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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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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辞从未告诉过祝秋的是,他擅武,剑术尤甚,师承无慈尊者。mchuangshige

    无慈尊者教他剑术十载,仙逝前将承影剑留给他。

    此剑长三尺,常人持剑则只见其影、不见其身,挥剑似无物,丝毫发挥不了承影剑的功力。只剑主掌剑时会露出月华流转的锋刃剑身,剑起血落,剑身依旧光洁,不沾丝毫血气。

    离京前,谢辞将此剑留在了京郊长生寺,由癞头主持无清代为保管,两年再未去取,没想到如今还有取剑的时候。

    躺在床榻上,谢辞看着窗外盈盈月光,心下悸动。

    其实师父不闻世事,反倒是他会把洈城百姓告诉他的各地消息——特别是有关疫病的——转述给师父。而关于青云将军的事,如果他不说,师父或许一辈子都不知道。

    他们将会在千重山这样过一辈子,只他和师父两个人。

    ……以及永远活在师父心里的,萧泽。

    想到萧泽,谢辞眼底一暗,月光不再映他的黑眸。

    他不服。

    师父待他好,也待其他人好,她是菩萨心肠,在她眼里众生平等,这些谢辞都明白……很早很早前就明白。而他能在众生中成为靠近师父的那一个,他便知足。

    然而萧泽,萧泽——

    他凭什么在众生之外?凭什么能让师父对着他的画像与墓碑露出怀念与愧疚的神色?凭什么能让师父亲手削竹笛放在碑前?!

    竹笛,与医理炼丹毫不相关的物件。

    祝秋从不在与医理炼丹无关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他是众生中的人,与随便一个百姓、一个快死的人,在师父心里都一样。师父不会为他流露出怀念愧疚的神色,不会对他笑,不会在意他的心……更不会为他削竹笛、竹簪、哪怕竹筷!

    而一个死人!凭什么!?

    就因为他向师父讨要的竹笛师父没答应?就因为他是在替师父买桂花糕的时候死在了火里?!

    他可以不要竹笛,他也可以为师父去死!这有什么?这又算什么?不过恰巧他受上天垂怜,有这机会罢了!

    谢辞每每想到这里,委屈、不忿和妒忌便如熊熊大火。他甚至恨不得立刻去萧泽的碑前,砸烂他的墓碑,刨出他的尸骨,喂给野狗,再把野狗扔出大陇,扔进天渊,让那些传闻的魔族啃噬他的灵魂,让他永不超生。

    ……萧泽,萧泽。

    这个陌生的名字,轻而易举得到了师父十年的时光和目光,凭什么。

    谢辞抿唇。

    他可以不做师父心里那特殊的一个……但别人也不能。

    他重新看向窗外,但这次方向是祝秋的房间。

    没事,机会来了。

    上天终于也垂怜了他,让他找到师父,又让他知道萧泽假死之事。

    师父。

    谢辞在心里喃喃。

    如果您知道萧泽没死,反而还是个弄虚作假、负您真心之辈,您一定就会对他大失所望吧?

    届时萧泽也不再特殊,众生万物在师父眼里皆平等,徒儿……

    谢辞喉咙一滚,抿唇闭眸。

    徒儿便和师父回到千重山,绝不再出世,隐居一生,不求更多。

    徒儿只想成为众生中唯一能在师父身边的人。

    这就足矣。

    师父,徒儿知道您不想入世……我们就只下山这一次。

    仅此一次。

    -

    翌日,天晴雪霁,地上又是一片白绒。

    千重山后山的一片竹林中有个雪包,前面是露出的半截石碑。

    一只纤细玉手伸进碑前的雪堆里,横搅两下,竟拿出一根翠色竹笛。这竹笛有些粗糙,不比店铺里买的精致,但倒也能吹。

    祝秋拍了拍笛子上的雪,笛孔上覆着的白雪也簌簌滑落。

    “还能用的,”少年清亮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菩竹遇水不淹、遇火不断,师父不必忧心。”

    祝秋看着手里的笛子轻轻摇头:“忧心倒不至于。”

    反正坏与不坏,终究想要它的人也已经不在世上了。

    它被创造出来就注定不会被吹响。

    谢辞又道:“那师父先在旁边稍微坐一会儿,我摆了竹凳和火盆,还有毯子,师父坐着不冷。等我将师兄墓前扫净,师父再和师兄慢慢聊。”

    “嗯,”她点点头,撑着木棍一点一点挪到旁边,认真看着少年,“麻烦阿辞了。”

    今年雪多,扫起来很麻烦,可她偏腿脚不好,只能让谢辞一个人干。

    谢辞倒看着无所谓,甚至一副“这些活本就该我干”的模样,一手叉腰,一手拿扫帚,像极了公子哥儿下地的样子。

    他脸上开心,笑吟吟道:“这有什么麻烦?能帮上师父和师兄,徒儿高兴都来不及。”

    语罢少年就勤勤恳恳开始扫雪擦碑,祝秋坐在旁边看着谢辞,神色淡淡,但眼眸带着两分沉思。

    半晌,她轻轻开口:“阿辞。”

    “怎么了,师父?”

    “你想不想下山入世?”

    她问罢,少年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师父……想下山了?”

    祝秋摇摇头:“为师自然不。如今大陇昌盛,天下太平,无病无灾,师父在哪里都一样,便不打算再入世了。但你不同,你年纪尚轻,正该是入世闯荡、领略山河的大好年华,为师不想耽误你,阿辞。”

    “……”

    谢辞无言。

    他没想到师父竟然会提这种事。

    方才那一瞬,他几乎慌乱地以为师父厌烦了他,但转念他又一想,也可能是师父想下山了。如果师父想重新入世,虽然不再有现在这种两人的平静生活,但现下正合他意,而且只要他能陪着师父,哪里都他都愿意去。

    可如何他都没想到,师父心里竟然是在想着……他。

    这两年间,师父不问他来处,不问他身份,不问他关于他的任何事,只问了他名字,然后准许他留下,教他些医理与炼丹之术。虽说他受伤生病时师父会照顾他,可师父本就是医者,治病救人是师父的一生之责。

    他还以为师父从未将他放在心上,却不曾想……师父原来也会为他谋划,替他考虑。

    谢辞抿唇,心下悸动,握着锹的手紧了紧。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已经很幸福了。什么萧泽,什么人世繁华,他都不去想,他只想和师父两人隐居在千重山,没有任何人打扰他们,他和师父两人能够平静度过一生。

    但这想法生出的下一刻,他眸光稍抬,一双玉手中的翠色竹笛落入眼帘。

    它苍翠欲滴,每一条棱都是师父亲手削的,每一处圆滑之处都是师父亲手磨的。

    师父在制它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定然是萧泽。

    萧泽,萧泽,师父一定一遍一遍默念着这个名字。

    冬风轻吹过,碑前一块雪落下,砸在地上摔成粉碎。

    谢辞心里刚燃起的暖意被这抔雪埋得冰凉,他敛眸,一双黑眸眼底里藏起一丝妒忌和疯狂。

    然后他抬头。一瞬之际,他眼眸变得澄明干净。

    “师父,入世繁华不过转瞬即逝,徒儿虽未见过,但……但并不好奇,”谢辞说这句时垂了垂眸色,失落藏不住地、狼狈地溢出来,但很快就又恢复喜色,像是自我安慰,“徒儿还是想陪着师父,跟着师父学医理炼丹之术,与师父一起济世救人。”

    “徒儿此前并不了解世间疾苦。特别是妖诡顽疾之苦,磨人至极,但师父能救这些人于水火,徒儿看了心中感切,也更想和师父一样。恰巧师父曾说徒儿在医术方面有些天赋,徒儿便更不想荒废这些。”

    “能在师父左右,跟随师父学医,与师父悬壶济世,谢辞此生无憾。”

    少年看着祝秋的眼睛,一字一顿、诚诚恳恳道。

    祝秋神色不动,只静静看着他说完这些话,然后点点头,不再开口。

    谢辞继续清理着雪,竹林只余扫雪的沙沙声。

    祝秋垂眸,看着手里的竹笛。

    她性子耿直也冷淡,不愿意在除了医理炼丹之外的事情上费功夫,去想那些世人藏在话中的意思。通常旁人说“是”,她便认“是”,旁人说“不是”,她便认“不是”,左右都与她无关,她不多管闲事。

    但谢辞这番话,意思已经太过明朗——

    他想入世,想去看看山下繁华的人间,但他也想继续跟着她学医理、救世人。

    只不过因她不入世,他又不想谢别她另拜他人,便二者取其重……取了后者。

    祝秋一时有些唏嘘,眼中染上些复杂意味。

    -

    清扫后,祝秋在碑前坐了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谢辞站在不远处,既能看见祝秋,又听不见祝秋的声音。

    他不想听师父对萧泽说任何一个字,更怕自己发现……不仅竹笛,连有些话,他也无法在师父的嘴里得到。

    于是他只站在一旁,看着不远处师父对那破石碑流露出温和、甚至有些许愧意的眼神。只有这时,他神祇般遥不可及的师父才会落回人间,和众众凡人一般流露出人的感情。

    ……这一切却属于萧泽,与他无关。

    谢辞抿唇,敛眸,阴翳几乎藏不住。

    一个时辰后,两人返程。

    回到院落后,祝秋继续去药室看着丹炉,她不知道谢辞去干什么了,但反正谢辞总能有事情干,打理院落的事情也打理得比她好。

    直到一声朗朗少年音响起。

    “师父。”

    祝秋抬头,谢辞端着一碗汤进了药室,到她面前:“师父在雪里坐了那么久,回来还是得喝些姜汤祛寒。”

    瞧吧,谢辞想得总比她周到。

    她应下,接过姜汤,少年的手便空了下来。于是少年顺势坐在旁边那小凳子上,与平日一样矮她一截。她喝着汤,他靠在她膝上,百无聊赖地翻着她刚才手里那本医书。

    药室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青碳的“嘤嘤”声。

    祝秋喝着姜汤,心里鲜少地想着炼丹以外的事。直到一碗汤喝下快一半,她稍稍垂眸,打算开口。

    但谢辞的声音却早了一步。

    “对了师父,”少年仰头看向她,眸光带着细碎笑意,“今日我陪师父去祭拜师兄,这才忽然想起昨日下山听到的一则消息,倒是有些奇异。”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拜托啦~啾咪啾咪!感谢阅读~】谢辞:好奇?我不好奇的,师父在哪我在哪(乖,茶)还是谢辞:我也能死!凭什么就你死!修勾无时无刻不在内耗发疯,还挺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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