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开始
人偶原来如此脆弱。mwannengwu
一如吴琅理解的那样,只是一层壳,薄脆,没有血脉,轻轻一碰就碎了。
可是,碎了,却还是会再生,会恢复。
吴琅转身的功夫,那个碎开的人偶重新恢复如初,又立在了吴琅面前。
不过这次,所有人偶便都成了他的模样。
没有血肉,没有呼吸,只是一层薄壳的他。
无穷无尽立在他身旁,突然就有了一种压迫。
仿佛他不再是他,也成了他们之中的一个,似乎很快就会立在那个属于他自己的位置上,站成一个薄脆的,任何人只要使一点点力气就能打倒打碎的人偶。
下一瞬,脚下果然开始延展,无数个他以他为中心,重新排列分布。
齐刷刷刷新出去的横纵人偶里,他便果然成了其中的一个,他动,阵列就动,他跑,阵列就跑,自始至终,他只是其中之一,有着固定的位置。
同每一个,都没差别。
吴琅崩溃:“这到底是什么?”
“这里到底怎样才能出去!”
“我要出去!!!”
“我要进|门!!!”
“你放我出去!!!”
可是,没有回应。
四周回荡着他的声音,空洞,往复。
不久,那种空洞里就带了哭腔。
吴琅没心没肺地恸哭,那些年里默默的努力,一个人的成长,即便所有人都将他看作一个废物,他想要的一切都能够满足,但却始终无人教他成长,没人教他本事。
一点一点,他同遇到的所有人学,一开始,是保镖,后来,任何能教他实战的保镖抑或朋友都被换走、劝离,他就知道,他的父亲,或者是其他的人,并不希望他真的学到什么本事。
于是,他便果然纨绔起来,仿佛终于认了命。
同那些纨绔和黑白难辨的混子混在一起,再然后,就是那些愿意带他入局的人,那些可以教他任何一种技能的人。
他不分善恶地学着一切的东西。
可是,不论是什么,都差了那么一点点,无论他怎样努力,始终差了一点点。
一如现在。
无力,而绝望。
他哭,将那些年里自己默默承受的所有都哭了出来。
仿佛是对自己命运对这天地的质问,他哭得相当吓人,有种要哭死的决然。
然而,人又怎能真的哭死?
终于,在最后,他睡了过去。
来到这里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睡着。
梦里,依稀就是那个家,深夜,姐姐不见了,他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循着父母争吵的声音过去,然后,看到了早已在门边的姐姐。
“姐姐……”
他叫,醒了过来。
他摸摸自己的脸,笑了笑。
哭什么呢?他想,没人会看,也没人喜欢看的。
这个世界上啊,永远只有强者,不够强,就永远只能趴在地上哭。
怪谁呢?
怪自己呗!
一如面前这些没什么特色和特点的脆壳人偶,再是能无尽衍生又能怎样,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什么也做不了。
站得再端正,也不过是被人从各种角度遗忘。
人总要有自己的不同,有自己的根骨。
可是啊……
吴琅笑,疯魔一般,我有什么呢?
我是谁呢?
谁又是我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疯癫的笑声开始在空洞的四周回响。
而后,突然,笑声止住!
在那瞬,吴琅的眼底升腾起一种赤红,如同某种东西开始在他体内生长,从每一寸筋骨、皮肉和细胞中开始生长,以他的血肉为食!
那是什么?
吴琅不知道,只知道,那些东西似乎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存在在他的身体里,从他诞生那日,血脉开始流淌那日,它们就在那里。
可是,这一切,吴琅并不知道。
他的心里只是想到,是了,是了,他是不同的,他有不同的。
他是十门甲家人,他有甲门傀术。
傀术……
他应该会的,他肯定是会的!
据说,傀术,原本只是指木偶戏里能让木头人做出相应动作的一种技术,可是,他这一门的傀术,是可以利用一切材料制作出活灵活现的人偶,并且,给人偶注入灵魂的。
是了!
是了!
这才应该是他!
是他!
他不是这些薄脆的人偶,他与他们不同!
他是十门甲家后人……
他是……吴琅!
眼底的赤红于是在那刻蔓延。
血脉中的承传完成逆转。
曾经在吴琳体内复苏的血脉此刻重新在吴琅体内完成生长。
巨大的痛苦里,吴琅只是笑着。
是了,就是这样。
他挥手,无尽空间中无数个他自己便在那刻睁眼,有了灵魂。
所有的人偶转动起来,朝着同一个方向奔跑那瞬,前方出现了光,光亮里,一切消融!
只有他,唯一的他,立在了门前,将手放上了门把。
“恭喜你……”那个声音又起。
吴琅端站,没有回答。
“走出这扇门,你就是甲门吴家传人,十相门终极局也将为你开启。”
低垂的头于是抬起,露出赤红褪尽,只是尽黑的眼仁……
特护病房中,监护设备上传来急促的声响。
所有医护人员都在其中抢救。
吴琅的呼吸已经停滞,吴琳换上了隔离服,握住了吴琅的手。
她知道吴琅身上发生了什么,正在发生什么。
但她还有一点侥幸,觉得一切或许还能够反转,或者停下来。
然后,最后,变成一条直线的监护设备再也没起波澜。
吴琳知道,来不及了,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针|剂,便被推入吴琅身体。
一开始,照旧没有什么反|应,躯体的死亡从来不是一瞬间的事,想要终结这个过程同样不是。
吴琳的泪就落下来,他攥紧吴琅的手,不知道怎样才能帮他。
巨大痛苦袭来那瞬,有很多东西顺着他们的掌心,从血脉之中剥扯又融入。
吴琳眼睁睁看着这个过程开始,却再也无法结束。
只有这样了,只有这样,吴琅才能活过来活下去……
监护设备上的直线突然跳了一下,而后,一路扬起波峰,再也没有停下……
是夜,吴琅醒来。
眼底赤红,似乎什么也看不见。
“姐,”下意识地,他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吴琳愣了愣,答了一个时间。
“龙城议事,开始了吗?”吴琅于是问得明白。
吴琳转过了头,不忍心去看吴琅这个样子:“没。”
“还有几天。”
“两天。”
吴琅于是安心,浅浅呼出一口气。
“姐,”静默片刻他又说,“我要过去。”
吴琳没有回答,只是捏紧了吴琅的手问:“你想做什么?”
吴琅同样没有回答,只是反问:“姐,你当年,想做什么?”
吴琳点头,她明白了,于是起身:“我去安排。”
“姐,”吴琅却又叫道,“还有局吗?我想进一场。”
过了密字铜锁,吴琅成了ss级玩家,他想带着sss级的玩家身份去。
他,同人约定过的。
“你不想活了?”吴琳于是骂。
“姐,”吴琅笑笑,虚弱,“我可以的,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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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临近,龙城已经有了明显的不同,人多起来,除了核心一圈十门的宅邸还能保持最初的井然,其他地方几乎都是人。
保姆车、帐篷早已将外围一圈占得严严实实。
车窗多半都做过处理,从外朝里看不出什么,帐篷虽也严严实实,但要掀开瞧上一眼也不是不行,只是,大家有种默契,并不真的做到这个地步。
毕竟,这些人都是拿到了十相门终极局参与资格的人,虽然进局的目的未必一样,但能混到终极局,又早早来了的人,目的自然都只有一个——终极局背后的秘密。没人知道终极局背后有什么,但这个存在就像个饵,将那些闻得到味儿的人都引了过来。
终极局不开,任何的挑衅其实都没有必要。
因此并不吵闹,也没有过分的喧哗,反倒有种相敬如宾的井然。
然而,这终究只是表面,整个龙城看似安静,实则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难以预料的后果。
但其中还有一些,似乎不同。
他们穿梭在保姆车和帐篷之间,将一些紧俏的信息用合适的价格出售,抑或收取。
他们是玩家掮客。
自然,有人的地方就有信息,有信息的地方就有买主。
只要给得起价格,什么样的信息得不到呢?
天还没亮,一人裹紧身上的卫衣,将帽子盖得严实,朝着外层玩家聚集处靠近。
四周都是躲在暗处窥探的眼睛。
即便熟门熟路,这人还是走出一身微微冒的冷汗。
拉开帐篷,由帐篷穿过某辆连接的保姆车,再从车上下去后,来人已经换了先前的卫衣,露出一张熟识的脸。
清水丫丫莫清欢:“怎么样?”
不等坐下,莫清欢直接问车里的人,车里三个男人,两个猴精,一个壮汉。
壮汉摇了摇头:“没消息。”
“怎么会?”莫清欢不理解,明明再过几个小时,龙城就要封锁,议事就要开始,“该来的应该早就来了。”
怎么可能所有鬼门聚齐后,还是没有她姑姑的消息。
对莫家而言,要从组织严密或者涉及某种核心秘密的阶层中救出一个人或许有点难度,但是如果只是打探消息的话,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时间已经过去许久,莫家的组织早就散出在各处,眼线也一早进|入龙城,庞大和细微的情报网之下,却依然一点消息也打探不到,这就相当匪夷所思了。
一点信息都没有,只能说明,要么来者拥有绝对垄断信息的权利,要么这人不属于十门,也不属于鬼门。
莫清欢沉思。
前者,以如今的局势来看,只有统领十鬼门的鬼主,而后者,几乎可以排除,如此人跟十门和鬼门都没有关系,是没有理由绑架她姑姑的。
“当时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壮汉想从源头上梳理。
莫清欢摇摇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就被大力按在地上,等我能动起身,姑姑已经不见了……”
“一点动静没有?”壮汉敏锐捕捉到这点,“以莫家的安保和你的本事,你觉得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多吗?”
莫清欢摇摇头,这就是她想不通的地方,他们这一行,虽说广结人脉,不大有直接得罪过的势力,但为了稳妥,长期居住的地方,安保都不弱,加上她本身也习过武,普通人一般不能真拿她怎么样。
而且,当时的监控竟然被人莫名其妙删除了,问起来都不记得删过监控这回事。
整个过程就呈现一种相当迅速而且匪夷所思的诡异。
莫清欢一时没有什么思绪,眼底只是种绝望:“会不会……”
壮汉和其他两个猴精当即打断她的话:“是生是死都不可能没有一点信息。”
这个道理,莫清欢又何尝不懂,可是,这件事就这么匪夷所思地发生了。
九牢幻境中的事,她记不太清楚了,只依稀有些印象,似乎进去带了点什么信息给什么人。
可带的什么,又怎么出来的,她都不大记得了。
只记得,得来龙城,得跟着秦川。
“或许,”壮汉给出另外一种猜测,“那人的目的不是你姑姑,而是你。”
“我?”莫清欢不理解。
“并不是所有sss级玩家都进龙城了,有很多玩家被拒绝入局,而且,”壮汉小心查看了车外四周,又从两个猴精处得到绝对安全的答复后才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还有一些非高阶玩家被放了进来。”
“你的意思是?”莫清欢眸光深沉。
“这是个局,只让该进的进。”
莫清欢想到什么,突然起身:“让所有人准备,走!”
然而,壮汉却不吭声了。
两个猴精答道:“封城了,许进不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