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山茶戴雪(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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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来人的瞬间,钱禾下意识地揉眼,唯恐自己在梦中。fangzexs可那灼灼桃花眼,艳艳樱桃唇,大红织金长披风,分明就是陶珊。
“才几个月啊,你就不认得我啦?”陶珊一手叉腰,打量着钱禾,哼了一声,“但我认得你!钱家小财奴!”
闻言钱禾终于确信,好友真的从天而降,赶紧步下浴房前台阶,一把搀住人,喜道:“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可以接你啊!”
“可不敢劳驾知县夫人!”陶珊拿腔拿调道,“我个布衣……”
钱禾捂住她嘴:“再胡说,我可不管饭啦!”
陶珊笑出声来,拉下钱禾手,吸吸鼻子,道:“还别说,我真饿了!”
钱禾立刻让青桃端饭,又拉着好友回了卧房。
“你怎么这个点沐浴啊?”陶珊在榻上坐定,端起钱禾递来的茶水,目光落在好友颈下。
钱禾下意识地抬手一捂,陶珊露出恍然的表情,刚要打趣,却见钱禾羞红了脸,便喝茶不语。
急切间寻不到围巾,钱禾拿了见立领碧绸小袄穿在身上,问好友如何突然来此。
“捉人!”陶珊放下茶盏,“我这次说什么也要把他带回去!”说着招招手,示意钱禾靠近,耳语了几句。
“非要这样做吗?”钱禾睁大了眼,“跟陶叔好好说说,他会同意的。”
“我才不要等成昨日黄花!”陶珊狡黠一笑,“已经做了!这下,我爹肯定半个不字也不敢说!”
钱禾愣住,这时青桃端了饭菜进来,陶珊谢过青桃,拿起筷子。
“夫人!”青桃小声唤钱禾,一面给她倒茶,“可是哪里不舒服?”
钱禾回过神,轻轻摇头,让青桃收拾东厢房,给陶珊住。
“不用。铁万订了客栈。”陶珊道。
“为什么要花这个钱!家里这么多屋子呢!”钱禾挑眉。
“新鲜啊!我长这么大,就没出过京城,好容易来这南国小城,可不得好好感受一下风土人情。”陶珊笑道。
“退了!”钱禾又道。
“没法退,房钱都交了!还有哇,他家晚膳的豆腐煲很好吃,趁着在这儿,我还要多吃几次。”
闻言,钱禾这才反应过来,“你来几日啦?”
“昨晚到的永淳,但上月底就到全州啦。”说罢,陶珊吃净碗中饭,放下筷子,青桃收走碗碟,复又送上四碟茶食。
钱禾算了算日子,就在她跟池舟回永淳的第二天,陶珊到的全州。要是她听池舟的话,多待一宿,就能早早见到好友,但凡事都没有如果,她个凡人,更没有前后眼。
“皱什么眉呀,你!”陶珊拉住她手,笑道,“来,跟我说说你这几个月的幸福生活!”
“初来乍到,净忙着适应了。”钱禾只把发售永淳特产跟遇到隋巧娘的事简单说了,又问陶珊京城趣闻。
“笋干,得等我回家才能吃了。”陶珊拿起个柑橘,仔细剥开,分一半给钱禾,“京城趣事太多,但跟咱没甚关系,哦对了,我丢了个老主顾。——悠影跑了!百花苑的生意没得做了。”
钱禾一怔:“跑了?”
“也许是跟哪个恩客订了终身。百花苑的赎金动辄十万金起,谁赎得动啊!我猜她也是遇见了良人,才不顾一切吧。”
池舟到县衙时,见礼房周竹已等在后堂阶下,一脸忧色,似乎此趟景德镇之行不妙。
果然,周竹禀复,说去迟了一步,杜旭老师傅已于两个月前驾鹤,别的双溪帮制陶师傅都已习惯景德镇的生活,表示不便回来。
“属下有负所托,还请大人责罚。”周竹说着,就要叩首,池舟示意侧旁奉茶的衙役扶住他。
“此事不怪你。人跟地方也讲个缘分,离开是为缘尽,强求不得。”池舟让周竹坐下喝茶,切莫忧虑。
周竹捧起茶盏,又放下,一拍脑门,急道:“我可真是糊涂了,竟把要事给忘了。”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白布包袱,长长方方的,双手托起,“大人,这是杜老师傅手绘制陶工艺图册,其长子让我交给大人,说要能助力双溪镇陶业,是再好不过的。”
手艺都有诀窍,往往是师徒传授,外人轻易窥看不得。杜家大郎却是为何?池舟想着,让衙役呈上来。
只见泛黄的书页上,细细画着洗土、制坯、修饰、烧制等制陶流程,每图后面跟着文字注释,甚是详尽。
看罢,池舟让衙役去请工房裴勇过来。
一时裴勇到了堂上,先跟池舟见礼,又与周竹互礼。
“你看看这个,照此,咱们能自己烧陶吗?”池舟把那本图册递给裴勇。
裴勇快快翻了一遍,注意到最后一页上的“杜”字,道:“这可是杜老师傅所撰?若是,自然能用。”
周竹点头,把杜旭驾鹤及其长子献书之事又简单一说。
“杜家为何不自己留着?”裴勇又问。
池舟抬眼望向周竹,周竹道:“杜家用不到了。确切地说,早就不用了。”不止杜家,整个双溪帮在景德镇,已改烧陶为烧瓷。
原来如此。池舟放下心来,又对裴勇道:“能用的话,咱们寻了人手,建起火窑,加以时日,就可以,是么?”
裴勇轻轻摇头:“大人,照本宣科只能烧成,却烧不巧,更烧不妙。手艺也讲究个天分。我建议咱们先选人,仔细筛选几遍,至于火窑,双溪镇有很多龙山窑,收拾收拾就能用,陶土更是现成的,这些都不急。”他祖籍双溪镇,对烧陶并不陌生。
“好,那这选人手的事,就交给你。”说到这里,池舟微微一顿,又道,“得多长时间呢?”毕竟双溪镇急需特产打开市场,不能拖得太久。
裴勇想了想,道:“回大人,年前是赶不及的,正月里大伙忙一年都想歇歇,这样,二月,明年二月我一定给大人回复。”
池舟应允,令两人退下,又令衙役捧来刑房卷宗后也退下。
刑房胥吏尚未补上人手,池舟便自己动手。好在他对律法甚是熟稔,对一应格目也很了解,动起手来一点不慢。
忽然,有人叩门,池舟以为是宋琪,头也不抬,直接道:“我不用饭,你吃吧。”早饭吃得多了,此时尚有大半未消化。
“那喝酒呢?”对方道。
池舟抬眼,却是铁万,抱着刀,一身黑衣,双眸闪闪,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
“办公时间,不饮酒。”池舟放下笔,转下堂案,走过去,问好友何事。
铁万从来不入县衙,都是在衙门斜对面的茶坊静候池舟,今日反常,自有反常之事。
“我要回京城。”铁万也不绕弯,直言相告,“初六的船。”
也就是后日,好不着急。
“怎么改主意啦,不是说要过完年再回的?”池舟以为铁家有事,委婉问道。
“她过来了。我就想,还是及早把人娶回家的好!”说这话的时候,铁万脸上闪过一丝红晕。
池舟默了一息,打量他两眼,颔首道:“是该定下来。你刚才说的喝酒,就是这喜酒吧,那我得喝,今天晚上。”说罢,唤过宋琪,让他归家准备。
铁万又道是全州镖局分号已立起来了,镖师赵新会带着四个同伴留守,另外的四个镖师留在桂花巷池宅,池舟调遣。
“你一个人带着陶小姐回京城?”池舟问。
“不行么?”铁万挑眉。
“不行,剩下的四个人手,你带回去。只把谢飞留给我就是。”将心比心,谁也不愿远离故土。
“那怎么行?谢飞再厉害也就一个人!他跟着你,家里怎么办?”
池舟转身,望着西移的太阳,道:“我堂堂永淳知县,自然当由永淳人保护。”
铁万心下一动:“你打算……但那也需要时间!你身边总要有能用的人!”
“无妨,现在当没人敢轻举妄动。”池舟坚声道,应家事,在全县引起不小震荡,作为县官上任的第一把火,烧得很旺,很燎人!
池舟回头,望着好友:“别跟我争,你回京城,万里之途,多一个人,我才多一分放心。”说罢,让铁万自便,复又入堂,继续整理卷宗。
时间在册页纸张间滑过,很快就到了日暮时分,衙中散班,池舟同铁万打马回桂花巷,谢飞带着两个镖师随行。
刚拐进巷口,就见一道身影悄悄从院墙溜下,疾步往巷尾跑去。
好大的胆子!大白天的就敢来!
铁万想着,就要挥鞭急追,这时耳边风声突起,谢飞已策马冲了过去。
看看距离那人影只有三步,谢飞腾身跃起,伸出一掌,直击其后心。不料对方甚是警觉,一个侧身躲过,接着反拳打来。
有胆量!
谢飞立刻变掌为拳,凝力还击。你来我往,两人拆了十几招,对方渐渐力弱,气息不稳。
谢飞突得使出一记摘心捶,击上对方胸口,那人再站不稳,忽地踉跄后退,倒在墙侧。
“说,偷偷摸摸地做什么了?”谢飞上前一步,问道。
“要你管!”那人扶着墙站起,“要杀我吗?快动手!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闻言谢飞愣住,细细打量对方,刚才只觉其身形细瘦,一身粗布褂裤,戴顶角巾,以为是毛贼,可现在才发现,居然是个女子!功夫很好的女子!
“你是何人?”谢飞又问。
“要你管!”那女子瞥他一眼,“你不动手,我可走了!”
说着真个要迈脚,谢飞抬头揪住她衣领,“且慢,跟我见过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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