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八)
回过神来的时候, 苏一已经被原笙拉进了一个房间里。
他嫌弃地扫视一圈,毫不客气地占据了房间里唯一一把椅子,微抬下颌, 突然问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原笙坐在床边, 懒洋洋地抬眼:“礼尚往来, 知道么?”
苏一矜持地:“你可以叫我‘苏’。”
原笙:“哦, 你可以叫我‘原’。”
“……”
苏一被噎住了, 但他居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只是不太开心地哼了一声就转过头去。
总之, 因为游戏里的身体都被手环禁锢住了, 无法动用能量场, 所以他们还算能坐下来好好聊聊天, 以一种不太心平气和的方式。
就如原笙猜测的那样,“老子天下第一”,不, “苏”像所有高等阶雌子一样,对这段历史怀有难以言喻的心态。
所以最后, 苏勉强答应不捣乱,暂时留在游戏里。
这个游戏名叫《帝国雌子的十八天》, 据店老板说,是一部“贴近史实、耗费巨资打造的浪漫主义幻想巨作”。
忽略掉无意义的广告信息, 总之,这个游戏确实有很多种玩法,是一路攻略雄子走宫廷路线, 还是投身军队步步高升,是遵照历史,还是改变轨迹,都完全由玩家自行选择。
——这点看来,倒的确很有外星特色,和虫族自产游戏的简单粗暴的风格完全不同。
而在游戏里,说是十八天,其实换算成现实时间,一天只有两个小时。并且为了剧情的连续性,每一天之间都隔着一个月。
“第一天”,原笙和苏一得以留在这座宫殿里;
“第二天”,剧情正式开始,原笙注意到了一个名字:奥斯菲尔。
“你知道他么?”原笙就近寻求答案。
彼时苏一坐在他的“宝座”上,正握着琉璃杯喝水,目光微微垂着,少了一分平时的高傲,流露出纯粹的少年气息。
“你说什么?”苏一的目光从水面上移开,仿佛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奥斯菲尔?你居然不知道他?”
原笙无辜地眨眨眼:“事实上,我刚刚从一颗外域星球回归联邦的怀抱。”
苏一讥诮地说:“外域星球?我以为那里的虫族会一天照八百遍诅咒这个名字——”
原笙倚着墙,恍若没有听见他嘲讽的口吻,盯着他手里的杯子道:“这好像是我的。”
苏一一愣,目光有些纠结地落在杯子上,显然,这很符合他的审美。于是,他清清嗓子,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哦,奥斯菲尔——他就是改变了虫族历史的那名雌子。记载中,他在帝国末期联合星辉研究所,发动了针对雄子的袭击,毁掉了所有雄子基因里至关重要的一个片段,使得后来的雄子再也无法突破脑域的禁锢,即a系50。”
和雌子不同,雄子里要诞生s潜力者,依靠的是脑域的力量,那里是他们的精神力所在。
脑域。
精神力微微动了动,原笙若有所思地低头一笑。
“怎么了?”苏一拧着眉。
原笙略带敷衍地说:“我看见了他的信,他似乎在劝说我们的雄子阁下,请他在帝国议会上发声,增加对前线的支援。”
而以原笙对雄子启润短暂的了解,他可一点也不在乎什么前线不前线的,甚至对于战场,他有本能的厌恶。
苏一沉默半晌。
“答应他。”他突然道。
“?”
“我知道你有办法……”苏一以命令的语气说道,“你不是要改写结局吗?就从这里开始好了。”
原笙望着他,勾了勾唇,缓声道:“可我对这段历史并不了解。”
苏一若有所思地看过来,似乎才想起这是一个从外域来的“文盲”。
他大发慈悲地提示道:“你以为,奥斯菲尔最终为什么会做出那么极端的举动?”
身为雌子,他却对奥斯菲尔的行为却评价为“极端”。
原笙垂眸,随口道:“因为不满意得到的待遇?”
哪怕是从游戏里粗略的一角里,也能隐约窥见,在帝国时代,雌子的地位完全匹配不上他们的实力。当奥斯菲尔等雌子在前线战场苦苦周旋的时候,猪队友们却在后面奢侈享乐,在原笙看来,矛盾迟早有一天会爆发出来。
然而苏一摇了摇头,轻声道,“数千年前,当我们的祖先被母巢孕育出来,雄子就是天然的支配者,有权享有最顶级的资源。他们是虫族的‘大脑’,指挥着身为‘附翼’的雌子,征服目光所及之处……”
他慢慢露出了一丝冷笑:“可是,权利和责任不可分割,他们忘记了这一点。”
苏一想知道的是,如果雄子重新拾回了自己身为“保护者”的责任,那么虫族是否会发展得比现在更好?
原笙瞥他一眼,觉得他的想法就像是期待渣男痛哭流涕洗心革面回头重建家庭的良家妇女,幼稚得近乎可爱。
不过没关系,到最后,现实是永远没法逃避的。
“好吧……”原笙慢吞吞地答应了,“但作为交换,在游戏里的时候,你要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
“如
果我骗你呢?”苏一嘲笑道。
“相信我,我能分辨出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原笙居高临下地注视他,手指在唇畔比了个手势,明明是警告的动作,却莫名有着蛊惑般的色气。
苏一轻哼一声,不自然地别过脸:“我当然不会说谎,那种事对我有什么好处?”
交易就此达成。
接下来的“几天”,原笙尽职尽责地“蛊惑”雄子启润去帮助奥斯菲尔。这并不很难,哪怕雄子以精神力见长,但这位高等阶雄子从未经历过挫折,意志力软弱得一击即溃,很快就对原笙言听计从。
对原笙来说,反而是苏一这位高傲的雌子有些麻烦。他看他的目光越来越古怪,对他与雄子启润的互动也看不顺眼似的,总要挑剔几句,几乎要让原笙怀疑他是看上了启润这个雄子。
当他提出这个疑惑的时候,苏一的反应是一脸恶心:“哈?”
“我对雄子没有兴趣,”他傲慢地冲原笙扬起下颌,“我希望你也不要像外面那些白痴一样,对雄子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直有传言,高等阶雄子可以帮助雌子突破现有的等级,但在苏一看来,这都是无稽之谈。
再说,就算这是真的,对原本就可以突破成s级的苏一来说也毫无诱惑力可言。倒是原,他说不定会因此而对雄子产生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正好,”原笙赞同道,“我对雄子也不感兴趣。”
他现在只对雄子的大脑感兴趣。
苏一怔了怔,干巴巴道:“……噢。”
剧情不断推进,雄子启润在原笙的“劝说”下为前线送去了不少物资和雌子,甚至拉了许多雄子向前线倾斜资源。如果不是实在不愿意上战场,他几乎要被原笙说的连自己都打包送去前线了。
但不知道是游戏本身的设定还是历史潮流不可阻挡,“第十一天”,帝国议会通过了《雄子保护条例》,认为缺乏抗伤害能力的雄子不应该待在战场上,他们有权拒绝翼部的支援申请;
一个月后的“第十二天”,帝国议会再次作妖,命令帝国的三支舰队放弃新星系刚建立起来的基地和即将投入开采的资源星,投入对于一种除了摆设之外毫无卵用的矿石的搜寻中;
再一个月后的“第十三天”,奥斯菲尔因为重伤返回首都星,却因为拒绝了某位雄子中的大人物而面临没有雄子愿意提供精神力治愈的窘境……
总之,不作死就不会死,到最后,就连苏一都放弃了对这件事的坚持,转而对原笙说起了自己看过的奥斯菲尔的日记。
“虫族不需要大脑。征服宇宙,只需要手中的剑足够锋利。”
这句话里的傲慢令当时十一岁的苏一记忆深刻。
可最后,事实证明,奥斯菲尔也许在那一刻拯救了虫族,却也同时给虫族留下了摇摇欲坠的危机。
雄子真的可以被抹去吗?联邦一直无法出现s级雄子,脑域的禁锢怎样都无法突破,这其中是否母巢的意志呢?
苏一脸上有罕见的迷茫之色。
原笙悠悠道:“可是,我看不出来现在的虫族有什么出现s级雄子的必要。”
没有s级雄子,虫族的主宰就是s级雌子和苏一这些s级潜力者们。他们自小被联邦倾尽资源培养,以野心和责任灌溉,自然而然就成了虫族的中流砥柱,在某些方面来说,已经取代了过往的雄子们,成了虫族新的“保护者”。
苏一皱眉:“你不明白……”
雄子的基因被修改,他们因此而脑域受限,再也没有诞生出s级潜力者;但同时,只有联邦上层知道,这份基因也随着下一代的诞生被延续到了雌子们身上。
a级及以下的雌子身上不显,但是在s级雌子身上,却成了致命的缺陷:他们一旦突破成s级,就注定了寿命只剩下十到十五年。
s级对虫族的重要不言而喻,甚至随着虫族在宇宙中的敌人越来越多,可以说,一旦没有s级,虫族很快就会退出宇宙霸主的行列,遭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而因为这个缺陷,现在的联邦只有两位s级雌子,他们各自在联邦的前线战场上坐镇,突破最久的那位已经将近十年了。
他们的生命很快就会走向尽头。
而对苏一这些s级潜力者来说,这也是他们的未来。
苏一想起一直存在的那个猜测:只有新的s级雄子出现,才能打破这个魔咒。
可是,苏一心道,难道为了延续生命,我真的甘心交出自己的自由和思想,让另一名虫族支配我吗?
他看了原笙一眼,不知为什么,这个想法现在令他格外排斥。
原笙对他的想法一无所觉。“第十八天”到了,他冲苏一伸出手示意。
“干什么?”苏一顺从地把手交给他,一边问道。
“去看烟花。”原笙轻描淡写道。
这一场“烟花”非常盛大。
在高等阶雄子启润阁下的宴会上,以宴会上所有雄子的精神力为引,轰然炸开,几乎大半个首都星都因此而湮灭成灰。
精神力“烟花”的余波让原笙和苏一提前退出了游戏。退出去的前一刹那,原笙冲震惊看
过来的苏一笑了一下,笑容里有一丝说不出的张狂。
“这个结局才完美,不是么?”
在这低语中,隐藏着说不出的愉悦。对原笙来说,因为游戏里这些雄子们炸开的精神力,他成功捕捉到了自己突破的契机。
而苏一望着他,心里某一处像是也被烟花炸响,只留下那抹笑意,一遍遍在脑中回放。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大概在凌晨吧,接下去的剧情应该蛮顺的_(:3」∠)_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