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回来了
翻板重新合拢。mwannengwu
哗啦啦声响中,齿轮倒放,绞索放松。
秦川坠落在地,咻咻喘气。
此时,在最不愿意听见对方回话的时候,秦川听见了对方玩家的声音。
“愿闻其详。”
是老者缓慢的语调。
秦川呼吸一滞,不受控地发起抖来,牙关震颤,咔咔作响。
因为,对方三个齿轮、三条绞索正在看不见的地方匀速收紧。
死神的套索已经命中他的目标。
“告诉我们吧。”音高的声音。
“时间不多了。”音低的补充。
泪水流下,无声的,滚烫的,不像这具冰凉而颤抖的身体里能够存在的东西。
秦川戴着粗麻头套,声音闷得不像话:“因为年幼的女儿突然走失,母亲也在第二天失踪的那对母女,是你的亲人吧?”
三人沉默,而后音高的接道:“是我姐姐和她唯一的女儿。”
“找到了吗?”
“没有,”音高的叹气,“不然,我也不会来参加这个游戏。”
“那个患上臆想症,总是说自己有一对妻女,还能在门后看到对方,并和对方对话的朋友,真的好了吗?”
音低的苦笑一声:“谁知道呢,那天他推开疾驰的车门跳了下去,我们都没来得及拉住他,他躺了一年才醒来,醒来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不止不记得那么简单吧?”
“是啊,不止,”音低的声音愈发苍凉,“他伤了大脑,人虽然活着,也会说会笑,可他成了傻子,说的话没人能够听懂,也自然什么都记不得了。”
“所以你说他和从前看起来没什么两样?”
“是没什么两样……”故作轻松的语调,难掩的哀伤,“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可你过不了心里的关,觉得是你们的热心害他成了现在的模样?”
音低的没有再出声,四周有一声久久不散的叹息。
“而那个总是梦见自己有妻女,并且能够熟知梦中妻女的一切信息,还将妻女模样画出来的单身男人,是你吧?”
缓缓的笑声传来,是释然的语调:“说得不错,那是我年轻时的故事。我很怀念那时陪在我身边的那些朋友,只是,他们都不见了。”
“我想他们。”
秦川泪流不止:“对不起……我害怕……”
齿轮转动10下卡进机关的声响没有也不可能停下,而后,铁链牵动拉扯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在空旷的四周造成巨大的混响。
翻板同时打开,三人应声坠下。
除了突然绷紧的绞索将空气抽响,如同一记鞭子狠狠抽在秦川心尖上之外,三人坠下时没有任何声音,更没有哀嚎。
而更加让秦川喘不上气的是三人最后合力说完的一句话:
“没关系的……我们本就该死……谢谢……”
音高、音低、缓缓的语音,依次道来。
没有过度挣扎的声音,没有古怪得让人疯狂的呼喊。
四周很快变得极端安静,静到能听清心跳慢慢停止的声音。
静到能听清冰凉的泪水划过脸颊坠落在地的声音。
【恭喜讲述挑战者玩家!】
【游戏开始后,你们将在10分钟内合力讲述一个故事,讲述的每一句话都要保证绝对真实,但最终需呈现一个虚假的故事。】
【注意:故事由3名玩家轮流讲述;每人有1次试讲述机会和10次正式讲述机会;10轮正式讲述完成后,倾听挑战者未发现故事中的虚假存在则挑战成功,3名玩家同时获胜;游戏过程中,3名玩家不得交谈,不得以任何方式透露自己的隐藏条件,如有违反,即刻出局。】
【这是一条私密信息,确认知悉请点头。】
……
【游戏结束。】
【即将释放麻醉气体。】
秦川不明白,为什么到了最后,机械提示音还要将3名玩家最初的隐藏信息重新在她耳中完成播放。
听着没有情绪的机械音,秦川的意识再次开始模糊……
耳边似乎传来海浪拍打岸边礁石的声音。
秦川猛然惊醒,来不及顾忌全身几乎僵硬的冰冷,睁开眼睛摘掉粗麻头套就冲向海边,昏天暗地开始吐。
一直吐到胃里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继续。
然后,双眼猛地对焦,海浪中,海水里,有鲜红的泡沫被从礁石上冲刷进海水中。
回身,站定,四周咸腥海风虽然刺鼻,但内里还有一种不可忽视的味道——血腥味。
很淡,似有似无,但同样冲击着秦川的鼻膜。
胃里再次翻江倒海起来,不过,没有什么可以再吐了,只是疼,一抽一抽地疼。
秦川躬身蹲下,远处传来急速靠近的脚步声,不止一人。
但脚步声沉重,毫无规律可言,并不是先前的鬼面人,而是早起接活的船工。
秦川回头看了一眼,咬牙,迅速起身翻下岸台。
岸台下,她曾经为严柏藏匿摩托艇的地方,一艘同样的摩托艇加满油正随着海浪起伏,静静等待中。
阳光灿烂的一日,沐云是在花园中的蔷薇花树下度过的。
花开得正好,他也读了一本好书,心情似乎不错。
因此,很自然就屏蔽了不时从地下室传来的哀嚎。
“你个死变|态!”师古的叫骂重新响亮,“超短裙都露裆了!你他么赶紧给我换回去!!!”
“咋过突然说这种话,”小明的地道云南普通话讲得有板有眼,“明明是你要求要丽丽和琳琳呢,丽姐和琳姐都不在,沐哥让我招呼好你,我才勉为其难,相当不情愿,又克服巨大心里压力地完成任务,这个对人家也是不小的挑战呢……”
“勉为其难?相当不情愿?巨大心里压力?不小的挑战?!!!你丫能不能找面镜子看看你咧到耳根的嘴!你要不笑得那么明显,我兴许还能信你三分!!!”
“给是噶?”小明的声音里明显充斥着由心的欢乐,“高低些就得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没听过那句话噶,要想生活过得去,瞎眼头绿不生气!来,吃晚饭!”
“妈的!这日子劳资不过了!又特么是辣椒!你不辣眼睛还不怕辣屁|眼吗?!”
“不辣不辣,一点都不辣,你试试!”
“特么,劳资都已经好几天没吃过饭了,一天三顿顿顿都是辣椒,会死人的!”
“不会啊,今晚只是菜辣子,不是小米辣和涮涮辣,不辣,真的不辣!”小明十分不理解,“在我们那边,天天都是这种吃呢,放心,身体好得很,个个都像我这么聪明强壮讨人喜欢!”
“啊!——沐云,你他么死回来了没有?!死回来了给劳资吭一声!劳资认输了,怎么都行!你赶紧把这个辣眼睛的从我眼前给我拉走!快!!!啊——我的眼睛,瞎了!!!”
“啊,不好意思,辣子崩你眼睛了噶,来来来,我帮你吹吹!”
“你给老子起开!滚!有多远滚多远!!!啊——你不要过来!你丫超短裙掉了啊——”
“嗡——”
一声极低的蜂鸣声传入耳中。
有人闯入别墅区,进入别墅四周布下的安保系统之内。
看来,师古终于受不了决定越狱。
但很快,将身子放松舒服靠在木质长椅上的沐云忽然坐直身子,目光递向远处。
很快,却又重新将身子放松,靠下,抬头看顶上开得正好的花,唇角挂了一抹笑。
“怎么回事?”壮汉强哥过来。
沐云淡淡笑着:“没事,猫回来了。”
“你去准备点吃的,不要辣子,牛奶面包什么的就行……”
壮汉不懂,脸上明显尴尬情绪。
“哦,”沐云抬头,“算了,我自己去吧,忘了你不懂这些。”
“地下室的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沐云不解,“这不玩得挺好吗?让他们玩去。”
“另一个呢?”
“情况怎么样?”
“重度药物成瘾,需要戒断。”
“密码箱呢?”
“在。”
“那就,先戒断治疗吧,”沐云的指尖轻轻在墨绿的书封上敲击着,一下一下的闷响,“消息先不要传出去,所有情况你掌控就好。”
“好。”
强哥问完要问的,自然离开。
余晖斜照,蔷薇愈发娇艳。
沐云起身,选了几支开得好的折下,带着花和书回了大厅。
很快,端着插好的花和一盘食物,沐云推开了大厅一侧的卧房。
房内,有闯入者的气息,很轻,很浅。
窗前,一袭毯子裹住身子,融融陷在一片晚日的余晖里,正靠在沙发上睡得安详的秦川没有动静。
沐云便顿住脚步,放下食物和花,转身出了房门,轻巧关好门锁。
足足一周,秦川没有出门,除了必要的进食,其他时候都在昏睡。
安静得仿佛屋中没有她这个人。
但即使如此,人还是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一同很安静的还有沐云,虽然大部分时候他依然还是坐在窗前灯下看书,但由内而外的恬静像能穿破时光凝成一幅耐看的画。
这段时间,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艾老边境发生了一场动乱,听闻去了一个狠人,连挑艾老七十二侗,走时带走数十名被拐少女。听说此人骨瘦如柴弱不禁风,还时常就没力气,但很能打,没劲儿了也不挑地方,就地躺下,养足了精神又来。就这样,足足打了五天五夜,终于将艾老七十二侗过了一遍。
第二件,有人号称八号开始小范围散播游戏消息,在被更多人盯上前,被沐云的人给拎了回来。精瘦的一个小伙子,眼睛亮晶晶的,自称叫七仔。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臭脸的大汉,被七仔叫五哥时总要条件反射地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些事隐隐约约传入秦川的耳中,她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但其实是介于睡着和惊醒之间的一种状态,像一只受惊的鸟,即使停下来,耳边也萦绕着弓弦死寂的回响。
一直到每日送进屋的牛奶里加入了镇静和安神的药片,秦川才得以安眠。
这一日,睡得并不安稳的秦川再次本能惊醒,尚未睁开眼睛时,朦胧中觉察到身侧有人,几乎同时,几根修长手指掐住秦川脖颈,渐渐收拢:“你说听过我的一个秘密……”
“……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