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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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黛玉总不好在同凤姐用早的时候过去打搅，算着时辰出的门。mshangyuewu
恩禄见主子姑娘出馆，带了两名护院，远远跟着。
黛玉这些天都没出门，还是头回见着恩禄。
自小活在宅院里，她没怎么见过五大三粗的男人，发现还得仰头看他，生出些许害怕，时不时转头去看，看一眼，就加快脚步。
紫鹃已经在恩禄面前立好了凶恶难缠的人设，也不怕他听见，安慰黛玉道：“武夫就是这样的，寺庙里的关公也长这模样，只是关公生了双大眼睛，瞧着还和善些。姑娘若害怕，当此人不存在就是。”
黛玉嘴上还挺倔，道：“我没有害怕。”
紫鹃：“……”那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一路脚下生风，没一会儿便到了凤姐那处。
平儿照常在门口迎接，照常与黛玉说笑几句，照常将她带到内院里，又照常捡了由头离开。
紫鹃不禁叹道，她若生在现代社会，肯定是个兢兢业业的工作狂，领导最喜欢的那种。
凤姐在院子里摆了桌案，上头一堆本子，约摸一直在忙。她的气色果真比前段时间好上许多，见黛玉来了，笑道：“自个坐罢，我就不招呼了。”
紫鹃很有眼色地拿了椅子，堪堪放在看不清账本上的字的距离，扶黛玉坐下，然后站在她旁边扮假人。
黛玉关切道：“现下已是秋天了，仔细风大，既便有事忙活，何不搬到房里去做。”
凤姐一边整理桌子，一边道：“瞧瞧这摊子理不完的事，今日的顺了，明日的又堆起来了，我这脑子就没清醒过，在院里吹吹风，反倒舒服些。”
黛玉：“忙了这么多天，该备的，都已备好了罢。”
凤姐终于停了手，答道：“等核对完采买清单还有婚礼流程，紧接着还要布置各处，根本停不下来。”
没等黛玉接话，她似是想起什么，笑道：“你肯定没见过那两套婚服，昨儿个我去太太那瞧了，只一眼就惊呆了。”
“天神老爷，原前些日子晴雯被太太叫了去，竟是给宝玉他俩绣婚服，手艺可不得了，便是那外头的绣娘，也到不了这般境界。”
黛玉笑着接话：“总归不过几日，我也瞧瞧，能让凤姐姐如此夸奖的手艺，想必是极厉害的。”
紫鹃却察觉到凤姐是在递消息。
她一向这样，很多事情都用的暗示，不经意就带出里头的意思。至于你能不能听懂，全看造化。
紫鹃忙道：“姑娘可别忘了我，宝玉成亲那日，把雪雁丢着看家，我陪姑娘吃席去，也好看看这婚服到底长什么模样。”
黛玉打趣道：“瞧这心思，小心回去雪雁挠你。”
“她敢。”紫鹃笑得灿烂，却放低了语气，带着一丝疑惑将话题转向自己要的方向，“怪不得许久没见到晴雯了，想来是累着了，在休养罢。”
凤姐扫了紫鹃一眼，收回目光看向黛玉，状似不经意地问：“你还去过怡红院么。”
黛玉摇了摇头：“再没去过。”
凤姐：“不去宝玉那里，怎看得到晴雯那丫头。”
黛玉镇定接话：“宝玉那院儿有个叫芳官的丫头，与我院儿的藕官曾是一个戏班的，两人关系要好，时常在一起玩耍，倒听她说起的。”
凤姐微微点头：“前几日太太打发了几人出府，听说有个叫什么官儿的。”
黛玉：“这事我也听说了。”
凤姐：“不止，还有其他人不在了。”
闻言，紫鹃微一怔，怕面上表现得太过明显，忙低下了头。
凤姐没用“出府”这个词。
黛玉是主子，应酬场必是她上，顺着接道：“哪些人不在了？”
凤姐含糊回答：“这可就不大清楚了，只知道有好几个人，好像不止怡红院里的，太太近身伺候的大丫头也换了。”
她话锋一转，似随意地道：“这也是平常的事，宝玉成婚，对太太来讲顶了天大，换个更稳重的丫头伺候，也合情理。”
紫鹃心下大骇。
黛玉看了眼紫鹃，说笑道：“我这院里的大丫头就不必换了，只盼她学着稳重些。”
紫鹃却没心思接话了。
凤姐笑道：“你主仆俩倒合得来。”
说罢，凤姐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道：“同你说了这么多，林丫头你，是不是该同我说些什么了。”
黛玉心里有预感，却装着没听懂，撒娇道：“凤姐姐，我不是一直在说话么。”
凤姐打趣道：“你呀，生得这般叫人喜欢，个个见了，只是忘不了。连王爷都……”
说着，她捂嘴一笑。
黛玉嗔道：“不理你了，我要走了。”
凤姐配合着她，作出副急切的模样：“哎哟，可别走。你若走了，我也得追着去赔礼道歉，叫墙根儿下跟来的护院瞧着了，还以为我要吃了你呢。”
黛玉只嘴上说说，哪能真的走，凤姐这根大腿要抱不住，就是她自个儿不懂事了。
她又嗔了句：“讨厌。”
“便是讨厌，也要恭喜你的。”凤姐以为黛玉害羞，颇有些姐姐范儿的认真道，“之前我还担心你来着，想着有了新二奶奶，许多事情，我这个旧的，还能管哪门子用。如今你得了个好去处，心里为你高兴的。”
她的性子，实在严肃不了一会儿，管不住嘴打趣道：“快多叫几声凤姐姐来听，等你进了王府，以后见着了，可得给你行礼的。”
“便是看在请你吃茶的份儿上，可别让我抬不起身，坐儿也不必想着了，我只管站在旁边也成。”
黛玉：“这声姐姐你可是听不着了，真真一个凤辣子。”
凤姐笑得开怀：“从你的小嘴儿里叫出来，便是凤辣子，我也甘愿受着。”
两人你来我往地互怼几句，只听凤姐仔细讲道：“单从‘四王八公’几个字，便能看出北静王爷的尊贵。他又对你如此上心，想来侧妃的位置是跑不了的。”
侧妃？
紫鹃还没从有关晴雯的话题里走出来，听见这两个字，忽的想起了什么。
对，北静王早娶了正妻，王妃在贾母八旬生辰时还来了贾府，给姑娘们都送了礼物。
只是这段在书里一笔代过，紫鹃哪里想得起这岔！
见黛玉沉默了，紫鹃又似陷入思索，凤姐已有些辨不出她究竟是害羞，还是有什么其它想法。
凤姐一直都很擅长看人眼色，也会调节气氛，见此，与黛玉细细分析道：“不必担心，你生父有官职在身，出身这项没问题的。加之你从小养在贾府，更不会传出风言风语，从王爷的种种做法来看，定不会让你去做小妾。”
“虽然王爷迎娶侧妃需要请旨，他既派了护院来看顾你，想是已下定决心，这也不是什么难题。”
黛玉并不想聊这事，又见凤姐说了一大段，只得敷衍道：“顺其自然罢。”
黛玉表现出来的态度不好琢磨，凤姐有些疑惑，试探道：“还能有比这更好的去处？”
黛玉反问：“凤姐姐，倘若倒回你做女儿家的时候，还想嫁来这里么？”
只一句，嘴上从未吃过亏的凤姐竟然哑巴了，呆在原处。
黛玉反应过来，自已似乎有些急了，怎能把心思都坦露在外，立马笑言道：“还是头回把凤姐姐说得哑了嘴，这事儿我逢人便要讲的，等着瞧罢。”
凤姐收拾好神情，回怼道：“你尽管去说，瞧我接不接得住。”
两人同时各怀心思地笑了。
又说了些题外话，左不过给薛家的聘礼有多少，薛家能带回多少的嫁妆，大观园里要添多少红灯笼，商家都要糊不过来了之类。
不知不觉，已接近晌午时分。
平时都是厨房婆子定量送饭菜的，除了特点的，各院主子们的吃食都差不多，凤姐没有刻意挽留，黛玉起身告辞。
回潇湘馆的路上，黛玉和紫鹃各自沉默。
恩禄尽忠尽职地跟在后头。
一进到馆里，饭菜已经摆在桌上，黛玉胡乱用了些，便说不吃了，去了小榻上半躺着。
凤姐给的消息信息量太大，紫鹃也没心情吃饭，瘫在椅子里消化情报。
雪雁从饭碗里抬起头，觑着她俩的神色小声道：“又怎么了？”
黛玉叹了口气。
“没什么，只是累了。”紫鹃随口接了雪雁的话，心里忍不住盘算起来。
别说什么侧妃，便是正妃位置等着黛玉去坐，她不喜欢，也是不会去的。反正这一点，直接堵死了北静王想要求娶黛玉的可能。
只是怕这位王爷求而不得，明着硬抢。这贾府的人个个又是势利眼，或许会把黛玉给逼急了。
这事只有容后再议。
最关键的是，凤姐的那句“不在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在了等于走了，离开了，出府了么？
紫鹃瞬间坐直了，晴雯的事必要查清楚！她若还在怡红院，就当浪费了一点儿时间。她若不在怡红院，一定得把去处查出来！
正这般想着，灵鼓儿出现在前院里。
黛玉平时用的小榻挨着侧墙，看外头只能看个边角。雪雁是知道紫鹃和灵鼓儿关系不错的，因此见怪不怪。
紫鹃给她递了个眼色，道：“我出去一下。”
雪雁摆摆手，示意你快滚吧。
紫鹃走出正厅，灵鼓儿一见她过来，立即在前头带路，去了常谈事的那个角落里。
灵鼓儿从怀里摸出封信递去，道：“顾小爷叫我给你的。”
紫鹃接了过来，收进衣袖，问道：“外头怎样了？”
灵鼓儿如实说道：“二小姐还没醒，大夫也没办法，说只能等。我哥一直守在二小姐身边，每天都给她换外伤药，灌内服汤药。从昨儿起，大夫说还得灌米汤进去，不然虚不受补，更不容易醒来。”
紫鹃：“好，我知道了。还有，我在信里同顾小爷说了，让他帮忙找伺候的丫头，辛苦你哥了。二小姐睡着时，叫他也休息一下，不要硬抗。”
灵鼓儿：“嗯，找丫头的事顾小爷同我说了，他会想办法。”
紫鹃：“你这两日便留在馆里，我怕恩禄起疑，他若记住了你出门和回来的时间，恐怕不好应对。”
灵鼓儿：“这倒不用担心，门房那边我没做过登记，那人同我的关系好得很。还有每次我回馆里，都会带上些物件儿，说主子姑娘吩咐买的，那个恩禄看了，没说什么。”
紫鹃差点脱口而出一句“666”。
灵鼓儿看上去有些急躁，愁眉苦脸道：“姑娘，你快回去看信罢，顾小爷给我信的时候着急得很，说是要你立马给他回话，叫我再立马给他送去。”
紫鹃：“…这么急？”
灵鼓儿催促道：“我瞧顾小爷的模样，像是恨不得长出双翅膀来。”
紫鹃：“…好，去你的屋里休息会儿罢，我写了信立马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