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六）
赫洛没有说谎，他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不稳定起来。
而其他人或许没有分辨表情的能力，却一定有分辨能量场的能力，一个个面色凝重，随时准备冲出教室。
赫洛厌恶人群。
而叫原笙看来，与其说这种情绪叫“厌恶”，不如说是“害怕”。
这个推测如果被别的雌子知道了，一定会嗤之以鼻。赫洛拥有稀少的s级天赋，掌控的能量波强横到人人都避着他走，怎么可能会害怕比他弱小的a级雌子们？
但事实上，需要别人避着他走，本身就是一种不正常的表现。
张扬肆意如原笙上个世界，也还是要找几个下属或仆人为他办事的。
纤细的少年低垂着头，唇上毫无血色，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留下阴影，茫然看过来的目光湿漉漉的，澄澈剔透。
这一刻，忽略掉他肆虐的能量场，少年看起来简直无害极了。
原笙心说自己在这种异世界似乎总是容易心软，一边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支营养剂递过去。
这是原笙在这个世界最不喜欢的地方。
虫族从前以天敌为食，后来出现了s级，天敌就此再也构不成威胁，被他们吃得差点绝种，然后就成了虫族的保护动物，现在的虫族还特意圈了一块地养它们。
现在，虫族们以营养剂为食，各种口味五花八门，就是没有一样正常的。
来星辉之前，为了避免在学院里吃到什么奇葩口味，他特意用联邦发的抚恤币批发了一箱水果口味的营养剂。
只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会因为宇宙里水果的多样化而触雷，怀疑自己是不是对水果有什么误解。
“好吃吗？”
见赫洛在他的示意下迟疑地拨开开口，尝了一口，原笙好奇地问道。
这是一种他没有尝过的水果口味。
赫洛没有说话，他看了原笙一眼，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再次低头尝了一口，看原笙一眼，又转头吸了一下，如是重复数次，直到一管营养剂彻底被吸空了。
……这应该是好吃的意思？
原笙看了眼包装，记下这种颜色，然后就见赫洛用湿漉漉的天真眼神看过来，回答他的问题：“不好吃。”
原笙：“……”
好吧，无论怎样，他的目的算是达到了——被分了心的赫洛总算忽略了周围坐着的雌子们，能量场开始稳定下来。
接下来，一旦赫洛的能量场又开始波动，原笙就递过去一支营养剂。后来营养剂没了，他就干脆和他聊起天来，一边还不忘听听老师讲了什么，充分发挥了上个世界掌握的一心多用技能。
雌子老师对他们的小动作视而不见，事实上，他的目光就没有往这一块看过去过。
他说话也很简洁，语速快得惊人，半小时不到就把事情说完然后宣布下课走人了。
他说的事情很多，总结下来，除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在讲解了一番联邦在新开拓的版图仙女星域上的举动以及背后涵义后，唯一和学生们息息相关的事情，就是近在眼前的学院团体赛。
团体赛是虫族的古老传统，从帝国时代就已经形成了惯例。那时，胜利者会得到由皇帝亲自赐下的神圣冠冕，因此这场比赛又被称作冠冕之战，简称“冕战”。
和它比起来，刚刚结束的个人赛不过是一道开胃小菜而已。
如今神圣冠冕早已遗失，战利品却更具意义——这次获胜的团队及其所在学院，将得到仙女星域的部分开发权！
哪怕原笙对这个世界的规则还不是很了解，也知道这是一个无比丰厚、丰厚到夸张的“奖品”。
直到奥尔一句话解了他的疑惑：“每次冕战，如果没有至少两名s潜力者参加，就会自动取消。”
……所以，所谓的冕战，就是翼部借着它的名义，给s潜力者填充家底而已。
联邦法律第一页写明了，每一位s级都拥有为联邦出战、坐镇外星域的义务。
而同时，他们可以拥有自己的军队、可以调动所在星域的一切资源、可以对联邦的一切事务作出质询或参与投票决议，在翼部更是拥有无上权威。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法律？因为当初制定法律的虫族，就是三位s级雌子。
他们制定了崭新的联邦的一切规则，也为后来发生的一切奠定了基调。
教室里空空荡荡，只有原笙、赫洛以及战战兢兢坐在一旁的奥尔。
赫洛用漂亮的眼睛望着原笙，“你说，我过来，你就和我打一场。”
他没有忘记这件事情。
“用你原来的能量场。”口中甚至不忘补充。
随口答应只是为了解决这个麻烦的原笙：“……”
他懒洋洋道：“恢复能量场可能有点麻烦，也许下次能量洗礼或者下下次……”
赫洛点点头，嘴角微不可见地弯了弯，似乎有些开心。
把赫洛打发走之后，他拍了拍奥尔的肩膀，笑眯眯道：“你对团体赛感兴趣吗？”
奥尔沉默片刻，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不怕他？”
原笙漫不经心地反问：“为什么要害怕？”
事实上，看见赫洛的第一眼，原笙就下了定义：不需要在意。
不管他的实力有多强，都没有在意的必要。
因为，赫洛没有野心。
一丝一毫的野心都没有。
他看似追逐强大，追着他想要和他较量，眼底却是空茫的。
他只是在“机械”地做着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所以，原笙不认为他会是天命之子，也不认为他会对自己有威胁。
而奥尔却像是理解错了他的意思，目光沉重却坚定，带着说不出的感佩：“你很了不起。”
原笙呆了一下，不确定地问道：“所以，你愿意加入我的团队吗？”
奥尔简直像是什么都没听清就答应了：“我愿意！”
原笙于是赞许道：“你是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
奥尔握拳激动：“我会继续保持的！”
苏一踩着点来到小礼堂的时候，大大的圆桌前已经围坐了一堆人。
见他到来，大部分人都站起了身，只有星辉学院的院长坐在上首，冲他招了招手。
苏一不耐烦地找了个位置坐下，开门见山道：“如果是为了冕战的事情就闭嘴，没人可以对我指手画脚，告诉我该怎么做。”
旁边正要开口的秘书长顿时闭了嘴，看向院长。
院长老先生轻咳一声：“苏一，冕战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它关系到学院对仙女星域的布局，关系到学院的未来。我们坐在这里，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的胜利。”
苏一漂亮的脸蛋上翻了个白眼：“如果学院三个s级潜力者都打不过白银的话……哦不对，去掉赫洛那个疯子，也还有两个。您是想说我和郁君都干不掉他？”
“当然不是，”院长摇摇头，“事实上，如果你能够和郁君合作，那么我们就再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苏一断然道：“不可能。”
“我绝不会和其他雌子分享仙女星域的利益，我想他也不会。”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扫了一圈，“冕战上，哪怕同样出自星辉，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如果只是这件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傲慢的身影眨眼间就消失在礼堂内，叫小礼堂内好一阵沉默。
半晌，秘书长迟疑地看向上首：“院长……”
院长叹息道：“我其实并没有对此抱有很大的希望。”
联邦现存的两位s级，哪怕有强大的外敌当前，也从来都是王不见王，不曾出现在同一场合。
历史上也证明了这一点。每一个s级都对自己的东西具有极强的占有欲，不允许其他人觊觎分享。
而s潜力者虽然还没有正式成为s级，却也都显出了这样的倾向。指望他们合作，显然并不现实。
“那么接下来，我们来讨论一下资源的分配问题，以及……该怎样把选好的人选送到他们眼里去。”
冠冕之战四人一组，学院的s潜力者必然要担任队长参赛，接下来自然有学院按照最佳方案为他们选出合适的队友。
然而，这一届的苏一我行我素，郁君性格莫测，赫洛……
“赫洛参赛吗？”有老师提出疑问，“这样一来我们学院三名s级潜力者，奥克斯那边会抗议的吧？”
另一名老师道：“你什么时候见他愿意出现在人前了？这种比赛他从来不会去的。”
赫洛的孤僻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到现在，他还是会对周围的所有生命体都具有攻击倾向，能量场一放，堪称敌我不分的最佳典范。
诸位老师都纷纷摇头，院长也道：“赫洛自己并没有参赛的要求，既然这样，我们也不用强求。倒是郁君……他什么时候能从能量室里出来？”
院长看向秘书长。
秘书长道：“郁君大人申请了最高等级的能量室一共一十四天，理论上会在七天后出来，但也可能提前。”
“他好像还没有选定队友吧？那就先把那份名单……算了，你准备两份，到时候给郁君和苏一都送一份去！”
秘书长迟疑：“那要是两位大人看上了同一名雌子……”
院长摆摆手：“那就让他们自己争去好了！”
嘴上说的随意，院长面上闪过沉思：郁君那边不提，苏一这里，还是要找个能劝得住他的……
火光，铺天盖地的火焰。
是梦。
但却不得清醒。
他看见璀璨的晶体，上面沾染着未拭干净的血迹，潦草地放在托盘里。
那是……
即使在梦里，他的情绪依然清晰到让他无法忍受。悲伤、仓惶、怨恨，全都挤在小小的身体里，几乎要流淌出来。
安静，死一般寂静。
他将自己蜷缩起来，紧紧地，不留一丝空隙。
然后忽而有声音。
那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悦耳，夹杂着淡漠的笑意，在他耳畔蛊惑般响起。
“你想报仇么？”
他倏地抬起眼睛，仰望着那个人黑夜般深邃的眼瞳，心里莫名多了一丝欢喜。
那人眼里有狡黠之色一闪而过，仿佛极高处漂浮不定的风，是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悠然。
他俯身在他耳侧，呢喃如恶魔的低语：“去吧，做你想做的事。”
“血的仇恨，只有血能洗清。”
于是他站起来，一只手握着锋利的小刀，另一只手却不由自主拉住了那个人的衣摆。
他听见自己软软的声音。
——不，不许说！
那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依赖与祈求。
——可笑！
“你会陪着我吗？”
——我才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在火焰的余烬中，那个人回头看他，轻轻启唇。
伴随着他的声音，孩子眼中的光黯淡下去。
“不会。”干脆利落的拒绝。
——如果我想要你。他想。
——那么即使你不愿意，即使你为此而怨恨我，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留在身边……
梦境开始片片破碎。
特制的休眠仓里，眉眼清冷的少年自沉睡中醒来，尚且带着一丝恍惚。
又梦见了啊……
不知是怀念还是痛恨的神情在他脸上转瞬即逝，变成了惯常的云淡风轻。他起身，推开舱门，修长的双腿落在地上，交叠起来。
随意地坐在休眠仓的门边，他拉过一块半悬在空中的屏幕，轻点几下，上面很快亮起了淡蓝的光幕。
一行行数据在眼前浮现。
最终，少年的目光定格在最后的那个数字上：突破度：a系128。
这是个放在外面必然会引起震动的数据。
众所周知，一旦天赋达到a系50，就可以判定其具有s级潜力；而一旦突破了a系150，就成了真正的s级。
联邦的四位s级潜力者，目前已知突破度最高的就是苏一，a系126。
但他却比苏一还要高2！
少年脸上却看不出满意与否，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就打开另一个面板，开始设定下一次能量训练的时间。
在他胸前，古虫族语绘出的“郁君”字样，在银蓝的徽章上低调地闪过流光。
作者有话要说： 唉，大家就当做我是每天早上更新的吧，我的熬夜习惯改不了了orz
ps：解释一下，虽然写的是虫族，但我其实不太习惯“这个虫”“这群虫”的写法，所以有时候会直接写“人群”“那个人”，不是笔误，是我想不出更好的写法了……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