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声音是从走廊尽头传过来的，唐也捂着耳朵翻了个身，突然意识到不对，睁开眼看了看四周，悄声起床趴在猫眼上向外探。gaoyawx
猫眼的可视范围有限，唐也就像个猎食者耐心且安静地贴在猫眼上，一动不动。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一坨红彤彤用四肢爬行的怪物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它动作缓慢，爬行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喉咙有节奏地发出嗬嗬声，像是塞了东西。
应该是住店须知上说的红衣老太。
每爬到一间有人住的房间，它就会轻声敲门，紧贴在猫眼或门缝上向内看，确定不会有人来给她开门，才爬向下一间房。
唐也站得脚酸，悄声挪动姿势，不小心碰到了墙上不结实的挂钩，挂钩掉地，响声不大，但还是被门外的红衣老太捕捉到。
红衣老太从停留的房门急速向她冲过来，泡发腐烂的眼睛赫然贴在猫眼上，快到唐也根本来不及躲闪，径直和它对上眼。
唐也心咯噔一下，缓缓呼气泄了突如其来的惊吓，没有移动，她觉得让这东西看到一只眼睛总比看到自己是谁要好。
是以，它们两个就大眼瞪小眼地看着。
过了一会儿，红衣老太将视线移到门缝，唐也也移过去，主打一个神秘。
一人一怪来回换了几次地方，红衣老太有些生气，死盯在猫眼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唐也一度怀疑这怪物没有眼皮。
似乎过了很久，终于在唐也实在忍不住酸涩眨了下眼后，怪物发现和它对看的是个人类，泡发腐烂的眼睛转动两下，想要看清屋内的情况，却一无所获，因为唐也的眼球挡住了它所有的实现。
怪物等不及了，开始捶门，一下，两下，三下……
接连不断的敲门声在寂静的黑夜扩散开，连带着怪物愤怒的嗬嗬声，几乎要将唐也的门生生震开，没有人能在这种环境下睡着觉，除了……
“谁在外面？”
怪物的敲门声戛然而止，头180度旋转向后面，留给唐也一个泥巴混着水渍黏糊糊的后脑勺。
斜对面房间的门豁然拉开，憨批，声音的主人一定是个憨批，唐也暗暗给那人贴了个标签。
好奇心驱使下，她趁机猛眨了几下眼又赶紧贴回猫眼。
房间内出来的人长相极为优越。
气质干净，鼻梁高挺，由于肤色过于苍白，有种易碎的脆弱感，一双似笑非笑的丹凤眼，如一朵娇艳盛开的狐媚子从天而降。
唐也总感觉对这人有着莫名的熟悉感，在脑海里疯狂翻腾，颇为意外地发现，这人好像是他那个事儿比头发还多的男朋友余羡。
不是吧！他也死了？
唐也视线重新聚焦在余羡身上。
啧啧，每次见他唐也都不禁在心里感叹，这人怕不是造物主精雕细琢过，都死了还这么好看，怪不得当年自己会看上他，有眼光。
显然红衣老太的眼光也不错。
看到余羡这个狐媚子的瞬间就弃了唐也，凑过去贴着他又看又嗅，余羡表情淡然，声音却很不耐烦，抬起手腕指着已经十二点多的时间：“现在是休息时间，你太扰民了。”
余羡镇定自若，语气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胁，唐也都被唬得一愣愣的，红衣老太倒是不吃这一套，喉咙发出很大的嗬嗬声，听着感觉像是欢喜极了。
忽然，它脖颈处从中间断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牙，囫囵个将余羡的脑袋含了进去，余羡瞬时没了声音，但也没挣扎，一人一怪诡异地连在一起。
怪物脑袋严丝合缝地拖着余羡顺着来时的路离开，余羡在它口中就像一个奇形怪状的棒棒糖。
整个过程一秒都不到，唐也看得一愣，片刻后反应过来不禁爆了粗口：“雾草！”
这场景……，她很难评。
余羡这个憨批怎么回事？
不论怎样，人不能让它带走，唐也嚯地拉开门，一把拽住红衣老太的衣摆。
红衣老太转过头来，脸皮褶皱比千层饼还夸张，大口含着余羡白皙的脖子，黏糊糊的水渍滴落在余羡的脖子上极为扎眼。
它不想放弃余羡这么好的收藏品，脑袋发出奇怪的嗬嗬声，试图驱赶唐也。
唐也先发制怪，抄起身边的垃圾桶朝红衣老太的脖子砸了上去。
丁零当啷一顿乱响，垃圾桶碎成几半，红衣老太只轻轻低了下头，含着余羡的嘴巴纹丝未动，眼神却是怒了。
唐也后退两步，看了看四周，没有其他趁手的东西能用，红衣老太已经叼着余羡冲过来。
她转身就跑，眼睛还不忘四处搜寻武器：“余羡，你这个憨批，能不能行啊，没本事还出来惹事儿。”
红衣老太一爪子过来抓掉了唐也半截衣袖，唐也没有武器，速度又和红衣老太拉不开，自己逃命勉强可行，救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极其无语边跑边喊：“余羡你还活着没？活着说句话，要是死了我就回去睡觉了。”
“我没事儿，你卸一块玻璃下来，拦腰斩。”余羡的声音闷闷地从怪物脑袋中传来，淡定沉稳，确实不像有事儿的样子。
唐也尝试着推了两扇门，发现无法进入其他房间，只能拼命奔向走廊尽头，那里有整个走廊唯一一扇窗户。
红衣老太越跑越快，发现唐也意图后，直接一个弹跳蹦过来。
余羡仿佛在打真人游戏，闷着声音指挥唐也：“上跳。”
唐也莫名跟着他的口令向上跃，攀着门的上沿堪堪稳住身形，勉强躲过红衣老太的致命弹跳冲撞。
红衣老太还没遇见过敢挑衅它的人类，彻底怒了，吐了余羡，对着唐也发出要命的嘶吼。
“成了？”
唐也惊异于红衣老太脾气之差，也感谢它的火爆脾气，匆忙间转头看了眼嫌弃抹着脸上黏糊糊怪物口水的余羡，真是服了他这好心态：“没本事还敢出来挑衅，还不赶紧回房间去！”
余羡也不和唐也客气，趁着红衣老太不注意说跑就跑。
怒火中烧的红衣老太为了在唐也身上找回场子，速度又快了几分，嘶吼着冲向唐也所在的门沿，唐也急转身滚落在地。
走廊另一边传来当啷一声响，余羡逃跑途中不小心踢翻了一个垃圾桶。
红衣老太见余羡要跑，脑袋拨浪鼓一样来回看了两次，终于还是放弃唐也转身去追余羡。
唐也准备回去拖住红衣老太，心里还忍不住吐槽：成事不足，败……
唐也剩下的半句吐槽硬是没说出来，眼前的余羡看起来柔柔弱弱，跑得却很快。和红衣老太，一人一怪化身走廊里两道残影，间距始终保持一致，谁也追不上追，谁也甩不掉谁。
唐也张嘴愣了一会儿，悄声摸回了自己房间开着门缝观看战况。
余羡死了一次怎么跟重生似的，性格变了不少，什么时候还学得这个本事？
余羡的白色残影冲回自己房间时，抬眸看到唐也房间门半开着，突然一个折返冲进了唐也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
关门前，唐也只看到红衣老太的红色残影不受控直冲进余羡房间，如果余羡回自己房间肯定是躲不掉的，可能还会由于跑不开的房间再次成为红衣老太的棒棒糖。
“咔嗒。”
余羡在冲进来的同时锁了房门。
唐也缓了缓神，等了一会儿，红衣老太没有找过来，确定暂时安全，便想问余羡怎么也死了，余羡却先一步伸出友好的手：“你好，于临渊。”
五指修长犹如象牙精心雕琢而成，果然是个狐媚子，手都长得不正经。
唐也鬼使神差地握了上去：“唐也。”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
“于临渊？”
“身手不错。”于临渊客观地评价唐也，自始至终脸上的表情就没有变过，他自来熟地进了卫生间，将脸上恶心的口水黏液冲洗干净：“就是太冒失了。”
唐也：？？？
“明明是你突然开门的。”唐也想到整件事的起因就觉得好笑：“明明弱鸡的像块玻璃，还非得出来挑衅。”
亏了跑得快，不然今天肯定要命丧老太口了。
弱鸡？玻璃？
于临渊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确实虚弱得有些过了，胸口依然痛得厉害，他将突然涌上来的咳嗽压在胸腔，擦掉嘴角溢出的血滴，漱了漱口。
不对，唐也悠然从冒失两个字上转回来，不可置信地将于临渊拉回来，面对面，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你叫于临渊？你不认识我？”
于临渊表情依旧无波无澜：“自我介绍过，现在勉强算认识了。”
唐也觉得有些抓马：“你不叫余羡？”
于临渊颇为认真地摇了摇头：“家里人不喜欢钓鱼，不会起这种名字。”
神tm不喜欢钓鱼，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怎么回事儿：“你有走失的双胞胎哥哥或弟弟？”
于临渊摇摇头：“没有，你到底想确认什么？”
唐也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她不可能记错啊，怎么可能连自己男朋友都不知道长什么样。
她再次尝试将眼前的人和余羡的脸放在一起，却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余羡的样子了，她在脑海里疯狂翻腾，只找到一片虚无，而且她更悲哀地发现即便是父母，她也记不起长相了。
她少得可怜的记忆中，没有一张脸是清晰的。
死了以后不用喝孟婆汤记忆也会消失吗？
唐也有些失落，好歹要让她记住唐先生和谭女士的样子，他们半辈子都搭在自己身上了，自己竟然连他们的长相都会忘记……
于临渊没有打扰她，站在她身边默默看着。
走廊里，红衣老太吼得撕心裂肺，仿佛被人端了老窝。它根本没看见于临渊突然一个折返去了哪儿，只能重新一间一间房地寻找。
半晌后，唐也摇了摇脑袋，死都死了，计较这些也没什么用，先应对眼下的情况吧。
她重新抬起头对上于临渊时，情绪已经平静，既然他不承认，就先顺着，睡觉时间，纠结这个不合适。
“我有个朋友和你长得很像，不过他要是看到我刚才的样子肯定会惊掉下巴，我从不会那样和他说话，他也从没见过我那么不要形象的样子。”
于临渊刚想说话，唐也的手指抵上他的唇：“嘘！”
唐也的手指有些凉，触在于临渊柔软的唇上，于临渊睫毛颤了两下，没移开唐也的手。
红衣老太来到唐也门前，唐也拉着于临渊躲进卫生间，红衣老太敲了几分钟的门，犹犹豫豫地在门前徘徊叩门，最终没发现他们的痕迹，还是离开了。
短暂移动的窸窣声响起，停在对面。
接连不断的叩门声过后，是林遇慌张的制止声。
“老公，不要，快回来！”
“老公，醒醒。”
“哐当～”对面传来重物落地和一声痛苦呼喊：“老公，醒醒，快醒醒。”
对面的门在林遇的呼喊声中打开了。
“老公，快关上门 ，快回来。”林遇依然在呼唤康英杰。
红衣老太喉咙发出嗬嗬声，随后是拖着什么行走的声音，拖行声停在走廊尽头，随之而来的是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红衣老太走远，危机解除，唐也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放得不是地方，她挪开手：“你和他长得太像，一时情急。”
唐也没有说得很明白，但于临渊明白，他错开身：“没关系。”
一分钟后，对面的门关上。
于临渊从衣兜里掏出些杂草一样的蓝色石头，石头上的栩栩如生的脉络内还流动着蓝色液体，十分漂亮。
“驱动蓝石，怪物身体里的核心装置，类似于人类的心脏和大脑，放在眉间可以吸收，能随机提升人的某一技能。”
唐也接过蓝石，借着昏黄的灯光反复欣赏，眼中满是惊异：“你就是用它提升的速度？”
“送你了，就当是你救我的谢礼。”
于临渊没正面回应，唐也看了他一眼，收起蓝石，她脑子有点乱：“快睡吧，明天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于临渊站在床边有些别扭。
唐也躺到床内侧翻了个身，给于临渊留下大半：“这床还挺大的，不介意你占一点。”
于临渊站在原地没动。
唐也借用祁连的话：“这地方只看命硬不硬，不分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