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两岁。fangzexs
大屋,墙角,一切齐整,也一切安静。
唯两只不起眼的布团子窝在墙角。
少顷,四周愈发静得什么动静也没有。
两只不起眼的布团子竟然动起来。
顺着墙角咕踊。
目标是不远处的门外。
大的一只在前,小的一只在后,亦步亦趋,跟得很紧。
忽然,大的一只突然停下,小的一只不曾防备,啪叽一下撞了上去。
duang的一下,小的一只不幸侧翻,露出小被单下粉雕玉琢的一张脸。
小脸抿着唇,一声不吭,努力挣扎着爬起来继续。
只是,胖乎乎、白嫩嫩的两手两脚却不大使得上力气,而且,渐渐远离地面……
小的一只布团子被人抱了起来:“怎么爬到这儿来了,还蒙着被单?”
顾青澜不禁失笑,揉着小团子的脑袋和胖胳膊腿儿,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磕着碰着。
“呀……咿!”
小团子奶声奶气地挥舞着拳头,想要下去。
于是,下面的一只布团子便也被人抱了起来,被单拨拉开,是另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抿着唇不说话。
顾青澜便笑道:“我家然然说话晚,想着让小雨过来带带兴许就能说话了,没成想,两个娃娃人小鬼大,倒先学会和我们躲猫猫了……”
抱着大团子的女人也笑道:“外面天寒地冻的,小雨是准备去做什么?告诉妈妈好不好?”
大团子抿唇,依旧不说话,只看着小团子,小团子两颗白牙咬着笋样的指尖,慎重地点头:“咿……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人们集体欢笑,大小团子的第一次越狱,以爬到卧室门口告终。
三岁。
顾小团子已经会牙牙学语,学会说话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她的江家哥哥什么时候来。
当得知快了之后,顾小团子就开始神神秘秘做着准备。
具体表现就是,顾小团子喜欢听天气预报了,还掰着手指头计数,漆黑水润的小眼睛,不停看着外面的天空,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个什么。
天还是冷着,大屋里也依旧人少。
等江小团子也来后,两只小团子就聚在一起低头叽叽咕咕。
说的话大人不太能懂,但看两小只一问一答有模有样的样子,想他俩大概在分享一年来的新鲜事,便也随他们去,只是少不得又将两个娃娃好上加好的事提上一提。
是夜,大小团子继续出发。
不过,这次没了被单,换了插花的篮子。
于是,一路花洒,一大一小两只篮子继续咕踊在墙角,篮子相碰嘁嘁嚓嚓,照例是嚓啦一下,小篮子就被人拿走,抱出粉雕玉琢的一只娃娃。
因为篮子有声音,这一次,顾小团子和江小团子被发现的比上次还早,还没出卧室就被逮个正着。
被逮着后,两小只全都抿紧了唇,像气急了的河豚宝宝。
也是照例,大人们没能从两小只的嘴里问出什么话来。
第二次,大小团子的越狱,还没爬到卧室门口就已经告终。
四岁。
四岁半的江小团子带着四岁的顾小团子再次突出重围。
这一次,他们分析了前两次失败的教训,也做了充足的准备。
比如,他们认为失败并不是掩护得不够,而是,没能等到大人们彻底睡熟。
比如,顾小团子准备好了厚厚的衣服围巾,江小团子带上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然后,他们穿着厚厚的衣服围巾,抱着鼓鼓囊囊的包袱……
睡着了……
第三次,江小团子和顾小团子的越狱还没开始,就已经宣告失败。
五岁。
再次总结教训,五岁半的江小团子和五岁的顾小团子决定,不管什么战术战略,看准时机就是冲!
没成想,此招相当有效。
是夜,江小团子带着顾小团子一气冲,顺利冲到门口。
门外,一墙之隔,就是他们目的地开始的地方。
楼上,隐隐有脚步声,顾小团子有些惴惴,拉了拉江小团子的衣襟:“我们,不会被发现吧?”
“放心……”江小团子拉紧顾小团子的手,信誓旦旦,“这次一定能成,我们已经不是两三岁的孩子了……”
顾小团子伸出空闲的一只手,一根根手指打开来,当一个巴掌全打开时,开心地笑起来:“我已经五岁了!”
江小团子点头,而后小心搬来小凳子,在顾小团子撅着小屁|股哼哧扶稳的情况下,慎重按下了开门的密码。
然后,呜哇乱叫的警报声响彻楼宇……
第四次,江小团子和顾小团子被逮个正着,越狱计划再次失败。
六岁。
江小团子再来时,已经有了小大人的模样,已经不太像一个小团子了。
倒是有些呆呆的,只在看到同样呆呆的顾小呆时才会露出灿然的笑。
这一年,他们没有计划越狱,因为顾小呆生病了。
除了做不完的功课外,江小呆都守在顾小呆身边。
他会端水,会讲故事,会守在顾小呆床前。
只是,顾小呆不太记得,因为,她一直昏睡着,以为这一冬没见过江小呆。
七岁。
顾小呆也开始有了做不完的功课,看不完的书。
这一年,江小呆没有来。
八岁。
顾小呆的家里来了很多人,他们来来去去,眼神都有些怪异。
只是没有江小呆。
九岁。
家人破天荒同意让顾小呆养了一只猫。
江小呆没来。
顾小呆就将猫当成了江小呆。
没人时,嘀嘀咕咕和猫说着不知什么的话。
也会坐在落地窗边,同猫讲着没人能够听懂的故事。
十岁。
顾小呆已经记不清江小呆的模样,只是还记得,他们曾有一个约定。
为了这个约定,他们四次越狱。
顾小呆已经不会主动打听江小呆的事了,毕竟,本就聚少离多的父母,她见得愈发少了。
十一岁。
江小呆依旧没来。
顾小呆已经习惯。
她在别墅里四处唤着猫。
猫儿不见了。
她很着急。
可是唤着唤着,猫儿没回来,却唤来了曾经出现在家里的那些眼神古怪的人。
他们和顾小呆说着话,也有人同她唱着歌,说起来想起来都是极其普通的事。
可是,当严柏将困在树上的猫带回来时。
顾小呆突然不认识她的猫了……
十二岁。
江小呆突然来了。
已经长成了大男孩的模样,清瘦干净,站在让人不悦的寒风里,衣裳猎猎,像极了顾小呆喜欢的模样。
顾小呆低下了头,糯糯着不说话,如同那些年被大人们逮到时那般抿唇缄默。
原来她记得他的。
以至于,就算过去那么多年,一看到就能认出来。
原来她心里有难过的。
以至于,看到他的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鼻头发酸。
酸得,眼里有些涩涩的泪花。
顾小呆把头低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江小呆倒是不太呆,走过来,站在顾小呆面前,只是问:“怎么样,还去吗?”
顾小呆抬起头,看到高她半个脑袋的江小呆如扫过雪原的清风般干净,也笑了:“怎么不去!”
是夜,二人没有成行。
因为,江小呆的老师跟着来了。
最初的一眼分别后,江小呆一直呆在书房。
同样,顾小呆也没好到哪儿去,她的老师也寸步不离。
于是,这一个冬天,顾小呆和江小呆虽然呆在同一栋别墅里,可除了互相竞赛和模拟测试之外,二人几乎见不上面。
而且,因为二人各自的武学功底在过去这些年间的突飞猛进,看护他们的人,早已从普通的保镖换成了武学师傅。
因此,无尽的学习和训练之外,顾小呆和江小呆几乎没有空余时间。
除了探讨问题的时候。
于是,这一冬,顾小呆尤其呆,很多问题都不会。
以至于她的老师一度以为,学业太过激进,课程难度跨越太大,在想着如何调整新的课程。
这期间,江小呆帮了不少忙,很多问题,他的讲解,顾小呆才能懂。
尤其是数理空间一类的问题。
而这,恰好是江小呆的强项。
这一冬,屋外寒风重,屋内,顾小呆只记得江小呆雪白的衬衣、干净的手指和不厌其烦的声线。
十三岁。
顾小呆已经成个大姑娘,也有了些大姑娘很容易让人知晓的小心思。
她准备了一份礼物,打算亲手交给江小呆。
只是,这一年,江小呆又没来。
十四岁。
又到了腊月的日子里,大家都在忙着过年。
天憋了一场雪,要下不下,正是朦胧。
只有顾小呆,独自呆在屋内,已被禁足。
她病了。
五天前,这个南方的城市下了第一场雪。
同所有南方的孩子一样,十四岁的顾小呆没见过雪。
但同所有孩子不一样的是,顾小呆有做不完的功课,上不完的课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学这么多同学校课程没有关系的内容,但聚少离多的父母哪儿,她并没有得到答案。
汽车沿途驶过时,看到嬉闹的孩子在玩雪,在堆雪人。
顾小呆一贯的端庄和默然。
但等入夜后,躺在床上,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于是,后半夜,在所有人都没察觉的情况下,顾小呆离开别墅,偷偷进入别墅的后湖。
那儿,有湖、有树,自然,也有雪。
顾小呆告诉自己,她就看看,后来,她告诉自己,就摸一摸,再后来,她告诉自己,就堆一个雪人,小小的一个就好……
就这样,等夜深时严柏找到顾小呆再将她抱回屋时,顾小呆毫不意外地生病了。
发烧、咳嗽,虽只是普通的着凉感冒,但这一次,颇为不同。
于是,天色微明时,沈其昌和顾青澜就都回来了。
入屋摸了摸顾小呆额头的热度,再由沈其昌细致地替她把脉查看后,夫妻二人面色凝重,便又同时离开了别墅。
当夜,顾小呆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呼吸开始变慢,严柏带人守在屋外,严肃默然。
四周落针可闻。
薄雪早已融化,水透泥土,带来簌簌轻响的冻意。
顾小呆的呼吸已经一点点弱下去,很久才能听见一声呼气。
严柏的指尖捏得泛白,距上一声呼吸,已经过去了一分多钟。
如果沈其昌和顾青澜再不回来……不能等了!
严柏拧开门把手,屋内,顾小呆果然气息全无。
就在严柏准备将她带走时,沈其昌和顾青澜回来了。
风尘仆仆,都带了伤,沈其昌打开手中拎着的一只黑色密码箱,打开后,从中取出一只机关严密的木质密匣,顾青澜顺手接过,没几下解开,拿出内里的一支针剂。
犹豫再三后,针剂被注射进顾小呆手臂,第二日,天明时分,她便好了。
此时,顾小呆站在屋里,看着落地窗外阴沉的天空:“爸妈又不回来?”
门口,严柏抱了近日顾小呆落下的功课,带着老师,面露心疼:“嗯,不回来了。”
顾小呆便不再说什么,只是顺服地坐回书桌前,看严柏将一摞学习材料放到书桌一侧。
这一日,顾小呆没有休息,五日的功课落下了,如果不尽快补完,接下来会影响身边所有人过年的进度。
看大家的心里隐隐浮动的欣喜,顾小呆舍不得让所有人失望。
于是,虽然头还有些晕着,人也有些乏,但顾小呆终究未停歇片刻,终于在睡觉时间到来前,结束了一日的功课。
夜里,风紧。
簌簌有雪落的声音传入屋内。
顾小呆起身,暖和的屋内,她拉开窗帘,屋外并没有落雪,只有一行人,穿戴齐整行进在小路上。
都低着头,只有末尾一人,迎着顾小呆看来的方向,扬起红色油纸伞,露出伞下清白无双的一张脸。
江雨。
江小呆来了,这是顾小呆这两天最开心的事。
只是,因为之前跑出去看雪生病,顾小呆被禁足了。
她出不去,江小呆也进不来。
直到除夕那日,严柏放了所有人一天假,顾小呆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再三保证不会着凉,又缠了严柏半天,严柏终于同意,给顾小呆也放上半天假,前提是,只能在园子里。
顾小呆按捺着内心的欢喜去找江小呆。
可江小呆的屋里没人,四周也寻不见。
顾小呆茫茫然,一时也就不知该去什么地方。
园子里走着,不知不觉就又走到了那日看雪的湖边。
天空阴郁,雪依旧没下,但寒气由天之上卷盖而来,层层落下。
头顶,突然就撑开了一把伞。
红色,油纸伞。
心忽然就慢了半拍,又听得江小呆道:“看预报,今晚有雪。”
也是裹得雪人一般胖厚,只是,脖颈处空空,没戴围巾。
顾小呆扯下自己的围巾,将风帽裹严,就将围巾递给了江小呆。
江小呆接过,笑笑,径自围上,也遮个严实。
“嗯。”
心里空的一角被补上,于是乎,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回了这么一个字。
是夜,风如刀剑。
两只雪胖子似的人儿在湖边等雪。
“你之前生病了?”
“嗯。”
“现在好些了么?”
“嗯。”
“又是因为看雪?”
“什么叫又?”顾小呆突然就想起,她和他约定,要去看一场雪的。
一场南方不容易见的雪。
听说,白白软软,像极了大人们轻易不给吃的棉花糖。
这么多年过去,顾小团子长成了顾一然,江小团子也长成了江雨,他们当然知道,棉花糖什么的,只是一种比喻,但四脚四手一起爬的过往却怎么也不能忘。
顾小呆忽然就不呆了,掏出兜里平整压了一年的信,急急放进江小呆的手里,什么也没说,回身跑得远了。
看着胖厚的一只渐行渐远,江小呆捏紧手中的信封,脸上的笑淡下去,拉开仔细看来并不合身的羽绒服,将信封放在贴着胸口的衣兜。
羽绒服下,露出的内里衣裤上,鲜血斑驳……
【恭喜玩家江雨,猎杀游戏,现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