忽然问：“你的婚事怎么样？”
宋衍的手一抖，大半杯水都洒了出去。
他抬头定定地盯着面前的人，一字一顿地回答：“属下心有所属，小姐应该知道是谁，除她之外，属下绝不会考虑任何人。”
萧云漪一怔，低头避开他灼热的视线，盯着被水洒湿的桌面，这会儿正热，石桌上的水很快就被晒干了，只留下轻微的痕迹。
“那你如何向圣上交代？”她轻声问。
“小姐放心，”宋衍毫无保留地说，“属下去找了相国寺的方丈，让他给属下算了算生辰八字，就说属下这几年不适合成亲，否则会有血光之灾。”
他说得轻松，可萧云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不由问：“有哪里不对吗？”
萧云漪犹豫了一会儿，说：“静华道长曾给你算过八字，确实和相国寺方丈所算结果一样。”
“啊？不会吧？”宋衍瞪大双眼，“怎么会这样？”
见他一副吃惊模样，萧云漪抿了抿唇，“你很着急成亲？”
宋衍皱着眉，难得没有立刻回答，他想了想，忽然如释重负，笑道：“这样也好，圣上就不会以为我是故意推辞了。”
男孩一直被宋衍抱在怀里不动，难耐地扭动身子，竟从他怀里钻出来，爬到石桌上，一眨眼的工夫，就爬到萧云漪面前，连宋衍都没抓住。
男孩养得很好，白嫩的小脸圆嘟嘟的，像是年画上的福娃娃，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面前的女子，伸出小手抓住她垂在石桌上的衣角，咧嘴傻笑，露出几粒小白牙。
“爹！爹！”
萧云漪嘴角抿出浅笑，轻轻地从男孩手里抽出衣角，柔声道：“乖，回去吧。”
亲眼见到她如此温柔的一面，宋衍心中一酸，竟有些羡慕一个孩子。
他伸手抱回男孩。
“对不住！对不住！”院子里忽然响起男子焦急的声音，“最近太忙了，等很久了吧？”
杜仲大步走过来，瞧见坐在石桌边的两人，眨了眨眼睛，疑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最后停在宋衍怀里的男孩身上，“这个不会是……”
“不是！”宋衍读懂他的目光，急忙解释，“杜大夫！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
杜仲抱着双手，挑眉不语。
萧云漪瞥了一眼急得耳尖通红的宋衍，摇头道：“别逗他了。”
杜仲双手一摊，耸耸肩，“知道了，你护短嘛。”
萧云漪一怔，还没来得及反驳，又听到杜仲问：“来找我什么事？不是之前才来看过诊吗？”
萧云漪未答，反而去看宋衍，“你先回去。”
宋衍站着没动，却也明白自己还抱着个在学说话的孩子，加上身份不对，自然不能像以前还是她身边侍卫那样留下来。
他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是。”
既然决定离开，宋衍不敢多留，大步流星地走出院子。
萧云漪看了一眼他的身影，又挥手让其他人退下，方才压低声音问：“杜大夫，你对道门中的丹修一派了解几分？”
杜仲紧锁眉头，不答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别告诉我，你打算去炼丹？！”
“自然不会，我只是想问问那些炼制出来的丹药吃多了，会怎么样？”
“吃多了，要么羽化登仙，要么一命呜呼。”杜仲冷哼一声，不放心地再问一遍，“真的不是你打算炼丹吗？”
“不是。”萧云漪给出同样的回答，轻蹙眉头，继续问，“那杜大夫，若是不甚服用了丹药，是否有什么方子可以消解丹药的药效？”
“丹药大多是用硫黄、朱砂炼制，哪里有方子能消除，不过……”杜仲摸着下巴思考，“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好像之前是在哪里看过。”
“那要杜大夫，尽快找出这个方子，所需药材银两都由我出。”
杜仲盯着她，压低声音问：“你问个这个，是不是和京城里最近说的那个游方道士有关？”
看来最近玄灵子名声远扬，连杜仲都知道了。
既有求于他，萧云漪也不隐瞒，“有些关系，还请杜大夫为我保密，当然若是杜大夫不愿意帮我这个忙，我绝无二话。”
“行啦，”杜仲摆摆手，“我也没说不帮你，这事还挺有挑战性的。”
萧云漪心中一松，起身作揖，“多谢杜大夫。”
要事商量完毕，萧云漪让听雨先给杜仲三百两银票，方才离开。
回到安王府后，经过花园的路上，她远远地便瞧见萧言琛抱着保哥儿，正在花园里散步。
“大哥。”
萧言琛应了声，他怀里的保哥儿见过她几面，咿咿呀呀地朝她伸手，却吐不出几个完整的字。
“刚从宫里回来？”萧言琛仔细看看，见她眉间隐有倦色，又想到近来宫里的风波，语气担忧不已，“不是进宫给皇祖母请安吗？难不成遇到什么事了？”
萧云漪摇头，朝他安抚浅笑，“我没事，大哥放心。”
萧言琛并不放心，重复道：“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们。”
“好。”
保哥儿依旧朝她伸手，嘴里咿咿呀呀地不知叫什么。
萧云漪指尖动了动，轻声询问：“大哥，能不能让我……抱一抱保哥儿？”
萧言琛诧异地扬眉，自然没有拒绝：“来，给你抱抱。”
萧云漪一边回想宋衍今天抱孩子的姿势，一边伸手抱住保哥儿。
她动作僵硬，但姿势正确，保哥儿乖乖地躺在她怀里，伸手抓住她肩膀上的衣服。
萧云漪不敢乱动，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方才稳稳地抱住男孩。
只抱了一会儿，她把孩子重新交还给萧言琛，“大哥，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好。”
回落霞院的路上，听雨不由道：“小世子真可爱，长得又快，奴婢瞧着比上个月又胖了不少。”
“是可爱。”
萧云漪望向前方，低头看着手里的念珠，再抬头时，目光坚定，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过了几日，恰逢休沐，安王没有出门会友，留在春煦院里与安王妃一同赏画品茗。
两人正拿着前朝大家的山水画，一一探讨其中奥妙，外间忽然有婢女进来，恭声禀道：“王爷，王妃，大郡主来了。”
安王微微一愣，看向同样疑惑的妻子，他们都不会要求儿女死守规矩，每天都要晨昏定省。
往常萧云漪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请郡主进来。”安王沉声道。
萧云漪缓步走进屋内，仍然是和往常一样的广袖道袍，站在屋内中央，规规矩矩地行礼。
“还请父亲和母亲屏退左右。”
安王夫妇心中疑惑更甚，但也按照长女的意思，让屋里其他人退下。
待屋里只剩她和父母后，萧云漪深吸一口气，缓缓跪下，语气平和地说出今日前来的目的。
“女儿不孝，决定进宫为圣上侍疾，还望父亲、母亲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