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缺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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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那乌亮的杏眼里，倒映出来的是少年清冷的脸庞，他闭上了眼眸，散开的刘海遮住了如山般的眉峰，细密的羽睫在眼窝投下两圈好看的阴影，高挺的鼻梁骨在晕黄的灯光中染上了忧愁。zhaikangpei
是他在吻她。
是季风漾在吻她。
是她喜欢的少年在吻她。
她全程大脑发懵，注意力集中在唇上，他的吻是那么的轻，轻到她都毫无察觉，轻到像一片羽毛落在她心间，泛起一圈小小的涟漪。
江上的晚风吹拂过来，吹开他额前的碎发，她的眸注视着他的眉眼，那爬满忧伤的眉目，在她心上永恒地刻下。
他说得对，这确实是永生难忘的报复，她永远都不可能忘记今天，忘记这个在江边黄桷树下的报复之吻。
椅子旁的树上结满了白色的小黄桷兰，花瓣被风吹得飘零落下，在空中伶仃起舞，她的眼睛被花迷乱，少年离开她的唇，捧起她的脸颊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帮我，折一个纸飞机。”
洋榴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感受到他微凉的手离去，笼罩着她的高大阴影也散开，少年转身向着落寞的长街走去，背对着她挥手，“高考加油。bye……”
她凝望着他逐渐走远的背影，这样轻轻松松的一句道别，她没有想过将是永远的道别。
他就这样踏入黄桷树叶飞卷的街道尽头，拉长的影子在地上慢慢模糊、消散……
一把吉他背在他清瘦的肩上，那是他抵御这个世界唯一的武器了。
他走了。
如果她知道这一走便是七年，她一定会追上去，一定会拉住他，一定会好好跟他告别。
可惜，她不知道。
她抚摸向唇际，那被少年轻轻吻过的地方，是年少青春岁月中轻擦过的一道痕。
只有他们两个记得的痕。
风吹不散。
她坐在这里，吹着晚风，看着叶落，手机里循环播放着他刚才唱的那首歌，就像歌名一样，他们之间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
第二天，洋榴去到了学校，那是他们高三学子在学校里上课的倒数第二天了。
教室里的倒计时牌子已经翻到了5这个数字，意味着只有5天就要高考了。
明天会放假，所以，今天晚上，是大家在学校里度过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这一晚，注定很疯狂。
大家早就开始准备了起来，听他们说起以前高三学生的撕书经历，想想都觉得疯狂。
但是这一次，肯定是不可以的了。
教导主任早就明确提醒过大家，不可以撕书，要是发现谁撕了书，逮着就是一个记过。
但是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尤其是像他们这种天马行空的高中生。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折起了纸飞机，这样总不会记过了吧，反正用的都是草稿纸。
季风漾今天依然没有来学校，而他昨天留下的那句话，是让她帮他折一只纸飞机。
想必，他今天也不会再来了。
“呐，开折吧。”南映澈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很大一沓机读卡，用这个折纸飞机最适合不过了。
到了这样的最后关头，好像大家都不想再学习了，只想要放松。
洋榴不止折了一只纸飞机，她折了满满一大箱，上课无聊的时候就一直在折，这里面只有一只是她替自己折的，剩余全部都是为季风漾所折。
她希望自己为他折下的纸飞机，能够带他远离世界的谩骂，能够带他去找到一片心灵净土。
带他……实现他的梦想。
晚上第三节晚自习下课后，整个学校都响起了高昂的尖叫声，也不知是哪个班带的头。
有人已经往天空中飞去了纸飞机，教室外面的阳台上站满了人，就像是筑起了一层厚厚的人墙。
南映澈抱着一盒装满纸飞机的箱子，对洋榴说:“走，我们去那边，那边人少。”
他们沿着走廊奔跑，穿梭到了走廊尽头，来到了转角的过道上。这里，是最靠近一班的地方。
跑到这儿的时候，洋榴眼睛不受控制地往一班教室看去，在那空空荡荡的明亮教室里，再也看不到那个如阳光一般耀眼的白衣少年了。
她拿起纸飞机，带着对季风漾的祝福，往着繁星高挂的夜空上飞去，她一个又一个地将纸飞机飞出去。在那些尖叫呐喊声中，她大喊着季风漾的名字，虽然很快被淹没，虽然他听不到，但是她仍旧在撕心裂肺地大喊着。
无数的纸飞机在操场上空飘荡，就像是下起了一场纯白的雪，她多么期望这场雪能够将这个早已被染黑的世界覆盖，让世界恢复洁白，恢复明亮。
她的身边站了好多的人，南映澈、路忆一、舒沅沅、童倩……好多好多，他们在一同呐喊季风漾的名字，后来其他楼层也有人跟着他们喊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逐渐形成一股声浪，洋榴听到这些声音，感动得哭了，多么希望这山城的风，可以将这些声音，送去少年的耳里。
“季风漾，你看，我们都喜欢你，我们都希望你能够回来。”
“你快回来吧……”
学校外面的街道转角，一个少年背着吉他，站在那家他们常喝的奶茶店外面，回头望向那座屹立于山间的高中。
十八中，他读了六年的学校，今天算是要彻底离开了。
谁也不曾想到，他也会有提前毕业的那天。
那些时光不老青春不散的话语，他终究是无法再去约定了。
学校里那些呼喊，随着闷热的风涌入了他的耳朵，那一声声的名字，他都听见了。
他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连一声告别，他都没办法给他们。
“阿漾，走吧。飞机要赶不上了。”后面坐在车子里的人在唤他。
他望着蓝山中学的那一栋栋高楼，道了一句“再见”，然后就背着吉他转身迈进了车里。
黑色轿车快速驶离这条街道，带着那些伤痛，永远地离开这里。
校园里，南映澈望着这漫天飘雪，嘴角渐渐扬起一个笑容来，眼角却流下了一滴泪，用仅他自己可以听见的声音说:“一路顺风，季风漾。”
洋榴趴在阳台上悲恸大哭，如果她知道季风漾此刻离开了的话，一定会跑下楼梯冲出校门，去见他最后一面的。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季风漾会离开山城，在她的认知里，这里就是他的家，就算她离开了，他也不会离开。
这是他的根。
有人在轻轻拍她抽动的背，那只手很宽大，很温暖，就像季风漾的一样。
楼下高一高二的也加入了他们这场一年一度的狂欢，后来，大家开始了大合唱，唱的是季风漾那天艺体节唱的歌，《起风了》。
在今天的这个夜晚，哭泣的人不止她一个，有太多的人在放声大哭，有太多的人在抓住青春最后的尾巴，也有太多人在想念他们十八中那个独一无二的少年。
直到地面被铺上厚厚一层雪，所有人才被老师轰赶回到教室里去，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被老师叫去楼下扫操场，扫完这满地的纸张，他们也算是真正毕业了。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假期来临，放假后，洋榴待在家里复习，她去找过一次季风漾，不过，他的门，她还是没敲开。
那就像是一座空宅，没有人居住一般。
高考前夕，她给南映澈打了电话，问他:“高考，季风漾会来参加的吧？”
“会的。”他回答得很慢。
高考前人工降了雨，所以天气没有之前那么炎热，这山城的天，顶着大高温考试也挺心烦的。
他们考试并不是在本校考的，而是在隔壁的一个学校，一大早，是洋爸开着车送洋榴与路忆一去的考场。
“爸，你开慢点，我们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路忆一说。
“爸不紧张不紧张。你们可千万别被我影响啊。”洋爸双手扶稳方向盘，开了这么多年车，今天还第一回这么紧张。
洋榴坐在后排的座椅上，头偏向窗户外面，看着一栋栋高楼大厦上的蔚蓝天空，晨曦穿透层云洒下来，照在她的眼眸上，她半眯着眸，在心里默念:季风漾，高考加油！
高考点位是随机分配的，她与他不在同一个考场，听说他在另外一个学校，所以她这两天，都没有机会看到他。
希望，他一定要考好。
不要被那些事情所影响。
两天半的考试，说快也快，说慢也慢，这期间她没有再去想那些烦闷的事情，她一直在想季风漾对她说过的话，如果她考得不好，岂不是如了那些恶毒网友的愿了？她一定要考好，不能白费了这三年的汗水。
“季风漾，我会考好的，我会考给你看的，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差。”
考完英语口试的那天上午，她迫不及待想去找他，她跑到了季风漾考试的那个学校，站在大门口，给他打电话，电话显示关机，她只能站在门口等他，等到有眼熟的同学从里面走出来时，她跑过去问:“同学你好，请问季风漾他考完了吗？”
英语口试是分批次进行考试的，考完就可以走了，她刚刚是第一批进去考的，所以比较早。
那位同学回道:“你在说什么啊？季风漾他缺考了呀。”
“你说什么？！”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般，轰得她脑袋发懵。
“他缺考了，没来考，一科也没来。”那个同学说道，然后叹了一口气，“可惜了啊。”
之后就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洋榴站在那里，石化了很久，她无法从这个惊天的消息里回神过来，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是有一团惊天雷，在里面不停地炸。
季风漾他……缺考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不来……他就这样彻底地放弃了吗？
他的人生，他的未来，他都不要了吗？
“好可惜啊，你们听说了吗？十八中那个被网暴的男孩，高考都没来考，现在那些网络喷子满意了吧？把别人害成这样，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我听说那个小孩儿成绩挺好啊，要是不出这档子事，说不定还能考个市状元呢。”
“是啊，哎……”
……
无数街头巷尾议论的声音飘入洋榴的耳朵，又随着风在山城的上空散开。
她漫无目的地在这城市的街道上行走，无论走到哪儿，都能听到那些哀叹的议论声。
他们口中闲谈叹息的，是少年死在十八岁的璀璨人生。
是谁，杀死了这个本该充满希冀的夏天？
又是谁，赶走了她最喜欢的少年？
没有方向的风，会吹向哪里去呢？
她想为少年撑起一片天，但却没有那么长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