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傍晚时分，吴廖又跟着父母来吃席了。modaoge
刚走进大棚，就看见蔡凤珠披麻戴孝的走了过来。
“小侉子，你家丫头胆子大的啊。”蔡凤珠走到廖小妹面前告状，“今天下午，她竟然一个人跑到我家井边上吊水洗衣服。”
“我正好回家拿东西，看到她弯腰吊水的时候给我吓得啊，魂都快吓出来了。”
她顺势拍了拍胸口，一副被吓坏的模样，然后看向旁边的吴保国，问：“是不是你们让她洗的？”
廖小妹回道：“不是，她自己的主意。”
她是外地人，说话垮里垮气的，所以村里人喜欢喊她小侉子。
刚开始的时候她会生气，后来被喊多了也就无所谓了。
她又客气道：“下午麻烦你咯。”
蔡凤珠看向廖小妹，强调道：“我家井口大，你们千万不能让她一个人到我家井边玩啊，出了事不得了。”
“晓得了，我已经和她说过了。”
说完，廖小妹就要绕过蔡凤珠往棚里走。
蔡凤珠一把拉住她道：“你不晓得，我哪里敢让她一个人在那里啊，但我这里又忙，没那么多时间看着她，所以我拿桶帮她吊了水之后就直接帮她把衣服全都洗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凝香果展示给廖小妹看，“你看，你家丫头还知道感恩的，最后给了我几颗果子，说是洗衣服的。”
廖小妹以为蔡凤珠在暗示什么，先是往她手心一瞧，随后不好意思地笑道：“就是几颗野果子。”
她不知道凝香果，以为是吴廖童言童语，将随手摘的野果子拿出来忽悠人了。
想了一下，道：“我地里还有些青头菜，晚点你去弄了吃吧。”
蔡凤珠不知道真实情况，见廖小妹笑的一脸不在意的模样，便放心的将凝香果又塞回口袋里。
她怕吴廖瞎拿家里的东西送人。
万一廖小妹不知道这件事，后面发现了，误会她偷拿的就不好了。
所以她得过个明场。
她这个人算的很清楚，吴廖给她凝香果，她拿了，所以才帮着洗了衣服，这样就两清了。
现在廖小妹还提出让她去摘菜，她稍稍一想，也厚着脸皮应下了，就当还了她帮吴廖吊水的情。
“嗷，等我有空去弄。”
“不说了，你们找地方坐吧，我得去帮忙了，忙死了。”
蔡凤珠走后，吴保国跑去男人桌坐下，吴廖跟在廖小妹身后找家里人，没找到便寻了个没人的空席坐下。
刚坐下没几分钟，吴廖就被人从后面抱住，同时耳边响起清脆的童音。
“吴廖，我抓到你啦！”
吴廖回头，看到一位黑皮肤、大眼睛的小姑娘正冲她龇牙咧嘴的笑。
小姑娘是吴老二吴建国和廖花的女儿吴娇，比吴廖小1岁，但因为生日月份大，所以和吴廖是同班同学。
她身后还跟着廖花和金凤。
这次没用廖小妹提醒，吴廖主动开口喊了人，廖花和金凤应声后入座。
吴娇走到吴廖身边，睁着圆咕隆咚的大眼睛问：“你今天怎么没去上学呀？”
吴廖解释道：“早上下雨，路不好走，我爸就没让我去。”
吴娇顿生羡慕，“我也不想上学。”
说着，她爬到座位上冲旁边的廖花喊道：“妈妈，吴廖不上学，我也不想上学了。”
廖花眼一瞪，吴娇就识相的闭嘴了，她还是怕廖花的。
听到上学的事情，金凤凑到廖小妹面前小声嘀咕，“桂英今天送吴敏去学校了，我刚才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接吴敏放学回来。”
“吴廖不是一直由桂英接送么，今天她没肯送啊？”
大庭广众之下道人长短，廖小妹下意识看了下四周，没见到张桂英的身影才道：“我中午不是说了么，是保国不让寥寥去上学的，和桂英没关系。”
“再说了，天好么让人送送，毕竟两个孩子在一个学校，天不好还叫别人送哒？这不是折腾人么。”
“这倒是哈。”金凤又问：“那以后怎么办呢？你们两个都要上班，每次天不好吴廖都不去上学吗？”
“马上春天了，下面就是夏天，到时候又是雷雨季节又是黄梅天的，吴廖难道一直不上学吗？”
“这样下去孩子能学到东西哒？”
廖小妹冲另一桌努了努嘴。
金凤顺势看去，看到吴保国的背影。
廖小妹道：“问保国去，别问我。”
金凤回头用手拍了一下廖小妹肩膀，“死样，什么都问保国，你这个做妈妈就不能为孩子考虑考虑啊。”
廖小妹睨了金凤一眼，“你这说的什么话啊？”
金凤义正言辞，“什么话，让你多为孩子考虑考虑哪里说错啦？你这辈子就这样了，孩子还小，现在不好好学习以后有出息哒？”
这话廖小妹听着不舒服，但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
见廖小妹一直闷声不吭，吴廖以为她又要落下风，正准备开口说两句，就见廖小妹一脸吃瓜表情地凑到金凤的面前，问道：
“我听说吴琴读完初二就不读了，真的假的啊？”
“你的主意还是老大的主意啊？肯定是老大的吧？”
“你们就没为孩子考虑考虑啊？”
金凤立马坐直了身子不说话了。
见此，廖小妹来劲了，又凑过去了些，继续道：“吴琴成绩这么好，每次考试都是年级前五名，继续读肯定能读上去，你们就这样不让她念书了，可惜了啊！”
她轻推了一下金凤，“你也是，老大不让孩子读书，你这个做妈妈的就不能劝劝啊？”
见金凤憋着嘴不说话的模样，吴廖心里偷笑，看来刷完鞋跑去闲聊也是有用的，获取到重要情报了。
廖花也不知道这件事，一听，惊问道：“老大不让吴琴读书了？为什么啊？”
金凤没好气道：“没钱啊。”
“家里先是老头子身体不好去世，接着就是老太太身体不好去世。”
“这些年他们两人一直在看病吃药，我们一直在花钱，中间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导致家里欠了不少外债，哪还有钱供两个孩子读书啊？”
廖小妹不以为然，“你这话说的，老头老太太看病吃药我们哪家没花钱？哪家不欠钱？就算这样，也不能不让孩子读书啊，这事关她的未来啊。”
金凤道：“不一样。”
廖小妹反问：“哪里不一样？”
“你们孩子去年才上学，我们家的都上了多少年了？”金凤争辩道，“而且你们家都是一个，我家两个的哇，又都是初中，开销比你们大多了。”
“那应该让吴华退学啊，他成绩那么差，读也读不出个名堂出来，倒不如把机会让给吴琴了，吴琴读出去的概率大点。”廖小妹道。
金凤想也不想就回道：“怎么可能呢？吴华是男孩子，他不读书以后怎么办？估计连老婆都讨不到。”
听到这，吴廖忍不住开口问：“那小琴姐姐怎么办？”
金凤撇了一眼吴廖，然后将视线落到桌面上，忽略了她的话。
吴廖：“……”
廖小妹对吴廖轻斥道：“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
说完，她看向金凤，将吴廖的话重复了一遍，“那吴琴怎么办啊？”
这次金凤给出了答案。
“出来打工赚钱啊，帮家里忙啊，不然能怎么办？”
“我也想让她继续读的，钱呢？”
“她是女孩子，读到初二也差不多了，往后我们再给她找个好人家，日子总归过得不会差。”
廖花默道：“再好能好到哪里去，能有读书出来的人日子过的好吗？”
金凤急了，“那怎么办？”
她再次强调道：“我也想让她继续读的，但是没钱啊！”
伴着她的最后一个音落下，八音班子也停下来休息了，四周突然陷入安静。
廖化和廖小妹谁也没接话。
静了片刻，金凤满脸悲伤地摇摇头，无奈道：“你们不懂我的难处，为了这件事我都难过好几天了，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可是怎么办呢？我家两个的哦，其中一个还是儿子……”
话未说完，吴娇突然站起身来嚷嚷道：“妈妈，吴琴姐姐不读书了，吴廖也不去学校了，我也要和她们一样不读书。”
廖花斥道：“你敢！打不死你的，你不上学上什么？上天啊？”
吴娇一听，闹起来了，“小琴姐姐和吴廖都不上学，凭什么就我一个人上学？我也不要上学，我不上学……”
廖花拉过吴娇的身子，抬起手对着她的屁股就是两下，直接将人打哭了。
哭声引得四周人频频投来视线。
吴老二坐在隔壁，昂着头看过来，问：“怎么了？娇娇怎么哭了？”
“没事，闹着不肯上学，我打了两下。”说完，廖花将巴掌伸到吴娇面前吓道，“再哭我继续打了啊。”
吴娇抽泣了几下，然后止了哭声。
“怎么回事啊？老远就听到了吴娇的哭声，干嘛了？”张桂英牵着吴敏从远处走来。
见吴娇不哭了，廖花松开了她，回道：“没事，闹着不想上学。”
张桂英坐下后，道：“吴娇还小，你不要老是打她，有话好好说，等长大一点就好了。”
“你看我家敏敏，小时候不也闹着不肯上学么，你看我什么时候打过她的，现在不蛮好的。”
廖花不接话。
幸好八音班子再次响起，这次预示着开席了，大家将注意力放到了席面上。
热热闹闹、你争我夺的吃完席，之后就是八音表演。
表演大多掺杂了荤段子，逗得大家伙哈哈大笑，一个个红着脸喊好。
八音结束已是深夜，吴保国需要留下来守夜，廖小妹则带着吴廖回家睡觉。
路上，夜黑风高，寒风阵阵，四下无人……廖小妹抱起吴廖就跑，根本不敢回头，也不敢多想。
回家后廖小妹将两扇木门栓的死死的，还搬来长凳顶在门后。
吴廖：“……”
“你去房间里待着，妈妈去厨房烧水。”
按照廖小妹的吩咐，吴廖来到卧房。
经过一个冬天的发酵，卧室里的衣物被子等物品都有了霉味。
闻不要紧，但晚上要是睡在有霉味的被子里，吴廖还需要做一下心理建设。
在小床边站了一段时间后，她终于鼓起勇气脱鞋上床，刚踩下一只脚的鞋跟，就听廖小妹在隔壁喊道：“寥寥，出来洗屁股洗脚。”
吴廖：“？”
带着疑惑走出卧房，她看到昏暗的白炽灯下，廖小妹端着一个小木盆站在客堂中央，盆内冒着缕缕热气，边上搭着一条毛巾。
等吴廖走近，廖小妹将小木盆放在地上，然后将她拉到面前，伸手去扯她的裤子。
不是，这什么情况？
这是要帮她洗？
其他她能接受，这个绝对不行！
吴廖吓得赶忙拽紧裤子，“妈，妈，我自己洗，自己洗。”
廖小妹没察觉吴廖的窘迫，以为她想逞能自己动手，便调侃道：“小能人外，还自己洗的，行行行，你自己洗，别把裤子弄湿了啊。”
在廖小妹的注视下，吴廖硬着头皮脱下裤子，蹲下身子去洗。
洗完后，她看到廖小妹将这水直接倒进洗衣服的红盆里，然后指着边上的小板凳对她道：“自己坐到小板凳上去，然后把鞋子和袜子脱了，把脚放进去洗。”
吴廖：“？？”
“快点，水冷了。”
在廖小妹的催促下，吴廖又硬着头皮用这个水洗脚。
廖小妹站在一旁看着，突然问道：“明天去学校，你作业写好没有？”
吴廖一边搓脚丫一边回道：“写好了。”
“字有没有认真写啊？”
“嗯。”
“真的？你别明天放学又让老师留下来罚写啊。”
怎么可能呢？
小吴廖的字写的不好，关她老吴廖什么事？
在异世的万年时间里，除了修炼外，她还研究过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东西。
所以写字对她而言不算什么。
吴廖挺起胸膛保证道：“不会的，我以后都不会被老师留下来了。”
“真的嘛？那妈妈就等着看了啊。”
吴廖重重点头。
洗完脚之后，吴廖被廖小妹扔进被窝里。
那瞬间，霉味完全包裹住了吴廖，害的她差点没接上呼吸。
她不断做着心理建设：家里穷，不能瞎讲究，入乡随俗，她可以的……
直到房间里传来廖小妹的呼噜声，她才彻底适应被窝的环境。
她将两手举过头顶，交叉着枕在头下，眼睛盯着屋顶，开始琢磨自己的处境。
琢磨来琢磨去，她突然发现8岁是个好年龄。
虽然年龄小，行事有很多限制，但可以给她充足的时间让她潜移默化地去改变周遭，让一切变化和发展变得有迹可循，最终彻底融入这个世界。
至于她的真实身份……
刚想到这，四周突然变得压迫起来，吴廖感受到灵魂的撕扯，随后一个天旋地转，来到了一个白茫茫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