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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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孙思雨扛着锄头蹲在田中,见所有屋子都熄了灯才悄声道:“林百乐,知道哪家拔的菜吗,还回去。fanghuaxs”
“好嘞!但把他留在家里真的好吗?”
“有鬼呢,没什么好担心的。”
是啊,光顾着担心没人保护卢孟川,忘记还有厉鬼在家。
他摩拳擦掌,对着不远处的菜地露出坏笑。虽然这里的菜拥有强壮的体格,但他也没缺德到丧心病狂的地步,只是铲子将四五株菜苗连同周围土一块挖出,就冲着那处向下深挖。
其他人还未做过这种事情,可和别人待在一起又觉异常刺激,不多时就掌握了使用农具的技巧,轻手轻脚地瞅准一处下手,像极了半夜偷食的耗子。
林夭可以隐藏和抹除所有痕迹,不管是术法还是人所留下的。禁术却不是一般霸道的,即便她将表面痕迹除去,深入内部的气息仍会存在。
孙思雨俯身朝挖出的洞里看去,就瞧见寻常人看不见黑金色气息细如游丝在土层内游走,再看其他坑洞都是如此。当尝试扯出一根时其他的就像发现猎物,不断缠上她的手臂,就算及时脱困,手臂仍是无力地垂下。
这种反应和在结界内一样,可又有哪里不同······看来是没挖到关键位置。
翌日一早,邻居大力敲响隔壁大门,瞧着比他高出一头的人,气愤地指责这帮外乡人挖他的菜,毁了他的田地。唢呐似的嗓门很快吸引来看热闹的人,面上的嫌弃和排斥如林百乐所说,不知收敛。
方澈正好望见邻家人把菜苗重新种回土里,心中无半分愧疚,大有要为自己小弟打掩护的架势,居然理直气壮地要他拿出证据。
邻居自然不敢说自己干了什么,只能吃下闷亏。好事的看客看不成好戏,离开时也没好脸色。睁眼说瞎话的默阁司巫倒是心情很好,如果身后没人的话,心情只会更好。
孙思雨扛着带土的锄头,可是将对方及时收起的表情尽收眼底,忍不住调侃:“看不出来啊,你还蛮护短嘛。”
“小打小闹,没什么好管。出去不准跟长老多说。”方澈语气淡淡,眼睛却下意识闪躲,见人藏不住笑,嘴巴抿得更紧。但他的身板依旧挺直,在告诉对方自己没错。
孙思雨强行拉平嘴角,点头应下,“明白。过来看看吧。”
一群人围在槐树下。
卢孟川没见过这么强悍的禁术,不自觉抓紧沈知末的衣袖,躲在她身后。沈知末没好到哪里,见到它的那刻起心中满是不快,甚至有点嫌弃。而邢冬凌自打发现土中的尸骨就一脸严肃,熟练地用刷子刷去上层泥土。
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用帕子将不到巴掌大的头骨拿起反复检查,本就靠近的眉头又亲近许多,“还未长牙的猫。从颜色看差不多十年左右,没有伤痕。”
村庄内只有能吃的牲畜,这么小的猫也不可能误闯,只能是从外界抓回来的。照这样讲,法阵在十年间逐渐依附结界,在结界进食后夺走他们的阳寿,那么地府上的生死簿就不会有这些人。阎王每日审理这么多鬼,一时也很难发现异样,出面干涉。
看着槐树下比田野中多的游丝,更加复杂的纹路,孙思雨霎时觉得荒唐。她一直认为禁术只在村庄下方,这样便没办法在炸毁阵眼的同时不波及旁人,白雨桐才会放弃。万万没想到法阵从山中开始扩张,甚至连外界都不放过。
这么一来,他们需要消耗更多的时间找寻阵眼。要是林夭将阵眼设在山脉上,毁掉的那刻就是他们死的时候,到时被石头压死的恐怕不止卢孟川。
“思雨姐,这个法阵不太对”邢冬凌用小镐头将拨开上层游丝,“下面还有,颜色好像不一样。曹姨,你看看。”
曹元顺势看去,确实不同,“下层本该是鎏金色,貌似是被染黑的。”
他们对颜色了解不多,但曹元都说不同,那便是真有问题。孙思雨想抽一根看看,但那层细丝根本触碰不到,仿佛本不存在般。
只能看不能碰的东西,百八十年前就无人再见过,他们竟在这里遇上。众人皆是讶异,尤其孙思雨和方澈再见这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震惊之余,怀疑在收录室的发现是否是对方的提示。
林百乐呆愣道:“真的还有神仙在人间啊。”
“当然了,我又不会骗你们。”
听沈知末这样说,方澈更加不解,“既然有神,为什么会放任林夭胡作非为?”
“因为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乔可率先开口,说起那位神仙时眼中敬佩满到要溢出,“林中楼阁,灯阁,一盏灯,一个愿望。话本里也不称她为神仙,而是制灯人。众生用执念点亮仙灯,制灯人用灯驱散邪气,保佑人间。所谓灵气复苏,就是她以自身献祭天地,修补三界。这也不是世外桃源,而是她死后留给迷失方向的众生的停靠处,灯阁应该在山中某处。”
乔家祖上受其恩惠,将事迹传给小辈,发誓历代守护制灯人留下的最后一盏仙灯。乔可以为这是长辈为哄她收下传家宝编造的故事,没想到有朝一日,故事成了现实。
想起被当成招牌,挂在酒楼里的仙灯,她差点要给列祖列宗跪下。幸好当缺柴火的时候没把它烧了,不然等她下去保准被打死。
想来孙思雨和方澈看见的林间楼阁就是仙人居住的地方。
神因天地、信仰而生。现在三界安定,消失的神仙在慢慢归来,制灯人也该在山中沉睡。但是如何寻到那里将人唤醒还是未知。再者,还没摸清有多少个还在运作的阵法,眼下这个必须先终止,不然身在其中的他们都将成为林夭的养料。
不过万物相生相克,总有东西能克制脚下的禁术。
孙思雨看向方澈,说:“默阁的禁术了解多少?”
默阁的人对封存禁术的弱点必须倒背如流,可有些东西即使知道它的弱点,也找不到所求的东西。
不巧,方澈看向始终在此事之外的沈知末,觉得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肯定能让对方记恨一辈子。
他犹豫道:“鬼没有阳寿。”
经方澈一提,孙思雨发现还真是,让禁术与鬼捆绑,既不伤害鬼也没法伤害人。可沈知末看着她那双放光的眼睛,就觉没有好事。
在孙思雨的催促下,她眼睛一闭,心一横,直接抓住黑金色的丝线。它却没有想象中难缠,发现对方不是活物后疯狂想要逃离,可怎么都爬不下白净的胳膊,最终无精打采地停在上面。
脚下法阵的光芒逐渐暗淡,鎏金色丝线上的污浊之气开始缓慢消退,虽然无法和法阵的气息相比,但众人瞬间感觉头脑清醒,疲倦感一扫而空。
天上的太阳依旧那样耀眼,田上的村民却觉得忽然暖和起来,才动了几下就开始出汗。死寂的山林传出声响,多年不见的鸟儿从山间飞出,发出阵阵鸣叫,田埂上的野花都有了香味。
他们看着,想着,将之称为神迹,面上除了喜色竟透出几分畏惧。
沈知末再次见到暖春,不得不承认他们有点本事。话说白雨桐更有本事,就是除了术法,啥都记不住,不然早没他们什么事了。
“今晚上山。”
“今晚不如现在。”
没有五官的木偶在落地时骤然变大,粗糙的表面可见雕刻者技艺生疏。
她说昨晚方澈拿着刻刀在捣鼓什么,原来是制造打掩护的替身。
原本串着珊瑚珠的红绳系在木偶脖子上,木偶瞬间变成自己的样子,弯起的眉眼简直和她如出一辙。
她算是发现,眼前人对什么都会一点。但方家不讲究血脉,祖上和不少巫觋之外通婚,他会也不奇怪。
孙思雨笑道:“还不错,就比我还高半个头?”
“我又不是傀儡师,能造出两个傀儡已经不错了。你们留下找出所有阵法,剩一个用来保持平衡,其余全部毁掉。”
林百乐隐隐不安,“多留几日也不是不行,要不明天再去?”
方澈说不来安抚的话,只能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其实没有多少时间。”
多留一日就多一日的风险,而且外头不知又有多少百姓被灾祸困住,默阁还有伤患在等着缺失的魂魄。他们必须抓紧时间,但对其余人来说,他们也无法忽视孙思雨和方澈的安危。
此时山脚下已有村民聚集。他们带着供果和香,篮中露出菜刀刀柄在同行人的提醒下被快速藏好。
换上苍绿色衣裳的人戴着护腕,藏身在墙角的草丛,等所有人离开才悄悄走上相反的小道。
然而两拨人最终在瀑布前相遇。
不知有外人在场的村民仿佛害怕靠近潭底,将篮中瓜果随意丢至底下快速跑远。常年入山的村长将三炷香插入土中,站了一会儿便带人离开。没有跪拜,没有祈愿,好似一切只为心安。
孙思雨走近查看,却发现三支香根本没有点燃,“不敬神却拜神,不点香却心安。”
“他们不敢请神。”
方澈盯着潭中的遗骸,夜晚还不觉得,白日里瞧着竟见巨蟒头顶有两处粗糙截面。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卢孟川床边。卢孟川:“沈姨不睡吗?”沈知末:“我看着你睡。”卢孟川:“可是你一直盯着我看,我睡不着······”孙思雨:让鬼守夜,不要太合适。