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动刑第章 雨幕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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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沉寂之后,是狱卒在第二日天尚未亮,换值的时候发现,章可正已经死在狱中。人是自缢而亡,直接拿着腰带,吊死在狱中,唯地上铺张着白色的里衣,用血书写了自己在担任济州知府期间,贪污桃花江堤坝的银两九万两白银,同时,借着济州知府的便利,除却桃花江堤坝之外,还贪污济州所有河道的银两共计十六万两,两者加起来,一共二十五万两。此前,孙尉迟已经多次提审过章可正,从那一日在朝堂上被下狱之后,章可正从未真正且明确地承认自己贪污过河道。即便当日在金殿上,他因为云莞与萧韫之的出现,最后弄到那样难堪的局面,乃至知道,自己被当成了替罪羊,不论是皇帝,还是太子,都不再保他,甚至他的岳父大人,也无能为力,但章可正深知,只要孙尉迟没有拿得出来足够强硬的证据,只要他死不认罪,这一顶贪污的帽子,便不会在他的头顶上扣严。可如今,他竟然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乃至在狱中,畏罪自杀。可是,前一日,孙尉迟还亲自提审了章可正一回,他依旧沉默,拒不认罪。如今他乍然在狱中死去,乃大事一件,连孙尉迟都不知该如何与惠帝交代。因为章可正在狱中自杀,发现的第一时间,孙尉迟已带着人过来,他一来,便立刻有人道:“大人,昨日值守的狱卒,已全部关押起来,正在提审之中。”“大人,章可正身上未出现任何伤痕,观面态,大约死于丑时至寅时之间,观神态,确实因自缢窒息而亡。”如此,便也说明了,并不存在有人先将章可正杀害之后,再伪造他自缢而死的症状,章可正在死亡之前,是能意识到自己面临的状况,所处的困境。“狱卒的换值时辰在寅时三刻,换值用时大约为一刻钟,章可正的牢房,虽在最深处,四周亦无人,若是被害,必定能会发出声音,外间岂会听不见,若不是被害,又何以突然有这样大的转变?”一位大理寺少卿道,“大人,此事必定有蹊跷,其中疑云重重,还需详细查探,询问狱卒昨夜情况方是。”孙尉迟也正是这个意思,转头便吩咐方才说话的少卿负责审问昨夜守夜的狱卒,而他则需将此事,尽快告知陛下。天亮之后,过了辰时,在大理寺上下都为章可正突然畏罪自杀而忙碌不已,早朝也因此而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这一则消息,几乎也并没有办法隐瞒住。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坊间。如今,朝野最关注的便是桃花江堤坝案的审理状况,今年科举过后,距离下一次会试,还有两年时间,当下的读书人皆暂时有了更多的时间来做准备,而近段时间,朝中暂时平静,唯有桃花江堤坝案,溅起了一片大水花,涟漪经久不消。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堤坝案上,抽丝剥茧,甚至比大理寺还要积极。因此,在惠帝在朝堂上闻此事大而发怒的时候,民间的声音,亦非常热烈。茶馆酒楼里,汇聚的人群,十有七八,都在谈论此事。“话说那章可正,据说先前从不肯认罪,怎的可能突然一夜之间,留下血书畏罪自杀。”“呵!这样的事情,历史上、古书中、话本里,戏曲中,出现得可曾还少?”有人并不屑,嗤笑一声道:“若是咱们换一种方式,若是章可正便这般留下一份血书便畏罪自杀,承担下所有罪责,谁能受到最大的利益?”话至此处,许多人都心照不宣,倒也不是谁知晓了谁是最大的利益者,而是这个案子,一层套一层,背后有人,且此人的势力非常大。可亦有人忍不住,不由得拍掌大怒道:“皇城脚下,大理寺中,这般严防死守之地,若是还能被人伸了爪牙进去,胡作非为,东澜的朝堂官府,岂非一堵一击即碎的泥墙,日后,百姓再有冤屈,如何可沉冤昭雪!”此话一出,可谓一呼百应,霎时间,义愤填膺,鞭挞问责的声音源源不断。千山酿酒坊里的读书人更多,议论的声音自然也更大,云莞坐在楼上单独为她留出来的一个雅间里,听着外面议论的声音,不由得微微皱眉。“没想到,章可正竟然就这般死去了,在这等敏感的时候,若说章可正乃畏罪自杀,但凡有些头脑的人,都不会相信此话,但是……会是王家的人么?”云莞看着坐在对面的萧韫之,眼里疑惑。萧韫之摇了摇头:“孙尉迟极为重视此案,对章可正看管尤为严实,不允许外人监探,王家的嫌疑最大,但若是按理而论,手却未必能伸得如此长。”云莞也陷入了迷惑之中。易位而处,若她是王家,可能也会推出一个替罪羊,可理智分析,王家的手,伸到大理寺的牢房之中,实在有些难。加上,还有一位严防死守的孙尉迟。萧韫之眯了眯眼,幽幽道:“除非,大理寺原本便已经安插了对方的人。”一个不知从什么时候便被培养的棋子,不怕死的棋子,只在一个最关键的时刻,做一件事,予以最后的一击。云莞不由得心凉了。因为章可正的死,惠帝在早朝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这不仅仅源自他对大理寺的不满,让如此重要且关键的一个人,竟然这般死去,
更为重要的是,他不相信章可正会畏罪自杀,那必定是有人的手,伸向了大理寺。这个,要么是太子,要么是王家。
惠帝心知肚明,本次堤坝案,与王家脱不了关系,只是他从来没有证据罢了。总之,不是他自己的人。而大理寺一直以来,便是他的人。如今,竟然还有人的手,不知不觉之中,又渗透进了他的势力之中,让他如何不气愤。这怒气,比章可正死在狱中还要更大一些。孙尉迟连连告罪,承诺必定尽快查清章可正死亡的真相,同时也加快堤坝案的审理进度。此时,在惠帝为此大怒到时候,大理寺的刑房之中,鞭子抽打与凄惨的叫声,充斥着牢房。可这叫声,却不是此前被关押在其中的犯人发出的,也不是先前抓捕的几个涉及了桃花江堤坝案,在第一轮的审理中便已经露出马脚的官员,而是,昨夜值守牢房的狱卒发出的。昨夜值守之人,一共十五人,因为章可正之死,全部被抓捕了起来,经过第一轮的审理之后,一无所获。值守之人表示,在换班的时候,未曾发现任何异常,原本负责审理值守狱卒的,是大理寺一位少卿,狱卒们说不出来夜间换班的时候章可正可有异样,或可否发现不同寻常之处,再如何,这些狱卒也都是大理寺的人,相互都是同僚,他原本并不太想动刑。
但后来,林志远却来了,提出必须动刑。因而才有了如今地牢里痛哭喊声遍地的场面。林志远看着面容清秀,是个文弱的书生,说出来的话,却毫不留情,冰冷至极:“章可正绝不可能畏罪自杀,昨夜既然无人进来,便是尔等玩忽职守,或者有人监守自盗,既然不肯说,便吃些苦头,直到有人肯说为止。”林志远本就不是大理寺的人,本无权动刑,有人实在受不了折磨:“你,你便是将我们折磨死,我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你,你不是大理寺之人,根本不无权审我们,啊!”开口的人,是一个不知被抽了多少鞭子的狱卒,他这句话才刚刚说完,在林志远的示意下,一块铁烙便印上了他的肩头,男子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响彻牢房。林志远淡淡地开口道:“本官虽不是大理寺之人,却是陛下钦封的审理之人,但凡事关桃花江堤坝案,本官皆可过问。”晦暗不明的牢房之中,林志远神色难辨。他此生,最厌恶的便是别人瞧不起自己的身份,说自己不配如何。
人人皆看低他、皆可侮辱他,只因他无权无势,便轻易决定,他配不配如何。配不配,唯有他自己能决定。负责审理狱卒的大理寺少卿才刚刚上任一年多,力量不足,便是看着林志远这般折磨狱卒,都有些不舍:“林大人,如此动刑,是否不太合适?”林志远转回头,神色冷然道:“大人,且不说章可正之死,他们之中,是否有人做了什么,便是玩忽职守,未能及时发现重要人犯自缢这等事情,也足以吃一顿苦头。”
大理寺少卿一时无言:“可是……”
他们毕竟是自己的同僚啊。
林志远便意味深长地道:“大人过于心软了。”说罢,他便转头道:“继续用刑,直到有人愿意说为止。”待到孙尉迟下朝回来之后,才听说了林志远对狱卒用刑的事情。待他再匆匆赶到牢房里看的时候,十几个狱卒,在长时间的折磨之中,几乎已经奄奄一息。虽说动刑,在大理寺是最常见的事情,今日这般做,亦无可厚非,但孙尉迟脸色却非常不好,主张动刑的人,竟是林志远,而林志远,并不是他大理寺的人。便是要动刑,便是这些人玩忽职守,未能及时发现章可正之死,要动大理寺的人,无论如何,也当知会他一声。虽林志远的所作所为,也并没有错,他是陛下钦定而来审理桃花江堤坝案的人员,确实有权利处理涉事之人。顶着惠帝的压力,大理寺内部又是这样一团糟的局面,孙尉迟这口气提不上来,却也咽不下去的时候,林志远却给他拿来了一则厚厚的册子。“孙大人,此乃下官根据王国舅此前提供的证词,亲自核验过的账本,虽尚未完全核验,只有桃花江堤坝账目的第一批款项,但已然发现,有所细微的差别,请孙大人过目。”孙尉迟一时也忘记了林志远私自动刑惹来的不快,快速地拿过来,便细细翻看了起来。林志远便道:“按照修筑的章程规矩、人数、所需,银两下拨,直接使用于桃花江堤坝的修筑,再结合当年人力物力,府衙账目状况,确实发现了不当之处,朝廷拨至城池的银两并非完全用于桃花江堤坝修筑,至少十之有三,不知去向。”孙尉迟一条一条地看下来,脸色凝肃非常:“可曾反复计算?”林志远点头:“已反复计算三次,还有一次,是与大理寺中计算的能手一起核算,结果皆是如此。”
林志远的计算,其实与当日萧韫之递交给惠帝看的账册可谓是同一个道理与计算方式,只是因为有了比较明细的细则,他的计算,比萧韫之道计算更为详细。孙尉迟脸色沉沉:“如此,你继续照此方式,计算另外几批银两的使用状况,不止是桃花江的,整
个南方堤坝的修筑,皆要计算清楚。”林志远应了下来,待他离开之后,孙尉迟才重新想起方才对林志远的不满,只是瞧着手里做得非常详细的账目,还有此人的心性,孙尉迟的心情,非常复杂。如今,这位年纪轻轻的翰林院编修,便已经有这样的手腕和心思,将来,还不知会如何。而就在坊间对章可正之死议论纷纷的时候,经过东澜国最精良的仵作的验证,章可正真正的死亡原因,终于有了较为清晰的结果——章可正自缢之前,已经处于昏迷状态。
仵作在他的口鼻之中,发现了可致人昏迷的药物。
意思便是,章可正先是被人迷晕了,再伪造出畏罪自杀的假象。惠帝再次大怒,民间亦是一片哗然。另一种不同的声音,也在悄悄出现——章可正之死如此非同寻常,显然是他杀而非自杀,显然有人故意为之,那么,如今若是有人对章可正下手,那么,下一刻又是谁呢?与桃花江堤坝案相关的人员,是否有生命之险?就在坊间的声音这般浩大的时候,萧韫之却悄悄离开了京城。九月底,京城已经进入秋高气爽的时节,一场秋雨一场寒。昨夜下了一场雨,时停时续,持续至今日。此时正是黄昏之后,天边不见一丝残阳,但见浓云滚滚。京城百里之外的一处树林之中,此时正在厮杀不断。大雨哗啦啦的,打湿了所有人的衣裳,空气与雨水里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一辆马车,车门紧紧关闭,在大雨之中,只见弱小伶仃,而马车周围,一道身影,手中软剑,挽出一道漂亮的剑花,与此同时,一道紫色的闪电,在西边的半空裂开,剑气震荡,几个黑衣人瞬时倒在了地上,但,仍旧有源源不断的人再次涌上来。大雨淋湿了萧韫之全身,头顶上的草帽,雨水沿着帽檐滑下来,形成了一道水帘。他的手臂,在厮杀中不小心划开了一个伤口,雨水冲刷下来,连着血水,很快又被冲掉。看着冲上来的人,少年冷笑一声,长剑一提,便朝着七八个黑衣人再次扑了过去。瞬时间,刀剑撞击的声音,惨烈痛苦的叫声,全部淹没在了黄昏的这场大雨之中。直到一刻多钟之后,雨声未停,但厮杀已停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十几个黑衣人的尸体,萧韫之虽然看起来同样狼狈,但却脚步平稳,踏过黑衣人的尸体,一步一步朝着那马车走过去。马车门打开,只见里面坐了一个头发有些花白、至少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以及一位家仆。两人都缩在马车的角落里,此时已经脸色苍白,俨然被外面的厮杀吓到了。这是一位当年桃花江堤坝修筑时,在济州担任一城县令的郑大人,名为郑中理,多年前已经调任别处,为了本次桃花江堤坝案,朝廷特令他回京调查。见到萧韫之打开了车门,郑中理脸色苍白:“少,少侠,不可杀我!”萧韫之嗤笑了一声:“我若是杀你,何必杀了那些黑衣人。”郑中理反应过来:“多谢少侠救命之恩!”萧韫之没有闲情说这些,幽幽道:“郑大人也先别急着谢我,京城近在眼前,你却在这林子里招来杀身之祸,心中总该明白,究竟是何回事。”郑中理眼神微闪:“本官不明白此话何意。”萧韫之唇角勾着笑意,“郑大人不明白没关系,不过,您大概还不知道一个消息,章可正死了,便死在牢房里,名为承认了所有当年桃花江堤坝修筑的所有贪污之罪,而后一把腰带便吊死了在狱中,看起来是畏罪自杀,实际上究竟怎么死的,想必郑大人心中有数。”萧韫之说完,郑中理脸色越发苍白。
萧韫之却一把关上了车门,只留下一声润朗的声音:“我会亲自护送郑大人回到京城,带你进宫面见陛下。”说罢,一声大喝的声音,马车在雨幕之中,往京城疾驰而去。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