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只眼
沐云微愣。moweiwenxuan
随即发现四周出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他和秦川分开。
他明白,只要第五重幻境打开,他就会被留在上一层幻境空间之中,两个人就算岔了道儿了。
秦川起身,退开,动作没有迟疑。
沐云瞧她,笑容不减,照旧好脾气:“原来如此。”
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秦川问,“知道幕后做局的人是你,还是知道所有局后面还藏着的第三双眼?”
“幕后做局的人哪里是我,若是我,怎么会教人算计了去。”
那问的就是第二个问题。
可是,秦川瞧他,没有揭穿也不置可否,只是道:“桃源村中众人公投那次,你在吧?”
沐云点头,彼时,他是无足轻重的小哑巴。
“那时,两百多名玩家身后有人布局,不是为了置我于死地,只是为了找个人出来试探规则,虽然他的目的我不清楚,那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不明白。但事情发展到后来,我便知道,这人,是不想这场游戏结束。”
“那么,”秦川自言自语一般,“为什么不能结束?是还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还是说……这个游戏非得继续下去不可。”
“而且,他竟然需要对规则做出试探,足以证明,他不是布局人,对这个局有着想当然的敬畏和惧怕,时间,似乎也不那么充裕。”
“他急什么?又怕什么?可以拿数百号人的性命做要挟的人,竟然也会害怕?又是什么才会让他害怕?”
沐云听得认真,秦川却不准备让他回答:“自然只能是真正的幕后布局人。”
“可是,随之而来的是我更多的不明白,因为,”秦川慢条斯理地讲,“不论是要找到他想要的东西,还是这个游戏非得因为某种原因进行下去不可,似乎,都同我关系不大。”
“他,为什么非得同我纠缠,在我偏移路径时将我拨回正轨呢?”
说到此处,秦川看向沐云。
沐云微微笑:“除非,这个局的目的,就是你。”
如此,才能非秦川不可。
秦川抿唇,这样的事情,历来只有一人乐此不疲。
而这人,也有这样的实力,不但可以左右十相门游戏局的设置,而且,可以随意进出每个游戏局。
只要他想。
而那第三只眼对设局人的惧怕或者说敬畏也足够说明,在十相门中,沐云的实力和调用资源的能力,可能比秦川预料的还要恐怖。
对于这样的人,秦川知道,只要她想继续追寻真相,找到家变原因,找到父母离奇失踪和死亡的真相,她就绕不开。
可是,她也同样明白,以她现在的实力,她绝不足以同沐云谋到任何便宜。
她不够格。
不是她不相信自己,而是因为,对于十相门,对于十门徒,对于家族过往,甚至是对于她二人之间的种种,她所知道的都太少太少。
信息的不对等,加上沐云的多年经营,让秦川知道,她根本不是对手。
她一直在寻找可以达到真相的办法和途经,但任何一条道路上似乎都有沐云的影子,沐云总能先她一步想到她想要采取的法子,并先她一步将路堵上。
因此,秦川明白,要找到那个真相,不但不能通过沐云,而且从一开始秦川就知道的一点是,只有绕过沐云,一切才能趋向正轨。
然而,这很难。
从第一次入局开始,她从来就没得选。
直到,进了时空残局,跳入密字铜锁这个局中,一切似乎才出现了微小的变数。
起初,秦川就隐约察觉到有人在将她一直找不到的那根串起一切的线轻轻提了一提,好让她察觉,从而让所有的东西都在用一种看似非常合理,但又十分凑巧的姿势朝她靠近。
她那时想,等着就好。
果然,一切没有让她等太久。
桃源村中那次莫名其妙的威胁之后,秦川排除了身边的所有人,但一开始,她也并没有将这件事同幕后的第三只眼扯上关系。
毕竟,那一切来得太过凑巧,也太过隐蔽,以至于事后一段时间,秦川一度怀疑自己多疑。
现在想来,那次威胁之后,这个局中所有的东西都出现了微妙的改变。
先是石木天刚、玉小仙、清水丫丫等人不顾一切要同秦川一起,就算受罚也不分开。
再是吴琅家人暗中将吴琅带走,没有缘由,也不听吴琅分辨,以至于吴琅受伤,以无根子之姿重新回到秦川面前示警。
还有沐云的现身,故意露出的,让秦川可以将他身份锁定的破绽。
先前,一切似乎同鬼门肖祁山有关。
但九牢出,肖祁山便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直到进入第四重幻境之后,种种猜测便坐实了。
“第四重幻境现在看来同毒门有关,”秦川继续道,“虽然没有开始也没有终结,但却是目前为止所有遇到的幻境中展开最有逻辑的一个,但……这逻辑中却有一丝不合理。”
“嗯?”沐云听故事一般津津有味。
“幻境中,丽姐的突然醒来。”
“丽姐是桑仐的母亲,她醒来,有什么不对?”沐云含笑,“在幻境中,除了那个延伸出一切幻境的最初起始之外,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自由发展,人也一样。”
他的表情其实很有点讨打,虽是很给面子的步步追问,像是真的好奇,但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毫无疑问的一点是,他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说。
或许先前不甚在意,大抵也是因为觉得无甚需要在意,但从秦川说出“算计”二字开始,他便瞬间明白了所有。
此时,他不过刻意配合。
秦川将一切瞧在眼里,也并不多说,只是继续道:“本来没什么的,怪只怪,我见过丽姐。”
丽姐是怎么出现在沐云身边,同沐云之间有什么样的过往,这些,秦川不知道,不过,她知道的是,丽姐这样惯来温柔的人,对人对世界对所有的存在都会施以温柔加以理解,却唯独不会对自己。
这种人,会在过错出现的瞬间,将一切问题内推,从自己身上找到原因,进而生出内省……
换句话说,她不是不能醒来,而是,她不会做出后面那些事。
这些事,同她不搭。
也是这一点违和的出现,秦川明白,那人出手了。
可为什么是那时?
大抵是因为,那个幻境超出了最初的预期。
那么,第四重幻境中最初的预定应该是什么样的?想让入局的人看到的又是什么?
这,会不会就是这重幻境无始无终的原因?
当然,这些是问题,但并不影响第四重幻境的解开,即使,现在看来,这一层幻境,有强行终结的嫌疑。
可这样的强行终结,在第二重和第三重中也同样出现了不是么?
而这一切的发生,也并非毫无收获,至少,秦川断定了两点:
第一,那人不了解奎丽。他认识桑仐,也能将奎丽拉入幻境,至少说明他是知道奎丽这个人也知道奎丽和桑仐之间的关系的,他所不了解的只是奎丽的真实性格,换句话说,就是不了解奎丽这个人。
而这,能说明的便是,那人所知晓的十门中人,恐怕相当有限。
而且,他同桑仐认识,至少,比大部分人知道得多,一定程度上,比沐云知道的还多。
毒门向来无有旁支,桑仐的这些过往又有谁能知晓,他既然不认识奎丽,那么,这一切只能是从桑仐这里得来。
而这也正好能解释他对奎丽判断的误差,因为,就算接触不多,秦川也能清楚知道的一点是,桑仐对奎丽有恨意。
第二,他既然能将奎丽拉入幻境,那么,他的目的就不止是将奎丽拉来。
这很容易理解,一个人但凡能够轻松做到一件事,那么这件事便不值得去珍视,也便不值得拿来冒险。
那第三只眼藏在整个布局之后,他的目的无人知晓,他是何人也无人知道,在所有的事情在按他的预定朝前稳步推进时,他自然没有暴露的必要。
此举虽然隐晦,但未必不会被人瞧出端倪。
那么,找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可以解释他为什么要冒险这么做的理由,便是,第四重幻境超出了最初的预期。
当时情况急转直下,秦川本不能立刻判断出所有,但出于十相门游戏局中养出的一点习惯,她反手留了点饵。
“嗯?”沐云这次是真真正正地好奇,“什么?”
秦川瞧他,也不同他打哑谜,道:“我同他做了个交易。”
“很简单,”秦川盯着沐云道,“如果对方已知晓幕后做局之人,告诉我。”
“而代价便是,我,同他联手。”
“他不能做的,我可以去做。”
“他不能出手的,我可以出手。”
谁能想到,对方直接将沐云拉入第四重幻境和第五重幻境的交界处。
而这,也便是一开始秦川问沐云,而沐云没有承认的那个问题。
从沐云出现那刻,秦川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即使,她明白知道,这也只是答案的一部分,布这个局的人,不止沐云一个。
沐云:“……”
沐云肉|眼可见地伤心:“你不选我,选他?”
像质问渣男一般,一分薄凉,一分伤心,九十八分的心碎不能自已。
自然,现在看来,去找沐云的那个残影,不过是对方故意放出的存在。
秦川瞧他将这句话演得活灵活现,心中只是想,他们只有在互相欺骗时,才能这么真情实意。
而这,根本是没有意义的问题。
秦川先前没得选,而现在,不管对方是谁,至少在目前看来,同秦川的目的一致。
那么,只要能达到目的,秦川便愿意冒险一试。
诚然,她不会选沐云。
她不是没给过双方机会,但,就如一开始他们就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一样,他们有不同的目的,除了互相试探暗中使绊,他们之间不可能有其他合作。
双方见面还能维持基本的得体不至于撕破脸面,并不在于那点若有若无的故情,而只在于,他们互相都还没触碰到对方的底线。
而这下,秦川知道,她打破了这种平衡,她踩上了沐云的底线。
不管他在这个局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至少第三只眼的证明和她的猜测都指向,沐云是布局者之一。
而目的,也很好猜,不过就是再次将秦川困住罢了。
他本可以杀了她。
所有人都一样,本可以让她去死,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实力,如此,便不会有后面所有的麻烦和故事。
但他们没有,沐云也没有。
秦川从不觉得自己是多么特别的存在,那么,这样只能说明一点,同第三只眼表现出来的一样,那就是,秦川有用。
这些局,这些故事,需要她的存在。
但这有用是什么,秦川同样不知道。
她所知道的只是,她踩上了沐云的底线,在一切揭开之前,她只有一次机会困住沐云,用沐云预备给她的,同样预备困住她的方法。
所以,他们有了那个没有拒绝的,久别重逢的拥抱。
所有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重重算计。
秦川错开视线,不去看沐云。
第一次,在明白沐云的真实身份后,她将沐云推向了对立的一面。
而她之所以错开视线,也只不过因为,即便对方嬉笑打趣,她也真真正正的从沐云的眼底看到了难过。
虽然,这同样毫无缘由。
他算计过她太多,而她,不过小小的反击一次。
可,就算如此,就算秦川知道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留手的必要,但,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的是,她为什么看不得这种难过……
即使,做出这样的决定,她未必比他轻松。
“你瞧你,”秦川目光挪开那瞬,沐云笑道,依旧好脾气好声气,根本不在意的样子,“明明是我被你算计,为什么看起来倒还像是我欺负了你。”
秦川不动,也没看他。
“你见过那人了没,”沐云便又道,柔声,像哄个孩子,“你怎么同他沟通的?总不能一眼没见过,一句话没说过,你就选了他。”
“放心吧,”见秦川仍旧不吭声,沐云再柔声道,“没找到他之前,我不能拿他怎么样,我不过是有些好奇……”
“你还没搞清楚吗?”秦川终于说话,声音冷,“是我,是我要将你困在这里。”
沐云照旧微微愣,不是诧异答案,而是不妨秦川直接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不过,他低头吃吃笑:“也罢,这样就扯平了……”
“毕竟,”他接着道,“刚刚动了手脚的人可不止是你。”
随即,秦川瞳孔地震,一种曾经有过的,万般熟悉却恐怖千万的极度渴望从心底深处灵魂深处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