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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气压突然骤低,空气中满是压抑的气息,到中午这气息愈来愈重,张小碗当即立断把晒着的衣裳收好,劈好的柴火也叫胡九刀帮着放进了柴房,柴房的门也被栓得紧紧的,免得到时的大雨来临,会把柴房浇湿。
“刀爷,您帮我上楼看看瓦片。”整好了柴房,张小碗搬来了楼梯与胡九刀道。
“这?”胡九刀看看天,“可是要下雨了?”
张小碗点头,脸上满是忧虑,“怕是大雨。”
胡九刀当下什么也没说,爬上了楼梯去整瓦片了,还好这是新盖不久的房子,瓦片大多地方压得很结实,只有几个地方要重新压上一压,倒是不费事。
张小碗看着天气不好,这雨说不定等一会就来了,也不多说,自行爬上屋,也爬着检查了起来,吓得胡娘子在屋下的院子里看着她握着嘴跺着脚,哎呀哎呀地叫着,害怕得不行。
汪怀善却一脸骄傲,看着他娘在屋顶一块一块地方地爬着弄瓦片,并转头对身后他背着的大宝说,“你看看,你碗婶婶就是这么能干!”
大宝“嗯嗯”点头,也抬头看着张小碗一脸仰慕,“以后我也要找个像碗婶婶这样的当小娘子,给我糖吃还会修屋子。”
小老虎听着他还想着糖,哈哈笑起来,点头附应他道,“对,不给糖吃的不娶。”
胡娘子听得这话,连惊讶都顾不上了,哭笑不得地看着小老虎,“你可别教坏弟弟了……”
“哪能啊,”汪怀善笑着答她道,“我也是,我也跟我娘说了,不给糖吃的不娶着当媳妇儿。”
“你啊你……”胡娘子拿着帕子替他拭头上的汗,这天气闷热得很,就算是坐在那,一盏茶的时辰就能汗如雨下,何况是他现在还背着大宝,“赶紧进屋歇凉去,等会就要下雨了,就凉快了。”
说着带着他进了屋,只是在走动间,她那头还是往屋顶上频频抬着,生怕张小碗一个错步,就从屋顶上摔了下来。
而那厢,站要山顶树梢上看着这边的男人,看着在屋顶上如履平地的妇人,他的眉毛微上挑了挑,冷漠的脸上闪过一点点微微的赞赏。
果然是个胆大包天的妇人,说来,也堪称得上有些许魄力,担当起一个家的能耐还是足足有余的。
大雨倾盆了足足三日也没停歇,这时外面的河里也涨起了水,天气没有凉气多少,反倒因添了潮气,湿热得让人难以呼吸。
大宝因此都咳嗽了起来,张小碗拿着艾草薰了房,怕两个小的这时候感染什么不得了的病。
外面现在是什么景象,他们也无从得知,但河里的水都漫过农田后,张小碗也知外面好不到哪里去。
现在的日子只会比前些干得没一滴水的日子更坏,怕是要等到雨水过后才能渐渐好得起来,一时半会的,这日子怕还是会难过得紧。
旱涝旱涝,凑在了一起简直就是老天爷在要人的命……
不过这日子,旱起来的日子比张小碗估计的日子要少一些,现在是十月,张小碗想着,待到小老虎生辰过后,这大水怕也是可以退了,到时他们就把地里全种上冬萝卜,再到山里去看看,也许那些散去的野物也全都回来了,他们还可以打些肉回来加加菜,不图卖钱,但生活上还是会过得去的。
那时,活着人的人继续活着,待过些时日,许是明年春天,小老虎也可继续上学堂,只要不是老天真要绝所有人的命,日子也会慢慢好起来。
这日,就在大雨连绵不断的日子里,河水也快要漫到他们的屋子门前时,胡九刀带着汪怀善,背着小宝打着伞出门看河边的水势涨势去了。
前院的汪永昭敲开了张小碗的门,对她冷冰冰地说道,“有事与你说。”
终于来了,张小碗翘了翘嘴角,低头伸手,作了个请进门的手势。
坐在堂屋门阶前做针线活的胡娘子一看到汪永昭,嘴巴立马张成了鹅蛋状,她看着那张跟小老虎相似得过火的脸呆若木鸡,直到汪永昭大步撑着伞,踏着雨水过来,错过她进了堂屋,她这才回过神,看着也徐徐走来的张小碗吃惊地说,“姐姐,姐姐,这是……”
张小碗把伞给她,对她不紧不慢地说,“妹子,你帮我去门前看着,要是刀爷他们先回来了,就带他们在外面再转一圈,待我来找你们。”
胡娘子连忙接过伞,朝她一福,拿着伞提着裙子往大门边跑,去替她看门去了。
张小碗看着她跑了出去,并还不忘把门带上,她不禁笑了一笑,这胡氏夫妇,心肠好不说,两夫妻还都是聪慧,且知道变通的,小老虎见识到了这样的夫妇,日后也是必会相信这世间还是有会像他的刀叔刀婶婶这样的好人。
说来她与他都是幸运的,这种境况中,还能遇上这样至纯至善,还至慧的人家。
“大公子的意思是,在您走后,要我前去替您管家?”听汪永昭说明让她掌家的来意后,张小碗理了理那被雨水沾湿的衣袖,微垂了头,看着地上淡淡地道。
夫人瘫了,小妾病了,那老爷子也卧病在床,一家子没个好的了,就想起她来了。
真是好划算。
“嗯,
我出战在际,娘卧病在床,你是主母,自得替她担当起内宅的事。”汪永昭也不咸不淡地道。
“妾身怕是没这份能耐,大公子高看了。”张小碗微微抬起了头,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脸,冷静地评估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的后手锏会是什么。
“你有没有这份能耐,且看日后这家你当得如何再说。”
张小碗听得好一会都未答话,过了一会,她还是把硬话问出了口,“大公子就认为我会答应?”
看着这时又不再自称妾身的妇人,汪永昭淡淡地笑了,“这是你份内之事,何来你答不答应之说。”
张小碗跟着他笑,只是笑意很冷,“妇人还真是没这份本事,嫁与汪家七年,汪家的厨房都未进过,哪敢担当起掌家的重责,公子还是别折煞我的好。”
“哦……”汪永昭发出这声,看着外面消停下来了的雨势,好一会都未发出声响。
张小碗则整理好她手上的袖子后,拿出帕子擦着手心里的湿意。
一会,雨又渐渐大了起来,汪永昭回过头对张小碗说,“我五日后出征,即时,小儿与我一道而去。”
张小碗听了这话,左手把拭水的右手重重地一把捏住,顾不上手上的疼,她想都没有想,抬头狠狠地瞪向了汪永昭。
汪永昭没有回避,直视着她的眼睛,他此时眼里的冷酷把张小碗的凶狠团团包围,他甚至还翘起了嘴角,“怎么地,不装恭顺了?”
“呵。”张小碗轻笑了一声,“所以大公子是要用怀善挟制我吗?”
“你要这么想也无妨,你在家中照顾好了家中之事,我自会在战场上教他如何成为一个顶头立地的男子汉。”
“可他只有七岁,还用不着您这样的人教他什么叫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张小碗狠狠地从嘴里甩出了这句话,“而您这些时日暗中盯迫我,敢情为的是想让我替您卖命?大公子,我自问嫁与你们汪家之后,你们汪家给我的屈辱我全都受之忍之,难道这还不够?您还要如何才觉得是个顶?”
“话已至此,五日后,小儿跟我,家中归你,你自己衡量轻重。”汪永昭说完就站了起来,打算提步而走。
张小碗也紧随着起身,大步踏到那门后,取了那挂在门后的弓箭,对着那这时已站在了门廊下的汪永昭拉起了弓,转瞬间她就对准了他胸口的位置,眯着眼睛说,“大公子,您再走一步试试。”
汪永昭慢慢转身,撑着雨伞的他站在突然又再变大的雨幕前,英俊得就像一幅画。
此时,他甚至还微笑了起来,笑容里有着嘲讽,“张氏,你要弑夫?”
张小碗也慢慢地勾着嘴角,微微地笑了起来,“您别说,您要是带着我的儿子去了那战场,别说弑夫,到时您可以看看,看看这世上有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出来的。”
汪永昭的嘴角冷了,“哦,是吗?”
张小碗拿着弓箭对着他胸口的手顿都没顿一下,她半眯着一只眼睛看着那可以让她一箭致命的地方,用着比汪永昭的声音更冰冷,更镇定的声音说,“您最好相信,要是不信,您向前走一步试试……”
人的忍耐是有极限的,她为了活着,已经忍了常人所不能忍的苦难和苦痛,那些为了活下去日日夜夜的挣扎和辛劳,图的就是能活下去见到,看到那些挂在她心上的人,而他们美好的未来,就算是虚妄,也全是她活下来的力气。
而现在,这个人就要带着她的命去那遥远的战场,在他只有七岁的时候,在只有一个她为他挂心的世上,他就要被对他没有父爱,只是利用他来挟制她的人带去忍受她看不到,见不到,也保护不了他的苦难。
如今天到了这步,就算是她死了,汪永昭也别想从她手里如此这般夺走他。
她会在之前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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