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山茶戴雪(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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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禾拿出从全州采买的缎匹,跃跃欲试地想给池舟裁缝衫袍,可在下剪的那刻还是犹豫了。yywenxuan
裁坏倒不怕,但不能让他穿着丑衣出门,于是让青桃去请裁缝。
这时罗姨端了锅巴过来,闻知后立刻说莫要费那个钱,她来就是。
“又麻烦您。”钱禾甚是不好意思,“我跟您学,争取早日能上手。”
罗姨拍拍她手,笑道:“夫人乃一家之母,重在调配人手,打理账目,这等活计交给擅长之人做便是。”
青桃插言:“我给您打下手,罗姨。”
“还是帮我剥蒜吧。”罗姨从钱禾手里拿过剪刀,“蒜瓣提前洗净晾干,等腊八日拿醋泡上,除夕就能吃了。”
“这个我会。”钱禾接口道,“我也来剥。”
当下三人分工已定,罗姨自在厢房裁衣,钱禾则跟青桃去了厨下剥蒜。
“夫人,我一个人可以的。”青桃不愿油烟气呛到钱禾,一个劲地请她回卧房歇着。
“以前不都是咱俩剥吗?你可是嫌我手慢,比比看。”钱禾稳坐小竹凳上,两手不停,说话间已剥好三瓣,放进菜盆里。
青桃不甘落后,也立刻动手。不一时,盆底就满了。
“青桃,你打算怎么谢人家呀?”钱禾忽道。
“谁啊?”青桃平声静气地问。
“谢飞帮你寻回钱袋,不得谢谢他?”钱禾莞尔一笑,“也不知他喜欢吃什么,等我让宋琪问明白,你做东……”
青桃拦住她话头:“不用谢。他既负责宅院安全,擒贼是分内事。”
“话不能这么说呀!”钱禾望着青桃,“到底是他的一件功劳,咱们稍稍表示谢意,也是应该的。”
“夫人若要赏他,我无权拦阻,但我不会谢他!”青桃眸光一闪,“夫人,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您就不要费这个心了。”
钱禾哑然。
“我还没想好,容我理顺了,再告诉您!”青桃说罢,起身拿木瓢舀了清水,倒进盆中,开始洗蒜瓣。
“对了夫人,听闻这边过年吃肉粽,咱们要备些么?”
闻言,钱禾知道,她是故意岔开话题,心下甚是纳闷,青桃也不小了,是该寻个良人,那谢飞人不错,功夫又好,两人若能结亲,再好不过。
可听她这话里话外,似是全无此意。莫非她已有心上人?
若此,倒要尊重她的意愿。
钱禾按下思绪,道:“吃粽子?也罢,入乡随俗,准备些的好。”
正说着,听见外面脚步声响,钱禾抬眼,见是宋琪,步履匆匆,很急的模样。
“可是有事?”钱禾喊住他,往常宋琪跟着池舟去县衙,都得晚上才回来,此时刚交午时,太早了些。
宋琪停步,一面跟钱禾见礼,一面道:“回夫人,南竹镇的路修好了,请公子前去验看,需要两天时间。公子正在安排衙务,让我回来取换洗衣物。”
钱禾喜道:“这就修好了?提前了二十天呢。”
“是。”宋琪又道,“公子还说,请夫人同去观看新路。”
“我?我不去!”钱禾摆摆手,又不是没见过路,等以后再去南竹镇,顺道看就是!更重要的是,她才不要泄露知县夫人的身份!
说完,同宋琪去打点衣物并盘缠,嘱咐他路上定要仔细,宁肯慢,不要急。
日沉西山,红霞灿灿,一条宽阔大道蜿蜒向前,冲出浓翠绿影,径达永淳县城南门。
池舟勒马道旁,面带喜悦。此道路平整坚厚,可容两马车并行,且只用了三十天修成,实在是令人赞叹。
“修得好!”他对身侧的工房裴勇道。
裴勇在马上躬身:“全仗大人支持。”
“大人,还请加鞭,里长乡老都在镇上恭候。”裴勇又道。
果然,一群人等在南竹镇镇口,见池舟到来,齐齐跪地拜迎。
池舟下马,让众人快快起身,切莫多礼。
“大人一路劳顿,我等备了薄酒,愿承不弃,多饮几杯。”
这便是庆功宴了,裴勇回县衙请池舟时,早已说明。池舟虽不喜酒,但也知道这是例行宴席,不好拂大伙心意,遂让里长带路。
不一时,来至镇心一家酒肆,肆内甚是洁净,是那种刻意清扫过的洁净。
众人恭请池舟上坐,裴勇次席,余者序齿排位,甫一坐定,热腾腾的酒菜就奉了上来,摆满桌案。
池舟举杯,致谢众人,宣布开席。
酒过三巡,只见最年长的里长高真,离开座椅,走到席间,对池舟拜礼道:“大人,我等还有一事相求,万望大人成全。”
他年逾古稀,须发皆白,但身板相当硬朗,声若洪钟,一身驼绸道袍,头戴四方巾,若从背影看,也就是知天命的年纪。
“老丈请讲。”池舟放下筷子,众人遂即安静,都竖起了耳朵。
高真从怀里取出一沓纸,捧在手里:“此次南竹镇到县城的路能顺利修成,全托大人厚恩,我等无以回报,只能刻碑篆录,以志大人高德。此乃草拟碑文,还请大人过目,不当处,敬请指出。”
立在侧旁的宋琪,接了高真手中纸张,交给池舟。
池舟略略一看,沉声道:“诸君美意,本县心领,但以在下之意,这碑当刻些更重要的字样才是。”
“请大人明示。”高真道。
“第一,是路的名字,第二,是修路者的名字。”
池舟望着众人道:“修这条大道,最辛苦的是各位力士,他们的名字,理应被铭刻。至于路名,本县想了一个,淳竹路。”
另一个里长起身道:“敢问大人,为何不是永南路?”这路本就是从永淳到南竹镇嘛!
“因为我们要让路过的人都知道,沿着这条路,就能寻到永淳特产之二,南竹镇的笋干与竹编器。”
各位里长乡老闻言一愣,彼此换个眼神,又都望向池舟。
“大人请再说仔细些。”
池舟遂把发展竹制品的计划告诉了一遍。
“跟东竹村似的?”高真道,说着瞥了东竹村里长一眼,“之前他们一次就卖出了三千斤笋干。”
“是,但要比东竹村卖出去的更多。为此咱们南竹镇五个村,需齐心协力,保证笋干品质,还要价格一致。绝不能为了一村一人私利,故意压价,破坏行情。”
池舟扫视众人一眼,“我提议,南竹镇五村,成立特产行会,保护所有村民的利益。”
闻言,一众里长,纷纷起身,齐声道:“谨遵大人钧令。”说完,举杯,同敬池舟。
一直静听不语的裴勇也陪了一杯,饮罢,他甚是佩服地望向池舟,当初提议修路,只当是改善路况,谁知,大人还有这长远之计,看来南竹镇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罗姨做活很快,两日间就给池舟缝好了四套衣衫,钱禾见了,喜得拍手赞叹,仔细收好,准备等人回来,就让他换上。
一想到他,钱禾心就跳得厉害,昨晚她又梦见了他。梦中,他抱紧她,一遍又一遍地磨她。
“夫人,您脸怎么这么红?”青桃过来请她用午饭,“不是发烧吧?”这几日愈发冷了,两个护院的镖师都换上了棉衣棉帽。
钱禾放下支腮的手,极力镇定道:“火盆太旺,烤的。”
“那我拣两块碳出来。”说着,青桃走过去,用火钳子从盆中扒拉出几块银碳。
钱禾悄悄摸摸脸,唯恐青桃再问,遂下榻披衣,先行一步去吃饭。
饭毕,钱禾回道卧房,准备小憩,忽记起好久都没拜钟馗了,于是开了床头小桐木箱,想取那尊沉香木钟馗像,谁知箱中没有。
她心下一惊,赶紧翻找,却在墙侧衣柜里寻见。
“你在这儿呀,可吓我坏了,还以为把你弄丢了!”钱禾抚胸道,仔细回想一番,却记不起怎么会把钟馗像放在这里,也许是从小角山回来,盘点各房物件时,随手放的。
钱禾把钟馗像仔细擦拭一遍,放在榻桌上,默默祷祝。
“钟馗佑我,心清神明。”
祝罢仔细收回床头小桐木箱里,又去看那衣柜,别再把要紧的物事丢在里面。
柜里都是衣衫,钱禾一叠叠查看,忽地住了手,只见柜底一个青布包袱,系得紧紧。
什么呀,还这样包?她纳闷着,拿起包袱,轻轻打开。
一件青绸外袍,一件白绸贴里,一双白暑袜。
钱禾眨了眨眼睛,都是他的,之前在齐家营雷公庙,她出于无奈换上的。
那白绸贴里还有淡淡的香气,钱禾吸吸鼻子,抬手拿起,抱在怀里,唇角不觉翘起,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
不知现在还是不是那么宽松?她想着,褪了衣衫,把那贴里穿好,走到梳妆台前照看铜镜。
果然是大,装她两个都有余。
她笑,回身去床上坐好,刚要换下,又想到反正要小憩,等睡起来再换不迟。
于是拉过被子,盖好。
谁知根本睡不着,贴里上的香气一直往鼻窍里钻,弄得她总忍不住去想他。
他的手,他的唇,他的怀抱。
哎呀,要疯了!
钱禾恨恨地掀开被,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进来,她以为是青桃,不想让她瞧见自己这副模样,慌不迭地往被子里钻。
“我要睡了,你把茶放桌上就好。”钱禾瓮声道。
对方无有应答,钱禾悄悄扒着被沿,睁开一只眼睛,登时红了脸。
“你,你回来了?”
池舟今日从南竹镇归来,本打算直接回家的,不料县城中的南竹镇人,齐齐聚到衙门,担肉担酒,定要感谢知县大人的修路盛德。
不等池舟拒绝,工房裴勇就应承了众人,说是晚上设宴,大伙同乐。
池舟记挂钱禾,遂回来告诉她一声。
可此刻,他改了主意。
池舟走到床侧,俯身拥住了慌如小鹿的她,低声道:“等我,我晚上早些回来。”说罢,又在她耳畔低语一句。
钱禾的脸更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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