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雪狮子向火
对“朋友”需要重新定义的地方很多,不过结交基督徒为友,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有多悲惨──他们那种身负使命感的人,就专找像我这样子的人,把温暖不断地送往我的心中……
世界在芬兰的背后,好像很渺小──因为她自己就已是个信心的巨人;再不好的事情,都能四两拨千斤,没有天大的难事。
我则持保留的态度。
摸摸自己吃得很撑的肚子,看着摆在一边厚重的圣经,不禁打了嗝──我会需要读吗?
几千年前的事,跟我会产生怎样的火花来,如果真要把世界一分为二的话那世界就不美了,因为你早已探知何处有美善?!何处又是邪恶之地?!
如此受到限制,我的人生哪有惊奇可言。
排拒是一开始就有的反应。
我把它放在枕头底下,帮助我驱逐恶梦,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
仰躺在床上,摇晃着双腿,一点一滴地进入睡眠里去。
几经思量,我还是抽出枕下的那本神圣的书。
烫金的字体,只写着“圣经”两字,充满神喻的色彩;周围黑色的书套封面,让人又觉得神秘难测。
为什么圣经不是白色的?
要以黑色为封底?
黑色看起来是一种很保守的颜色,也是保护色。
唯有翻阅,才能揭开它那神秘的面纱。
以两手支撑书的重量,沉甸甸的感觉,有些吃力──在看这书时,该以怎样的心情阅读?
最好是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定罪于我,那就万分感谢了。
“问问题”是人自始至终都无法消除的习惯,用在信仰上也是一样。
当个无神论者不好吗?
不好的地方是否跟死后灵魂的去向有关呢?
上帝就像是住在五星级以上旅店的老板,要想住进这“只有光,而无黑暗”的地方──钱根本就无用武之地,而是评估你有多善良?还是你对神的爱是否已到了失去自我也不可惜的地步?
爱本无价,却在死后要把爱的代价一次付上,这会不会是另一种变向的勒索呢?
它的文字,我读起来真的比锁链还要坚固,把我的软弱都给关进地牢里,等面壁思过后,是不是──就能──无罪开释!?
对人诚实,或许需要被逼迫才有可能现形;但对神……我很自然的想到自己的过往和现在,有多少是因为它而起?要不是芬兰执意向我表明她的意志,上帝的手可能早已按在我的身上,叫我痛哭流涕了。
演戏不是我的专长,不过爱的剧本通常是没有伤感的;看她如此关心克襄的身体,她的担忧,我能理解。
她是在实践爱,也以爱自居,就算不勇敢,也够尽心竭力了。
台风已经登陆,雨越下越大。
风呼呼的吹,拍打我家的门窗,还有什么比需要陪伴来得实际。
人生的新方向,就在风雨后来临。
看见她,就能感受上帝对我的关照,以爱的形式充充足足的;没有短缺过,更没有遗忘,是这样吧──我顿时开了窍,泪水混着对未来的疑虑,慢慢的流了下来。
其中有一段话是这么写的:“你在患难之日若胆怯,你的力量就微小”。
属于我的力量是什么?
独自面对窗外风雨交加的景象,那力量能胜过吗?
爱在迷失里,缓步走来,无声无息地,满足了我身体,想必也包括我未死的灵魂吧。
我不是哲学家,也不是神学家,单单对着某些富涵深义的句子感到无比欣慰。
水气来自天上,透明冰凉,正如我的一心求问时的忐忑,也在创造的起源里再被唤醒,沉睡在千年之后。
我将分类打包好的垃圾拿了出去,瞥见对面的铁门前,有位陌生女子开锁入内。
在另外一个镜头
姜裘瑜的家,没有了爱情,无人久住的气息,随即在她面前化作一缕轻烟,寻找下一位宿主。
上下楼层间,不会有所交集,一次也没有。
我提着黑色的垃圾袋,往下走──冷漠各自出入。
她回到家,若有所失的感觉,还不能习惯,试着找到平衡。
一推开房门,就倒卧在床上,闪电的光芒,奔放而肆意地展现威力,影子们都逃走了。
她哭得没有道理,越发大声。
再度上楼,她的门没关,我掩不住好奇,走了进去。
“小姐,你家的门没关!”
我喊说,深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我替她关了门,影子在铁门内,望着光源──那哭声,我不便打扰──走回我住的地方,也轻轻关上了门。
她哭得跟我真像,我们都感受到灵魂不耐激刺,情绪就是它的血液,毫无知觉的流出体外。
睡一觉,会把感伤的一夜都带走的。
我也平躺下,以手背自然的遮住半边的脸,呼吸舞动着我的毛细孔,一来一往。
这种睡姿,呈现出的讯息是无刻意的,大到连四肢都可以分开存活。
“放松”可以助眠,我下意识的想──没错,就这样睡吧。
陷在泥沼的魂魄会乐意为我接上开关,暂闭记忆的出口,蕴酿到一定时间,会再以飞快的速度,越过障碍,到达另一个目的地。
在另外一个镜头
一向举止端庄优雅的雪,出院后,就在佟家大闹不已。
她像一个大女孩,到处搞破坏,弄得佟家上下鸡犬不宁。
佟家的老夫人,看不惯她的改变和失忆后的可恶行为,她便大开骂戒,训斥她到了比下人还不如的地步。
就因为雪把一座祖传的花瓶给打破了,惊动老夫人,那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视为珍宝,还特地请专人监定,价值连城,可说是古董花瓶中的极品。
而听到的人,还有许妈,她正巧在大厅以湿抹布,清除墙角的灰尘。
佟老夫人对她的媳妇,恶言相向。
“雪,你怎么可以打破我的宝贝!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大祸啊。──我的花瓶……你真是扫把星──早知道会这样──就不答应你嫁到我家来。”
雪被婆婆推倒在地,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脸无辜。
智力也从成年人降到只有七八岁孩子的程度,她哭嚷着有人对她不好。
她也动起手来,抓住婆婆的头,撕扯下一撮头发。
“你是坏蛋!──坏蛋!──坏蛋!──”
许妈奋力将她们两人分开,“天哪!老夫人,你流血了……”其他佣人也跟着抓住疯狂的雪。
“──把这个可怕的女人,给我带走!……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佟老夫人,忍着痛,又笨拙地移动脚步,到她面前给她一记耳光。
因此,有人传闻,雪是被鬼附了身,她就像犯人被软禁在房里,手脚都被捆绑,以免生事。
只有许妈在她身旁,喂食饭菜。
她难过地哭诉:“老天怎么这么不公平,让你变成这样,看了真叫人鼻酸啊……”
佟氏父子连忙赶回家中,才知道雪的病情已经严重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雪的命运在她丧失记忆与智力之后,真实的自我就这么跑了出来,变成她自己──她不觉得自己可怜,而是对“雪”这样的名字,有了新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