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第81章 暗埋的引线<!>
chapter 81 暗埋的引线
时钟回溯到数小时之前, 裴逸从陈副处的公寓离开, 驾车驶出小区正门。
小区后门, 停着一辆他应当也能认出型号、颜色和车牌的熟人车辆。
那是连处长的私家车。
陈焕送走裴逸, 两眼发直地回房, 书房的门在他身后阖拢。书桌前的沙发转椅转过来, 正是连南钰。
二人对视,都有口难言。书房的空气炙热而压抑, 暗燃的火星随时都能引爆。
“我们是不是做错了?当初过于执着急功近利, 不该那样,大错特错……”陈焕垂头坐在沙发上。
连南钰黑着脸,眉宇间阴云密布, 内心的郁闷都挂相了。眉峰和眼眶微微抖动, 表情随时要塌, 多日以来强撑的身份架势和镇定气势, 就快要“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我没有做错, 老子也培养他这么多年, 对我自己侄儿都没这样上心,我难道害过他?”连南钰含怨盯着陈焕, “我做错什么?”
连南钰也像是不认识陈焕了,不断摇头:“所以我不赞成你把章先生搅进情报工作, 他一脚踏进来, 都进来了还能请出去?你从来就这样优柔寡断!”
陈处确实悔了。
内心弹劾出的悔意,从这人私下联络章总,悄悄纳入六处的外围情报系统, 就暴露出懊悔的端倪。
有意识地,就把一对迷失了方向的有情人,重新羁绊在一起。陈焕总揽情报事宜,瞒着所有人做的。等到连处长察觉想拦都来不及,气坏了,批评陈焕“你简直在扯你自己后腿儿!”
左摇右摆优柔寡断还总爱虚张声势,这确实是陈副处性格中的弱点。
所以这人只能当副手,这些年都被楚总压着,现在就快要被裴组长踩着他上去了。
连南钰愤慨地说:“于公,我们是为国为民,为国境线的安全稳定每一次都是我们这样的人逆行着不顾艰险危难、抛头颅洒热血,我们还能有错了?于私,我这个当叔叔的,也没对不起孩子。”
“上前线抛头颅洒热血的,毕竟不是您啊,老连。”陈焕挖苦了一句,“死的,伤残的,是他们。现在那些人回来了!”
有人沿着若干年前,残留着鲜血与火种的这条路,回来找他们了,意图报复,甚至要收复失地了……
在这个凌晨,六处两位高层平生头一回发生严重争执与意见不合,在书房关起门大吵一架。
连南钰点着陈焕,“那事确实是小裴自己提出的!”
而陈焕站在房间当中转了好几圈,抽了自己一耳光,“我们当时就不该答应他,不该允许这种荒唐事发生!小孩儿年轻冲动了,仅仅一时走火入魔他事后一定后悔,我们做长辈的应该劝住他!”
人都是这样,时过境迁很难承认自己的过失,终究陷入互相埋怨甩锅的逻辑怪圈。
连南钰也气得高血压犯了,坏事了你埋怨我?陈副处你脑子也塞住了?我为了什么,也是为了小裴这孩子能为我们所用!
陈焕脸红脖子粗:“你在这件事上有私心,你是为你自己。”
“你没私心?”连南钰颓然坐在转椅上,往事如烟掠过一幕又一幕,“老陈,在小裴的记忆上面动手脚,原本你就寄希望他能忘掉一些事,归根结底你是想要削弱他和楚总的师徒关系。结果谁料到,楚珣都躺成植物人了这孩子念及旧恩,仍然时常探病,有情有义的。他唯独就忘了感情上那段……”
503科研所的病房内,年轻的裴组长躺在手术台上毫无知觉,昏迷中眉头不断蹙起,电极的刺激让额角和脖子上青筋跳动。
床头仪器,不断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
每一段平稳的声波,都在悄无声息地清除掉一小段记忆痕迹……
然而,人的思维世界里,仿佛存有一道坚固又敏感的自我保护的墙。裴逸在潜意识里忍痛遗忘的,一定是他内心深处很珍视的东西。
其余往事他大多还记得住,唯独强行忘记了一段很甜蜜的感情时光,忘记了他原本应当出席自己的婚礼。
连南钰捂住心脏病要发作的胸口,铁青着脸起誓:“老子用入行三十年的名誉担保,我没害过小裴,更没害他父亲。当初孩子精神上很痛苦,还是我力主出的主意,所谓的植入引/爆装置都是哄他,骗他,只是一份心理安慰,我们实际给他装的一剂长效维生素缓释颗粒!我这样儿能是想要害他的?”
陈焕无言,抱住头。连处长给自己喂丹参滴丸。
是啊,天底下但凡做家长的,永远都是以“为孩子好”为名义,自以为是,理所当然地,违背着扭曲着孩子的本来意愿。我们这些人从来没有真正地关心,这个一生下来就注定拥有卓越天资,也注定面对孤独和艰难的男孩,他的内心,真正需要怎样的爱护?
……
章总再次从公司开会回来,正要准备出差,被小裴急召回家。
迈进自己家房子,面对的就是这样一副生动场面。
客厅内,转角沙发都坐上了人,裴组长一双腿横着占据了很大一块空间,没穿袜子,而范小花同志正在一脸谄媚地给组长揉腿,
捏脚,全套的脚底穴位按摩服务。
聂小姐妆容清雅,盘腿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摆弄着章老板的一套名贵茶具,书房里藏的好茶都被翻出来了。
“哦。”章绍池不动声色,“打搅了,你们聊,我出去一趟。”
“回来。”裴逸勾一勾手。
“我这家里,今日蓬荜生辉啊。”章绍池不明所以,这是要干什么?
这也是他今天在这间客厅里讲出来的最后一句话。裴逸对他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噤声。
聂妍看起来情绪没太受影响,一笑,打手势指一指:章老板,喝您的茶了,我们组长说您这儿都是南方的贡茶,外边都买不到。
章绍池大方地一挥手:喝你的吧!
钟泽坐在另一边沙发,安静肃穆。肩膀绷带已经拆掉,寥寥数日对钟泽而言也很漫长吧。
章绍池实在看不惯,把茶具挪到自己面前,姑娘你会不会喝功夫茶?一看就是练体力活儿的,吃茶简直像饮马。他慢条斯理儿地洗茶斟水,默默地伺候了一桌人。
这是一席秘密会议。a组全体组员,围坐组长身边,全程只有章总在袖珍茶碗里注水偶尔发出细流的声响,以及范小花捏太大劲了给他组长捏得哼唧两声,除此之外全部消音。
裴逸喉部的通话装置在皮下轻微滑动,全程沉默交流,不给任何人留下监听或录音机会。
他连章总书房里的台式电脑和笔记本都不信任,怕是早就被外人动过手脚。他自己随身携带一台全新的笔记本,当场现拆包装,绝不联网,在键盘上无声地敲字。
【当初在地穴工厂,黑客远程控制电脑,向我发送警告,他要放弃冷组长派出另一颗棋子了。我现在终于明白,这另一颗棋是谁。】
所有人眼神沉甸甸的,章绍池也点点头。显然,这颗棋是a组的前任002号闻羽。
笔记本充当了会议室小黑板的功能,屏幕上不停显示他们的交流:【对手是我们mcia6自己人,这毋庸置疑,它暴露太多了。】
【它知道我全部底细,了解我经历的很多事,两年来一直挟持闻羽,但又不害命。他熟悉厉寒江,并且试图暗杀咱们两位处长。】
聂妍眼底重新蓄满泪水,低下头强忍住。
范高习惯性的吧唧点头:组长最聪明了组长您分析得全对!
章总伸手摸过键盘:【暴露明显,谁跟两位上司有血海深仇?】
要说得罪的、有仇的,肯定有不少。mcia6虽然过往档案中偶有挫折失败,但那是少数的意外。三十年来沙场硝烟征战无数堪称王牌之师,功勋卓著……栽在六处特工手底下的穷凶极恶犯罪分子,跨国的军火、贩/毒、武装集团,几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范高凑过来敲字:【对哦,北缅的大毒/贩吴廷冒,和咱们边境缉毒队交手十多年了,死了不少马仔,也有可能丧心病狂。】
裴逸摇头:【但吴廷冒怎么挟持到闻羽?两年前红海战役中枪,我们以为闻羽已不在人世,但他显然被“救”了。背后谜一样的那个人,不是吴廷冒,他的目标一直是我……策反和毁灭。】
裴逸掘地三尺调查到内部一些档案。他只是一直小心翼翼地隐瞒。
他打字:【六处当年有三大王牌特工。】
聂妍微微张嘴讶异。范高忍不住抢过键盘:【据说特别牛b,全能小王子,一个人顶一个组!一人能干咱们组四个人的活儿!】
裴逸点头:【就是这样。】
他已经见识了,厉寒江就是一人顶一个组,千里走单骑毫无畏惧。这一点让他五体投地,跟血缘不血缘的都无关,雄性动物天生忌惮却又尊崇敬佩强者。
裴逸:【另一位是我师傅楚珣,躺在病床好久都没起来过。那么另外还有一个是谁?】
章绍池紧锁的眉头豁然舒展开。
裴逸快速选中并全部删除上面的文字,手指在键盘上抚摸一遍,想说的话就显示出来:【另外那人也死了。“褐岩行动”损失牺牲那么多人,无异于外部血洗,从而导致内部改朝换代……但是,假若那人没有死,他想要回来,他会怎么做?】
所有人倒呵一口气。
钟泽少校神情复杂:两拨上司夺权掐架,最后还是咱们这些小兵遭受池鱼之殃!
范小花捂住嘴巴,肩膀夸张地一抖:好可怕呦,这一仗打还是不打,咱们小组就坐山观虎斗、看看热闹?
假若不是闻羽突然出现,裴组长可能真的撒手不管,艹他娘的爱谁谁,就当看一出狗血连续剧,不管了!
裴逸敲出一行字:【他们争他们的,我们救人。】
小组人员轮流“抡键盘”,把这件事商议妥当。范小花凭借按摩的好手艺博得了组长欢心,从这屋里连吃带拿,把零食包都揣走了。
这小子眼珠一转竟然还不死心,两只脚没往门口走,倒退着要上楼梯,被钟泽眼明手快拎住衣领。
范高挤眉弄眼,手往上一指:好不容易来一趟嘛,宝宝就想上楼开开眼,章老板金屋藏娇的卧室新房,长啥样儿呢?
钟泽很唾弃:你这么无聊?
范高也很鄙夷的:你这块木头,怪不得你长这么帅还单身呢
。
裴逸顺手从门廊鞋架上,拎起一根又粗又长、很像巨型按摩器的木质“鞋撑子”:独守空房孤枕难眠的单身狗,我看你需要的是这种玩意儿充饥解渴!
范小花随即就被另两位同事一左一右,强行架出门滚走了……章总回头指了裴逸一下:全套按摩我也要,我在小本上给你记下了。
裴逸攥住章绍池那根手指,勾勾手把人拉到眼前,像小孩当堂作弊。
他用眼神和口型道:哥哥,你帮我一个忙,有一件性命攸关的重要事,我只信任你。
我唯独只信任你了。
裴逸悄悄打下一行字:【你就以出差名义,不要让任何人看破行踪,即刻动身去sh省,请一位高人出山。此事十万火急,务必一定把大佛爷请到。】
章绍池那时真不太了解,这“大佛爷”谁啊?他就没有见过那种游离于名利圈外、从不显山露水的世外天仙,完全没有私人交情。
裴逸起身,庄重地给他作了一揖。
顺势就跪到地上,裴逸抱住章总的双脚,嘭,嘭,给他连磕两个响头。
章绍池一惊,弯腰把人捞起来。
裴逸眼圈一红,用唇语一个字、一个字地交待:哥哥,拜托你,这事关乎我战友的性命,人请到或许就能救命,请不到就甭指望了。
章绍池看懂了,也很郑重地点头:尽人事听天命,我尽力吧。
裴逸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欠身吻住嘴唇,动情地用力亲了好几下,松开时终于放心地笑了,双眼弯成月牙形状。
从默片一下子切换到有声电影,裴逸吐字清晰说出迟到五年的心迹:“i do ”
章绍池的眼骤然就热了,唇上的热吻熨烫着他的心。小裴看过保险柜中的戒指了,这是重新接受了他的求婚?
他点点头,定然不负重托。
……
两日之后,章总“出差”回来。
日夜兼程风尘仆仆,一刻没有停歇,为了掩饰行踪他甚至没有带司机秘书保镖,单人独行。但返回燕城时,是两个人了。
章绍池亲自驾车,一路上都在琢磨车后座上这位世外高人。他当真有点意外呢!
他原本设想的,可能会见到一位鹤发神颜的老头子,老妖怪,至少也是身披长袍慈眉善面仙风道骨的人物。然而,他从外省无名之乡接进燕城的这位佛爷,看着极为稀松平常,除了身上的对襟绸布褂和厚底黑布鞋,暴露出几分横店摄影城的民国风情。还有衣兜里揣着不停拿出来吃的薄荷糖,丁点儿都没有江湖传说一代神医的风采。
车后座上的这位佛爷,跷着二郎腿,年纪应当不小了,是长辈,章总都要尊称一声“先生”。
但凭面相完全看不出年纪,至于是中药养颜美肤还是服食了妙药仙丹,或者因为六根清净内心无欲无求,就不好说啦。
佛爷开口问他:“你拉我去哪?”
章绍池客套地解释:“不方便去酒店落脚,麻烦您暂住我家中客房,成吗?”
对方哼了一声:“你家?不知什么味儿,凑合住吧。”
佛爷此行对于物质条件一分钱没讲,但这一趟并没那么顺利。咱们章总难得毕恭毕敬、低头行大礼,甫一见面就将厚礼奉上,人家根本懒得搭理,都不给他三跪九叩的机会。
后来不得已掏出裴组长暗中交付他的锦囊妙计,一封家书。
所谓“家书”,是裴逸绞尽脑汁手写出来的一封信,恳求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bh bh,并且信里几次提到恩师楚珣的名讳。
就这样,请到高人出山。
章总衣兜里揣着支票本,已经做好申请破产的准备,钱竟然没用上,“楚珣”俩字就值几千万。
佛爷生得一双丹凤细眼,月白色缎面衬着牙白色面容,瘦尖尖的瓜子脸,发际线上还带个美人尖,问他:“病人在哪,还没有到?”
章绍池咳了一声:“嗯……病人还没抓到,他们在抓。”
荒唐。佛爷也透过后视镜偷瞟他,拉下脸严肃地问:“裴组长当真是喔小珣的徒儿?你没有蒙我?”
章绍池点头:“是,不会蒙您!”
佛爷问:“那你是哪位,喔咋就没见过,有你这一号人?”
章绍池:“……”
这趟旅程着实艰难,咱们章总自从二十多岁迈出部队大门,就没再给谁敬过礼、说过一句奉承话,生活里已经没有领导了他自己就是领导。他尤其不擅长公司里公关先生们舌灿莲花哄人开心的一套话术,都不知说啥。
递烟他都没递过,从来都是旁人给咱们章老板低头孝敬、递烟递火。
佛爷追问:“你到底是哪个?”
章绍池脸皮很厚,自领了名份:“我是楚总的爱徒裴组长他的未婚夫。”
“哦!——”大佛爷竟然乐了,促狭似的笑了好几声,“喔就说捏,那好嘞。喔瞅你长得模样,还有剃成这样的头发,咋就这么像小珣他家的,那位傻大兵。”
章绍池手一抖差点儿并错了线,老子像谁?
听起来绝对不是在夸他。
佛爷就在他身后低声吐槽:“徒儿和他师傅一样一样儿的,傻乎乎的,都稀罕你这个德性的
……”
章总还不敢当场顶撞这位,只能回去狠狠艹一顿楚总的爱徒纾解内心愤慨了。
他给裴组长发出短信,没有文字,只甩过去一枚“戴墨镜露大金牙”的牛b哄哄的表情符号——这就是“人到了”的暗号。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神医来啦~~
看得明白吧?腹腔里“引爆器”是骗小裴的,没给他装;但实际隐瞒他做的是销毁他部分记忆(当然也是小裴当时冲动,感情上不成熟、自卑,又没有亲生父母的贴身爱护,容易被人利用,心疼裴裴…… ps 写长评还总是猜中剧情的读者棒棒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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