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头秃
房里刹时安静下来,宝玉只顾埋头心虚,宝钗愣了片刻,未应声,可能还没想好说辞。mbaiwenzai
紫鹃恨不得锤破脑袋,挖出冷暖香一事到底出现在哪个章节。
该死!这穿越系统不给力,至少得把前八十回印在她脑子里吧!
黛玉见大家都不说话了,吡笑了声,打破沉默道:“宝姐姐,我逗你呢,做什么这样认真?”
宝钗重新端好表情,说道:“如今颦儿是愈发刁钻了,可叫人应付不来。也罢,赌注头先说好的,我输了,自该应罚。”
“冷香丸的方子除各种花蕊外,取雨、露、霜、雪等极寒之物制成,若配暖香,热性滋补的药材,我也能写上一些,只怕颦儿拿了方子,也难凑齐电、光、火、石,写了岂非白写。”
“我瞧这屋里,倒也存着简便的暖香方子。”
随着她的话音,宝玉抬起头来,四处打量:“在哪里?”
宝钗打趣道:“宝玉,你受累,搬个炉子来,再熏上香料,岂不又暖,又香?”
黛玉自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身体不自然地微颤一瞬,随即掩盖什么似的,笑道:“瞧瞧,我只提个‘要求’,倒勾出宝姐姐这许多话。”
宝钗微笑道:“自然要说清楚的,可得叫赢家满意。”
宝玉终于缓过来了,赶紧岔道:“林妹妹,我都学了狗叫,你还笑了,就饶过我们罢,夜还长着,再玩几局。”
雪雁心思单纯,听不懂这些对话里暗藏的较量,只对扑克万分感兴趣,将洗好的牌整齐码在桌案上,催促道:“玩牌玩牌。”
紫鹃见状,赶忙说道:“难为我想出这种玩法,涂写半天,胳膊都麻了,你们多玩几局,才对得起我的辛苦。”
宝钗笑着打趣:“紫鹃最是辛苦!”
波澜过去,几人继续玩牌,有了第一把的尴尬,后几局赢家再提要求时,都选了便宜好实现的方式。直到袭人见夜深了,过来催促宝玉回去。
夜里,紫鹃躺在床上,只觉神形俱疲。
不过两日光景,她已经累成狗了,穿书不都附带金手指么,自己的金手指在哪里?
她理了半天,发现除了意识形态,自己简直一无是处!何况意识形态太虚了,放在古代社会,根本不是金手指好嘛,简直是地雷,若多遇上几个如宝钗一般聪明的,随时都有可能爆雷!
梳理一番得失,除了黛玉多吃了几口饭,她什么都没得到!
想着想着,紫鹃气得昏睡过去。
再起时,天光大亮。
紫鹃起身,发现雪雁没像昨日一样来叫醒她,穿戴好出屋门,去了趟雪雁的屋子,才发现这丫头睡得比自己还死!
罢了,可能古人不怎么熬夜。
紫鹃去到正房,见春纤端着汤药,正劝说黛玉喝药。
黛玉侧身背向她,嗔道:“不喝。”
春纤简直手足无措,眼巴巴盯着紫鹃求助。
紫鹃上前接过碗,给春纤递了个眼色,示意我来。春纤是个寡言老实的性子,见有人接过这烫手活,一言不发地下去了。
紫鹃劝道:“姑娘,好歹喝些。”
黛玉道:“成日喝这劳什子,如今还是这个样子,可见没什么用处。”
紫鹃想了想,道:“我有个想法,姑娘可愿试试?”
黛玉抬起头来看她:“你又想出什么鬼点子。”
“我在姑娘心里,就这么个印象?”紫鹃“委委屈屈”地接话。
黛玉脸上有了丝笑意,骂道:“都说你是潇湘馆最稳重的大丫头,比起鸳鸯、袭人、平儿也不遑多让,只我知道,你哪里稳重,分明是只上蹿下跳的猴儿,她们仨加起来,也不及你一分跳脱。”
紫鹃继续扮“委屈”:“姑娘若嫌我,今儿我便主动禀了老太太去,好让她给你换个大丫头使。”
黛玉打趣道:“你敢么,去问老太太要鸳鸯,小心她拿大棒子将你打出去。至于平儿,你若应付得来凤丫头那一摊子事,我打心底里服你。还有袭人……”
说及此处,黛玉的情绪低落下去,终是没说出后半段话。
紫鹃何尝不知,整个贾府的女眷都清楚,袭人将来是要给宝玉做姨娘的。于是逗她道:“我连袭人也比不上么,看来这四个大丫头,我算是垫底儿了。”
黛玉还是不接话,紫鹃只得分散她的注意力,说道:“说半天,姑娘肯不肯听我的‘鬼点子’?”
黛玉想了想,点点头。
紫鹃道:“虽说苦口良药,但这东西长期喝也不好,莫不如从今儿起,汤药喝个三分之二,自然,少喝的药,得从别处找补回来。”
黛玉有些发懵,问:“从哪里补?”
紫鹃道:“少喝一口药,就得多吃一口饭,或多笑一次,怎样?”
黛玉:“这法子可管用?”
紫鹃心想,现代有种疗愈说法,叫做“虚不受补”,大意是身子底子不好,再怎么补也是徒劳。于是道:“管用,如今我懂的可多了,我是姑娘的人,也是姑娘的百科全书。”
黛玉愣了一瞬,随即笑骂道:“今儿算是开了眼,见着真正的‘王婆’了。”
紫鹃将药碗递给她,心想王婆就王婆,她老人家好歹青史留名儿了,比作自己不算亏。
用了早,喝了药,黛玉今日精神不错,提议四处逛逛,正合了紫鹃的意。
给黛玉调理身子正在进行中,这个急不来,假以时日才能见成效。那么第二步,就是拿回林家的家产。
书中并未明确说明林家到底给黛玉留了多少家产,但建造大观园的费用上百万,贾府早就是入不敷出的状态了,还上下过着奢靡享受的生活,银子花得如流水一般。
说贾府没贪林家的银子,谁信?
作为一个现代人来讲,拿我的钱,就是要我的命!
黛玉可以大度不计较,她紫鹃却做不到,必得把这些银子统统拿回来!
大观园里逛着,紫鹃一边想这些问题,一边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好一个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她单是看着就肉痛万分!
欺负黛玉一个孤女,还让她落了个身死魂消的结局,已经不能用脸皮厚来形容了,根本是敲骨吸髓,把人往死里坑!
紫鹃越想越气,黛玉得空,瞧了眼她的脸色,询问道:“你怎么了?”
她深吸几口气,说道:“姑娘,你可算得清这贾府上下的收入与花销?”
黛玉顿了顿,道:“没想过这个问题。若要仔细算,还是算得清的。”
紫鹃恨不能立马搞个计算器来,让她现在就一笔一笔算出来!只是想归想,按照原书的节奏,她穿过来的这几日可能都写不出一个章节,凡事须得一步一个脚印来。
紫鹃只得敷衍道:“姑娘若得空了,不妨算一算。”
走到个小亭子边,黛玉坐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锤腿:“算这个做什么?”
紫鹃:“早晨姑娘说我比不过平儿,理不清荣国府里的一摊子账,我想跟姑娘学学,好不让人比了下去。”
她故意做出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引得黛玉发笑道:“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上进心。”
紫鹃撒娇道:“姑娘就教教我嘛。我是理科生,数字还不错的,保管一教就会。”
黛玉微微睁大了眼:“理科,数学,这是什么?”
紫鹃在她面前并不掩饰,反正都称自己疯了,不如一疯到底,尽量浅显地解释:“比如诗词歌赋,八股文,策论这些,叫做语文。有关数字,计算方面的,叫做数学。”
黛玉握起的小拳头没落在腿上,惊得停在了半空,喃喃道:“紫鹃,你再这样下去,我都得信鬼神之事了。”
紫鹃心里十分愁苦,自己好好的一个无神论者,也是穿书后才信的鬼神,不然穿越这种事,又该如何解释?
“姑娘,你当我疯了,开窍了,什么都可以。我脑子里装满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自己都无法控制。”
正说着,桥对岸走来个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的艳丽美人儿。
那美人看了过来,身姿摇曳地调笑道:“哟,林丫头,你们主仆俩,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
黛玉站起身,依着她的话接道:“是哪阵风,将凤姐姐这个大忙人吹了过来。”
紫鹃行了个礼,心道竟然这么快就见到了传说中的王熙凤!
她读的是高公续的这版红楼,其它版本只粗略瞧了眼结局,没有深思。
高公续的这版,王熙凤与黛玉的关系前后发生大转折,也是读者们最为诟病的地方。
曹公在前八十回写得很清楚,王熙凤与黛玉两人没有直接的利益纠葛,并且对于王熙凤来讲,黛玉若做了宝玉夫人,她身娇体弱,终日服食汤药,根本无法撑起荣国府的掌家之事,可还不得她继续掌权操持。
但后头章节,却又是王熙凤使出的“调包计”,将黛玉调换成宝钗,嫁给贾宝玉,相当于给自己竖了个劲敌!
前后反差实在太大。
紫鹃在脑子里过这些事情时,黛玉已经与王熙凤聊好一阵儿。黛玉道:“今日细瞧这大观园,只觉如临仙境,当初修建时,可不得花好些功夫在里头。”
王熙凤感同身受道:“好妹妹,可说着呢,当初为元妃姐姐省亲,贾府的老少爷们儿,头都快熬秃了。如今建成这样什儿,已算尽了全力。”
黛玉指着一块巨大的假山石,问道:“单这个,材料、人力、运输、布景,哪样都得仔细,怕是银子堆出来的罢。”
紫鹃心道不妙,虽然很欣慰黛玉想着她的话,但都怪自己,什么都还没理顺,就叫她如此冒险。
要说其它的,王熙凤与黛玉之间都好说,单单不能染指权力与银子,更不能显露出她的聪明才干,那可是王熙凤的大忌!
果不其然,王熙凤调转话头,打趣道:“姐姐我理顺内眷里的事都不容易,这不,今儿又得算下月花销,平儿昨夜理单子,熬了个大夜,今日看着焉焉的,怪心疼。”
黛玉顺口接话:“平儿姑娘辛苦。”
王熙凤道:“这大观园只知是用银子堆的,老爷们做的主,没打我手上过,哪懂得这块石头花了多少,那片塘子又填了多少,妹妹可是为难我了。”
闻言,紫鹃上前一步,替黛玉挡住风口,乖巧地道:“姑娘出来好一阵儿了,雪雁那丫头今日在捣鼓蔻丹,不知把潇湘馆作成啥样。”
王熙凤看向紫鹃,笑道:“今儿早膳时,我伺候老太太用饭,宝玉跑了来,说紫鹃发明了一种纸牌,叫‘扑克’,你们几个玩到半夜,说着还挺高兴,然后就被老太太好生训了一顿,骂他不让林丫头好生休息。”
紫鹃不敢接话,怕露马脚。昨天一个宝钗,今天一个王熙凤,这俩人精,她的头才快秃了。
黛玉轻轻一笑:“左不过是些消磨时日的玩意儿,凤姐姐得空了,过来玩。”
王熙凤拂上她的小臂,笑道:“快回罢,仔细身子骨,我也还有点子事,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